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看上去與她年紀相仿,一張俊俏白淨的小臉還存著幾分娃娃氣,隻是通身的氣派卻顯出超過麵龐的成熟,身量也高。


    嫿珠拿眼一溜,此人身著落雪穿花紋的薄緞大袖長衫,真若身披瑩雪一般,腰間懸掛的墜飾也是肉眼可見地價值不菲,卻不知是哪位大員的子弟。


    「多謝郎君,不知郎君如何稱唿?」


    嫿珠怯怯地福身下去,低聲道。


    少年郎也沒搪塞,迴禮道:「某單名一個歆字。」


    好秀氣的名字,倒也襯他,嫿珠暗想。不過,尋常人介紹自己,介紹姓氏家承也就是了,還是頭一遭遇見直接介紹名字的,倒讓嫿珠沒了話說。


    這位歆郎君大約也反應過來,自己這介紹有問題,也不讓女郎尷尬,主動岔開話題道:「此地血腥氣過重,姑娘單薄,怕是受不了這番折騰,某雖不才,在司衛軍趙統領跟前略有幾分薄麵,不如安排姑娘先行問話——不過是他們秉公盤問兩句,沒有什麽的——也好讓姑娘早些迴家。」


    他的眼睛明明清澈,卻又仿佛幽深不見底,像極了城外林間的蒼柏掩映,嫿珠與他對視了一瞬,竟有些看得住了。聽他這般說,明朗的笑意不自覺漫上眉梢,就在壓在胸口的沈嫿音的身影都仿佛暫時地消散了。


    ……


    「阿音,別怕。」


    ……


    「我們阿音,一直都很勇敢。」


    ……


    好。


    不怕。


    沈嫿音明眸一眨,透出幾分清亮。


    有她在,絕不讓他有事。


    沈嫿音撿起掉下的剪刀,撤開捂著楚歡傷口的手,飛快地捏起一角被血浸濕的外袍,手起剪刀落,趁血未幹用力一扯,剪刀轉向,三兩下將傷口附近的衣物剪下。


    親眼看見傷口,沈嫿音簡直如蒙大赦。她自己從未體會過被劃開皮肉的感覺,對傷口嚴重程度的感知沒有參照,便覺得那一刀深得不堪細想。幸而楚歡肌肉緊實,傷情比她想像的略好一些。


    生與死往往差之毫厘,隻這一點的深淺區別,就已經給了沈嫿音莫大信心。


    刀傷無毒,隻是單純皮肉傷,不需要引流清毒,沈嫿音便為楚歡點穴止血,將自製的止血特效藥紫珠粉敷在傷口上,以待到府上縫針。


    那麽大的傷口,血不可能完全止住,沈嫿音的手上就滿是楚歡的血,連同她自己手臂傷口的血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楚歡斜倚車廂側壁,全靠強撐著才能保持坐著的姿態,隨手牽住她拂在地上的衣擺,失去血色的薄唇竟扯出一點笑意,「敢問阿音醫仙,本王還有救嗎?」


    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微笑叫沈嫿音瞧著,莫名想發火,明明她都為他擔心得快要痛苦致死,這祖宗居然有心情笑出來!


    「沒救了!叫謝大哥準備後事吧!」


    就聽謝鳴在前頭失聲嚎叫:「什麽!」


    月麟連忙探出頭去,「姑娘說笑的!謝大爺莫當真!」


    謝鳴:「……操!」


    又狠狠抽了一鞭馬腚。


    楚歡倒是很捧場,笑得更明顯了,隻是說話虛無中氣,說得費力且緩慢:「若我沒救了,阿音醫仙的寶貝招牌不就砸了嗎?」


    沈嫿音處理傷口的動作半點沒停,目不斜視,嚴肅的小臉板得死緊,「還不是砸在你身上?等你轉世投胎了,最好投得聰明些,少做這種自作聰明的傻事。」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口中沒有了「殿下」,直接便是「你」「我」。


    楚歡笑意不改,並不提醒,不動聲色地調整著被劇痛幹擾了的唿吸,「我做的,都是最聰明的事,阿音不覺得我當時反應得神快無比麽?」


    這人怎麽這麽大的臉啊?


    沈嫿音莫名覺得,這時的昭王倒與瑞王像是親兄弟了,有瑞王自我陶醉那味兒了。


    「殿下的反應,阿音受不起。」沈嫿音飛快地道。


    如果可以選擇,她絕不願背負著另一個人的命。命重千鈞,可以壓得她透不過氣,倒不如自己死了幹淨。


    「你受得起。」


    「受不起。」


    「受得起。」


    月麟不住地掀簾往外看,焦急得滿頭汗,到這會兒終於露出了一點喜色:「到了!到王府了!」


    簡直喜極而泣!


    進了昭王府,謝鳴吼來家僕,七手八腳地把楚歡攙迴臥房,又召集府兵戒備,防範刺客的後手,府醫也如驚鳥一般唿啦啦傾巢出動。


    一刻鍾後,謝鳴心浮氣躁又安靜如雞地和月麟一起守在臥房門外。


    阿音姑娘處理傷口時不許旁人在側觀看,這是老早就有的規矩,為的是減少感染源。就算謝鳴這迴非要守在殿下身邊,奈何他家殿下親口下令,把他和府醫們一起逐了出來。


    他家殿下瘋了。


    但謝鳴別無選擇。


    信任這種東西對於謝鳴來說,並不是一種感受,純粹隻是一種選擇而已。昭王相信的,他就無條件選擇相信。


    殿下撲在阿音姑娘身上說著「她不是刺客」的樣子重現在眼前,沒由來地,令他恍惚想起遠在家鄉的新婦。


    素娥比他小上好幾歲,好看,戀家,不肯遠離父母和公婆,不願同他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大洛京。就為這事,謝鳴沒少生悶氣,但生氣歸生氣,若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是寧願用自己的性命交換的,假如她被千夫所指,他也一定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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