青月山分兩座山峰,一座是沈玉舒所住的忘情峰地勢較為平坦,還有一座便是沈玉舒現在所在的位置觀雪峰,地勢陡峭。青月山已是安國最東北部的地方,翻過青月山,便是安國最後一道屏障,天脈城。而天脈城的西北部便是西柔與安國兩不管的一片荒草地。


    沈玉舒扶著身旁樹幹稍作休息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且不說找到與否,就算找到了,她也沒命迴去救文靈軒。


    想及此處,她不由看了看腳下一雙被自己磨得不堪入目的鞋子,心中無比糾結,而就此刻,前方樹叢忽然一動一動,似乎有東西向她靠來。


    沈玉舒不由得攥緊拳頭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出門時周大娘告訴她,夏季觀雪峰下的樹林裏常有野獸出沒,雖然不多,但遇上了沒幾個人能完好無損的迴來,不是破了皮就是少了胳膊少了腿的,更有甚者屍骨無存。


    所以在沈玉舒臨走時,周大娘還給了她一把大刀讓她背在身上,說是以防野獸襲擊。


    她當時隻一心想著救文靈軒並沒有顧及太多,看著眼前樹叢中的東西移來移去的,這才想起周大娘說的話來。


    她下意識抱緊身旁樹幹,盯著前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沒一會兒隻見從樹叢裏跑出一隻黑棕色的小黑熊,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睛正盯著她,不時的衝她發出稚嫩的吼叫。


    沈玉舒上輩子沒近距離見過動物,動物園裏的那些小動物們也都是打蔫兒的模樣,哪有眼前這一隻有活力。


    如今能親眼看見一隻靈動的小奶熊,她隻覺得興奮異常,完全忘記了潛藏的危險,大著膽子走上前去逗小熊,而這隻小熊似乎也不怕生,見她走近,便繞著沈玉舒身邊聞聞這裏聞聞那裏。


    沈玉舒望著小黑熊明亮的眼神,心中一軟蹲下身伸手就想要摸它,卻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小的在這裏,老的也不會遠,不想死就把手給我收迴來!”


    沈玉舒嚇了一跳,隻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被嚇跑的多半,好不容易迴過神來,捂著通通直跳的心口,轉身指著聲音的主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曦延並不理會她,而是走上前從懷裏摸出一點薄餅扔向樹叢另一端,小熊一聞到食物的香氣轉身跑進了樹叢,不見了蹤影。


    在確定小熊不會迴來後,顧曦延才轉過頭來看著沈玉舒,淡淡道:“解藥我已找到。也已派人將靈軒抬上了山,臨走時照看他的農婦說你進山采藥沒有消息。幸虧我來的及時,要是把母熊引來,小熊身上沾染了人味兒活不了,就連你這個始作俑者隻怕也留不下一個全屍!”


    他永遠都是那樣冷言冷語,讓沈玉舒覺得所有的事情他好像都不在乎,又好像都了然於胸,她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的心太深,深到沈玉舒根本摸不到半分。


    沈玉舒望著他訕笑,徑自沿著剛才走過的路往迴走。她一步一步走著,他一步一步在後麵跟著,久而久之沈玉舒就隻顧自己向前走。


    其實每一步沈玉舒腳都很痛,鞋底早已磨破水泡疊加也不知起了多少,可是因為有顧曦延在,硬是將這些痛都忍了下來。


    她不想在他麵前示弱,更不想讓他再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雖然說她現在已經非常狼狽了,衣服被樹枝劃破,鞋底也被磨破,腳上滿是水泡,不用想也知道臉上更好不哪裏去,但是她還是強撐這不肯向他低頭。


    天快黑了,山裏一到夜裏就變得格外冷,沈玉舒不由搓搓雙臂。顧曦延見狀撇了撇嘴,走過沈玉舒身邊站在她麵前攔住去路,“以你的速度,明日都迴不去。”


    沈玉舒抬頭望著他,側過身子從他身邊擦過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若是你不願意呆在這裏,自己迴去就好。”


    她話音未落腰已被外力環抱,身體騰空而起,她大驚掙紮,“顧曦延,別以為你是丞相家的二少爺我就怕你,你放我下來,放開我!”


    隻是顧曦延根本不顧沈玉舒如何說罵他,早已施展輕功朝忘情峰奔去。


    沈玉舒被風刮的臉生疼,一路掙紮大叫,顧曦延聽得實在不耐煩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如果你再大吼大叫,我就把你扔下去味野狼!”


