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麽就從殿下聯想到他家素娥了呢?


    「殿下,我想過了,讓謝大哥在旁看著也無妨,他擔心你,隻要不靠得太近就不要緊的。」


    沈嫿音行雲流水地用秦皮散處理傷口,幾乎又恢複成往日淡定的阿音姑娘了。


    不能想,隻要強行阻止自己迴想楚歡救下她的瞬間,心底裏的恐懼就可以暫時控製。


    楚歡的血流得太多了,一路強撐到此時,意識已漸漸有些朦朧,緩緩地道:「他既忠於我,便不可能給你好臉,讓他先在外冷靜冷靜,對誰都好。」


    沈嫿音觀察著他的麵色,「殿下,就這樣同我說說話,不要睡。殿下失血多,入睡後心脈會更加沉弱下去,危險。」


    楚歡說完那一長句,歇了好一會兒才又道:「阿音就沒有吊精神的丸藥給我一粒?」


    「所謂吊精神的藥,都是催命的,給將死之人含在舌下,讓他們短時間內有力氣交代遺言,命燒得比原來更快。」


    楚歡唇角勾了勾,很倦地闔上眼。


    沈嫿音一次性把細細的桑白皮線穿過針孔,「殿下,我要縫合了,」


    「……嗯。」


    「殿下,別睡,同我說些什麽,隨便什麽都好。現在對殿下來說,發聲是最好的清醒劑。」


    楚歡費力地撐開眼皮,口齒含糊地自語:「說什麽呢?」


    沈嫿音已經開始縫合。


    在原本的劇痛之上,隻多了層麻麻癢癢的感覺,還能忍。


    說什麽呢?


    阿音就在眼前,就這樣看著她,心裏就已經很靜很靜,什麽都不需說。而他也實在太累了,累得幾乎沒有力氣唿吸,還要多說什麽呢?


    沈嫿音一麵縫合一麵道:「我那時候,明明用著殿下的身體,倘若能再鎮定些,再機敏些,強行封死穴道,把玉人花暫時控製住,說不定就能發揮出殿下的力量了,興許殿下也就不用挨這一刀了。」


    「腦子裏沒有招式的積澱,空有力量沒半點用處……否則習武者何必四季勤練苦學?」楚歡斷斷續續地說著,「殺人的事交給我就好,你的雙手不是用來殺人的……你是受害者,哪有受害者反過來自責的道理?狂徒行兇……才是罪孽的根源所在。」


    「殿下說的是啊。」


    沈嫿音的語聲輕輕的,軟軟的,在靜謐的室內聽上去仿佛隻是溫暖閑談而已。


    「我隻盼著早些抓住賊人,繩之以法,揪出幕後主使,決不能讓他們逃了。」


    楚歡又一次從混沌中勉強撐開眼皮,帶著笑意:「你說話這樣柔聲細語,是生怕不催眠嗎?」


    「殿下重傷失血,睏倦是免不了的,就算此刻在這裏鳴鑼打鼓,殿下也照樣容易昏厥。」


    「你說吧,我喜歡聽,比宮裏的細軟吳曲還動聽。」


    他其實已聽得有些艱難了,聲音在他耳邊像蒙了一層罩子,嗡嗡沉沉的,忽遠忽近。


    「你喚我一聲好了。」


    沈嫿音過了過腦子才聽清他模糊的語句,「殿下,昭王殿下,四殿下?」


    ……祖宗?


    這下喚得夠全嗎?


    「懷清……」


    「什麽?」


    沈嫿音手上不停,努力伸長了耳朵。


    「懷清。」楚歡吐出這兩個字,重新吸進一口氣,用了力道:「我叫懷清。」


    「懷清?」


    沈嫿音低低地念了一遍。


    楚歡似乎心情很好,蒼白的唇角再次牽起來,「某單字名歡,字懷清。」


    「懷清。」沈嫿音給縫完的傷口重新敷上紫珠粉和秦皮散,沖他笑了笑,「這是阿音聽過最好聽的名字,沒有之一。」


    楚歡沒有迴應。


    「殿下都不謙虛一下嗎?」


    沈嫿音苦中作樂的笑容凝住,心下冒出一個不好的猜測,去瞧他的麵色,果見他雙目緊閉,似乎已失去了意識。


    心髒跳得有些慌亂,沈嫿音定了定神,繼續將楚歡的傷口纏裹完畢,蓋上輕薄的絲被,托起他的脖頸把枕頭撤掉,好讓心髒和大腦供血充足一些。


    他的皮膚很涼,就和她的手一樣涼。


    沈嫿音用幹淨的軟帕,擦開楚歡鬢邊被冷汗浸濕的發絲,心底裂開的那一道縫隙又痛得叫囂起來,滾燙的酸楚灌滿了肺腑。


    纖指撫上他的眉心,那裏由於身體的痛苦而緊鎖著,即使在昏迷中都緊鎖著。他平素臉上一貫沒什麽表情,便是怒了痛了,也隻是淡淡的。這會兒沒了知覺,眉心才暴露出幾分真實的傷痛。


    陸家宰急匆匆地把熬好的湯藥親自端了進來,卻見昭王已經不省人事,頓時愁容滿麵。


    「交給我就行,我有辦法讓他喝下去。」沈嫿音道。


    陸家宰對此刻的沈嫿音那是敬若神明,連忙把藥碗雙手奉到她手上,生怕打擾了她,立即退了出去,將門帶好。


    他不省人事,保命的湯藥隻能強行灌下去了。


    在頸部推拿一次,昏迷之人即可被動吞咽一迴,這是渡蘭藥肆的小學徒都會做的基礎操作。


    沈嫿音的目光停在他蒼白幹裂的唇上,平時的暗紅顏色沒有了,叫人瞧著竟顯得脆弱可憐。


    「罷了。」


    她仰頭含了一口湯藥,慢慢俯下身去,以口對口,將藥汁渡入了他的喉嚨。


    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溫和的方式,願他能稍微好受那麽一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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