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的是……不說實話才更好嗎?


    沈嫿音很是疲倦地閉上眼掐了掐鼻樑。


    「月麟,你也累了,我們說了這許久的話,都趕快睡吧。」


    耳邊卻沒有月麟的應答。


    不,不隻是耳邊太過安靜,溫熱包裹的感覺分明漫過了全身,沈嫿音冷不防打了個激靈。


    水汽淡淡地氤氳在寬敞的室內,燭光並不明亮,讓精巧木架上搭著的衣物看不清顏色。


    她正倚坐在齊地鑿掘的圓形湯池裏,一條手臂搭在高於地麵一尺的邊台上。


    她正在沐浴。


    準確地說,是昭王那祖宗正在……沐浴。


    沈嫿音:「……」


    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果然真叫她撞上了這種時候!


    「……」


    怎麽辦,誰能出個主意?挺急的。


    保持不動,等互穿結束?


    沈嫿音懶懶地坐了好一會兒,無事發生,可水溫卻不可避免地越降越低。晚間涼,她已經開始覺得冷了。


    萬一整夜都沒穿迴去,她不僅得替祖宗著涼,還得泡掉一層皮。


    罷了,該麵對的,終究要麵對……


    沈嫿音開始做自我心理建設。


    萬幸,祖宗貴為皇子居然不喜人伺候澡浴。


    可以先迅速裹好衣裳,然後出門,叫外麵候著的僕從挑燈引路,就能順利迴到昭王的臥房。


    規劃完美!


    可是當支起腿的時候,沈嫿音才發覺身體沉重得難以動彈。


    方才以為沉重感是溫水環繞所致,這會兒她才意識到,這種沉重感不是來自外因,而是祖宗自己。


    祖宗渾身軟得沒有一點力氣,竟像化了骨頭一般。


    四肢軟綿綿的,身體浸在飄著清香的柔水裏,仿佛被困著,無處著力,唯右肩傷處隱隱作痛。


    是龍涎香。


    昭王又接觸了龍涎香。


    沈嫿音無語望天……花板,從這幾日昭王府捎的信兒來看,明明已經把身體調理得差不多,隻差行針解毒,祖宗怎麽這時候給她搗亂!


    自打拿到了鈍裂銀蓮花,沈嫿音就沒空再關注白夫人如何與六二大師秋後算帳,而是專心致誌,把先前定下的行針解毒方子又重新推敲了一遍,以保萬無一失。


    玉人花這種異族古毒當世罕見,沒有任何靠得住的前人經驗,隻能沈嫿音親自動手,把零散的古籍記載總結到一起,再與當世尚存的藥材進行比對推演,這才瞄準了鈍裂銀蓮花。


    鈍裂銀蓮花啊……欒師姐費盡心思才拿到了一些,眼看就能開始解毒,怎麽祖宗的穩定狀態又被打破了,療程又要延長?


    沈嫿音右手搭上左手腕脈,闔目探查,果然氣血尚可但脈力虛浮,就像被玉人花鎖住了筋脈。


    表徵發作,當先去標,解燃眉之急。


    眼下沒有銀針可用,沈嫿音隻得退而求其次,用點穴法應急,伸指點向胸口下方的任脈鳩尾穴。


    然而,預期中溫暖發熱的感覺竟沒有出現,反而有一股刺痛順著鳩尾穴往上沖。


    喉頭一澀,清水裏漫開幾點鮮紅,絲絲縷縷,纏繞飄散。


    口中有一種詭異的清甜,是昭王的血獨有的甜。


    沈嫿音微怔,緩緩抬起手背蹭掉下頜的濕感,垂目一看,果然一抹鮮紅。


    吐血了。


    怎麽會……


    她沒見過玉人花的任何先例,但已經把前人的記載一字不漏地印在了腦子裏。如此嚴重的反應,根本不是不慎聞到了一點龍涎香而已,而是在充滿龍涎香的地方持續待了許久。


    他明知道自己已經中毒,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是不是又進宮麵聖了?


    也對,昭王雖不必上朝,間或進宮覲見也算該有的規矩,身不由己。他似乎是在朝中遇到了什麽麻煩,沈嫿音偶爾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碎片,隻知那是軍國大事,不是自己該留意的。想必昭王不願吐露自己身中玉人花之事,於是並未請示聖人迴避龍涎香。


    「楚歡」撐著湯池邊的石台和木架,咬牙了三次才勉強出浴。疲憊至極的感覺蔓延在身體裏,惹得「他」連走兩步路都喘得厲害。


    「侍兒扶起嬌無力」,名不虛傳。


    木架上掛著下人備好的幹淨常服,沈嫿音胡亂抓起件藏青細麻袍裹了,踉踉蹌蹌往門邊捱,腿上一軟,撞到了冷硬的家具上。


    「殿下?」


    外間有人聽見了動靜。


    「沒事!」沈嫿音忙道。


    昭王毒發是秘密,除了昭王自己,便隻有她、瑞王和陸家宰等心腹家僕知曉,不知此刻外麵候著的是誰,不能輕易暴露毒發之事。


    沈嫿音緩了口氣,慢慢直起身子,把撞歪的家具扶正,忽而動作一頓。


    這是一麵邊框細膩的高大銅鏡,鏡麵上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被她方才不小心抹開了一部分,楚歡那張臉就清清楚楚地映在一片朦朧裏,與現實中的人不過寸許的距離,近到她甚至能看見「自己」顫動的羽睫。


    這是一張極清俊的臉,燭光將他的麵容籠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睫毛在眼底灑下一片陰影,襯得墨玉般的眸子愈發幽深不可見底。烏發濕漉漉的,與缺少血色的臉頰對比得彼此更加鮮明,而微微張開的一雙薄唇是絳色的,毒發時血氣凝滯而造成的絳色,像熟透了的山梔子的果實,令原本硬朗的人柔化得妖冶如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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