    沈玉舒一聽更是在他懷中不斷掙紮著罵道:“顧曦延,你個大混蛋,你放開我,放開,要不我咬死你!”


    說完也不顧他說什麽抓著他的肩膀就咬了下去,唇齒間隻覺得顧曦延肩上肌肉一緊,她本以為他會放開的手,卻不料抱得更緊。


    沈玉舒見他不肯鬆手,牙齒上更是又加了幾分力道。


    顧曦延實在受不了忽然停下腳步,一把將沈玉舒摔在地上,沈玉舒屁股頓時像是被摔成了兩半,可還是佯裝沒事迅速站起來倔強道:“我自己有手有腳,自己能走,我就是走到明年才到晴天觀也不需要你幫忙!”


    顧曦延見她說完隻是歪著腦袋雙手環於胸前注視著她,麵無表情,然後他一步步靠近,沈玉舒心虛的步步後退。


    顧曦延走到她身邊忽然將她一把摟到他麵前道:“你腳上的血腥味兒太濃!”


    說罷便直接將沈玉舒翻身扛在肩上,可是沒走幾步忽然他又將她放了下來,神色尷尬的望了她一眼,便轉過身去,隨手指了指她的褲腿。


    沈玉舒不由好奇他為何如此,低頭望去自己的褲管不知何時早已被鮮血染紅。


    沈玉舒盯著褲子上的血,下意識望著顧曦延的背影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顧曦延一聽轉過身來,道:“我能對你做什麽……”


    沈玉舒盯著他,可是他卻尷尬的沒有繼續下去,於是她便指著他道:“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給我下毒要毒死我,好私吞我們家的寶物?”


    顧曦延一聽不怒反笑道:“我私吞?這天下還沒有什麽是能如得了我的眼的,你難道以前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嗎?”


    沈玉舒見他眼神誠懇,這才想著他問的問題,想了許久搖了搖頭茫然道:“沒有。”


    顧曦延聽她這樣說,臉上頓時又是一陣尷尬,之後咳嗽了一聲道:“我帶你迴去你師姐會告訴該怎麽做。”


    沈玉舒聽他這樣說,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魂穿後的第一次月事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到來。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喉間發幹,可是現下又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阻擋它繼續流,一時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曦延見狀卻脫下外袍遞給她道:“先拿這個裹住褲管,我帶你迴晴天觀。”


    沈玉舒此刻也收起了自己的怨恨,不情不願接過他的黑色外袍順著腰綁了兩圈。臉上的紅暈才慢慢退下去,轉身一步一步緩慢的向晴天觀的方向走去。


    豈料就在她轉身瞬間,脖頸忽然一陣麻木,隻覺得有些疼,就在她昏過去之前隻聽見後麵的人說了一句,“女人真的隻有睡著了才安靜!”


    沈玉舒醒來之後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她揉著還微微有些痛的脖頸想起昨日顧曦延對她所做的事情,不由得氣來,正沒處發火間,突覺小肚子一陣隱隱作痛。


    抬眼卻瞧見馮玉華放在枕邊的包裹和一張字條。


    沈玉舒拿起字條,細細閱讀,隨後按照文字所說方式打開包裹,裏有些奇奇怪怪的布條,她看了看長籲一口氣,古人可真是不易啊……


    跪著,還是跪著,顏風如鬆柏一般坐在堂上一動不動,旁邊葉知秋一句話也搭不上,而馮玉華早就說明這次是不會管顏風怎麽罰沈玉舒,所以此刻她隻能一人承受顏風可能的處罰。


    膝蓋好痛,肚子也好痛,沈玉舒不由動了動膝蓋又揉了揉肚子,顏風斜眼看了她一眼道:“這麽一會兒就跪不住了?當初怎麽那麽大的能耐迴京都?給我跪好了!”


    看著顏風冷若冰霜的臉,她也不曾說一句求饒,就算膝蓋和肚子再不舒服,她不說一句。


    看著顏風安如泰山的模樣,葉知秋見這師徒二人僵持,終是勸道:“師父,您就原諒舒兒吧,山上涼跪著容易生病,華兒方才交代我說舒兒身體不適,不適宜久跪!”


    沈玉舒借著師兄說話的當口,終是跪蹭到顏風身前揪著他的衣襟道:“師父,是徒兒錯了,是徒兒不對,我不該一個人跑去京都報仇害大家為我擔心。自從爹娘哥哥姐姐不在了,就隻有師父師兄師姐在我身邊,如果你們都理我了,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何意義?”說完便小聲啜泣了起來。


    顏風見狀,眼中一紅有些動容道:“知道就好,一天隻知道闖禍,現在迴到山上了,就給我老老實實靜思己過!”說罷扶著沈玉舒站起來。


    看著顏風眼中的情緒,沈玉舒的心也跟著酸起來,沉思著低頭不語。正在此時馮玉華匆匆而來道:“師父,文公子一直昏迷不醒,顧公子擔心有事,讓我來問問您怎麽辦。”


    顏風聽罷平和了一下心緒道:“文公子的毒已經解了,隻是身子虛弱才會久睡,養幾日便沒無礙,你按照為師開方子給他繼續服用,外敷的藥也不要停。”


    沈玉舒見顏風已不生氣,便道:“師父,徒兒就先迴房思過了。”


    顏風聞言轉頭看向她,皺了皺眉,忽而道:“我看你也別思過了,去照顧文公子吧,二公子這次上山明著隻帶了榮楠一人,其餘的人都留在山下,你過去換你師姐迴來。再者說,文公子是因你受的傷中的毒,你理應照顧他直到痊愈。”


    沈玉舒有些沒聽明白顏風話中的含義,讓她去照顧文靈軒是應當,可這個顧曦延……他們八字不合,還是不要見麵為好。


    沈玉舒正在這想著顏風卻已走到她麵前道:“二公子的傷雖是好了,可身子還是很弱需要調理,你盡得為師真傳去照顧他們是理所應當手到擒來的事情,別又不情願!”


    “盡得真傳”?


    顏風是從哪裏開始眼盲的,她什麽時候真的會治病救人了?


    沈玉舒不由抬眼看了看屋子裏的人,葉知秋給她遞眼色用力點頭,馮玉華給她遞眼色拚命搖頭。可等她看到顏風的表情時,卻忽然覺得他的眼裏還有幾分試探。


    痛定思痛,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既然下決心要認認真真學做人,就不能怕苦怕累,於是她默默磕了個頭,小聲道:“徒兒遵命。”


    沈玉舒從晴天觀出發,一直沿著山路向西走半個時辰便到了顧曦延的住所。


    顧曦延所住的院落原來是天脈城裏一戶大戶人家荒廢多年的別苑,如今顧曦延早已將這裏修葺的幹淨整潔。


    沈玉舒提著行囊到門口時榮楠已經候在門邊,他們簡單打過招唿後,榮楠便帶她去了文靈軒的房間。


    直到文靈軒清醒之前,沈玉舒沒有再見過顧曦延,她不禁心中竊喜不已,不見更好。


    一日,沈玉舒正在廚房煎藥,不想葉知秋帶了一些吃食來看她,說是怕她寂寞,而馮玉華跟著顏風在她來這座別苑的第二天便下山義診至今未歸。


    沈玉舒見葉知秋情緒不錯,便主動留他吃晚飯,但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廚房裏,沈玉舒按照從馮玉華那裏拿來的食譜,做了幾樣菜,葉知秋坐在桌邊看著一桌分不清食材的菜肴,挑著眉頭上冷汗連連,指著其中一道看不出形狀的菜道:“舒兒,這個……是什麽?”


    沈玉舒此刻端著一鍋湯來到桌邊,興奮道:“這是我這幾日在山裏采的野山菌啊,配上濃香的醬油,可下飯了。”


    葉知秋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又指著另一個黑糊糊的菜道:“那……這個又是什麽?”


    沈玉舒道:“野蕨菜啊,配合蜀地運來的辣椒,還有醬油在豬油裏滾一遍拌飯最好吃啦。”


    葉知秋抿唇深吸一口氣,指著剛上桌的湯鍋道:“那這個……”


    沈玉舒此時已自顧自的給葉知秋舀了一碗,端到他麵前,“雞蛋豆腐湯,配了些周大娘自己釀的鹹菜。”


    葉知秋見狀,尷尬的笑著不肯動筷,沈玉舒卻已將筷子遞給他,“師兄快吃,不吃就涼了。”


    葉知秋見沈玉舒一雙杏眼忽閃忽閃,實在不忍違背小師妹的意思,艱難的接過筷子,試著揀了一筷頭菜,放進嘴裏咀嚼。


    沈玉舒忙興奮的看著葉知秋道:“怎麽樣,怎麽樣?”


    葉知秋一邊咀嚼,一邊忍著,困難的將那一口菜咽下去後,啞著嗓子道:“我先喝口湯。”說著就端起碗,沒想喝了一口,竟是扭頭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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