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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生查子.元夕》(宋 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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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隻有殘冷的街燈映照著我孤寂的身影,偶爾淒慘的汽車鳴笛聲劃過,刺痛了我那顆殘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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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知孴與林子傑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屋子裏隻剩下一個孤單寂寞的尤莉悅。她沉沉地躺在座椅上,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天花板,呆呆地看著吊燈,竟然一切都是那樣的索然無味。


    慕知孴真的變了,至少在自己的麵前不再是那個樂觀開朗的大男生了,明顯能感覺到舉止中多了很多拘束,言語和表情間多了許多尷尬,眼神中多了許多無奈,整個人都散發出了冷淡。他在看自己的時候,眼睛裏不再是那樣充滿了溫情,他在衝自己微笑的時候,表情裏不再是那樣洋溢著溫暖,現在看他,無論是表情還是言語,甚至是他的肢體動作,無不透露著尷尬與無奈。


    這次可能真的要失去他了,連最起碼的微信提醒都取消了,這是從他們見麵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甚至都有可能被他屏蔽了,估計再發什麽消息都很難得到迴複。這次真的很難有反轉的機會了,一絲無奈與沮喪襲擊了尤莉悅的全身心,不禁讓她感覺到絲絲涼意。她從未有過的心涼,從未有過的心痛,從未有過的失望,從未有過的痛苦,一股腦的全都湧上心頭,使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瞬間感覺到了生活的無奈,沒有了任何追求,天空變得暗淡無光,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


    尤莉悅窩在座椅裏,還在迴味著剛才見麵時的情景,剛剛慕知孴和林子傑出現在自己辦公室裏的時候,她是多麽的興高采烈,是多麽的興奮不已。那種快慰簡直就像是自己中了彩票,簡直比過年都開心,那種久違的感覺又湧上心頭,那種失而複得的心理,又重新找尋迴來。她以為慕知孴已經迴心轉意,已經原諒了自己,已經把這些事情拋到腦後,已經還像原來一樣,能和自己和好如初,那將是多麽的開心快樂呀!


    尤莉悅依然還在迴味著剛才他們之間交談時的話語,總是那樣的親切,總是那樣的不舍。至少現在兩個人不可能是形同陌路,至少還可以正常交流,至少他還不至於不理自己,至少兩人還有機會在一起。隻要有了這些就已經足夠了,隻要讓自己能夠看到慕知孴,能夠跟他正常交流,這就已經讓自己滿足了,現在不可能奢望太多。


    然而,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不再是那樣的親密,不再是那樣的默契,兩個人的關係確實冷淡了許多,事實上,真的多了一些隔閡。這種感覺不隻是來自於尤莉悅的感官,實際上更來自於當時的氣氛,慕知孴的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與原來的那種關愛截然相反,沒有了以往的關注,沒有了往日的關心,而現在這種感覺真的是發自他的內心,讓人真的感覺很寒冷,確實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不免讓人心生寒意,更沒有了相處的動力。


    沉寂中的尤莉悅再次陷入傷痛之中,她真的感覺極其傷心難過,便從抽屜裏翻出慕知孴送給自己的禮物,一一欣賞起來。


    尤莉悅打開小盒子,取出那枚白金的胸針,純白色的胸針熠熠生輝,上麵鑲嵌的那隻蝴蝶,翅膀裏綠色的鑽石依舊閃閃發光。這枚胸針尤莉悅一直珍藏著,從來都舍不得把它戴上,害怕不小心弄丟或弄壞,隻有自己在思念慕知孴的時候才拿出來看一看。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胸針,就像是在撫摸著慕知孴的皮膚,那種親親的滑滑的感覺,讓她瞬間找到了那種摯愛的味道。尤莉悅輕輕地拿起胸針放到嘴邊,用雙唇輕輕地吻了一下,就當是吻了慕知孴的臉頰。深深的親吻表達了她無限的思念,這是對一個人有多麽的熱愛,才能有如此的舉動,可能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心裏舒服一些,才能讓自己迴味無窮。


    尤莉悅再打開另一個小盒子,這是慕知孴從西安迴來時,送給自己的一對紫檀木的書簽,書簽上雕刻著的那朵鮮紅的梅花,在紫檀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鮮豔,書簽頂端的小孔裏拴著一個紅纓的小墜,讓尤莉悅看來,更是舒服備至。她輕輕地拿起書簽,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確實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真的是太好聞了。這個書簽是慕知孴精心為自己挑選的,他一定反複拿著書簽欣賞過,書簽上一定會留有慕知孴的指紋。現在,尤莉悅就拿著這個書簽,那麽是不是兩個人的指紋就會重疊?是不是就相當於兩個人在手拉手?想到這裏,尤莉悅又用手指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書簽,就當變相的與慕知孴拉手了。


    廣交會上慕知孴為尤莉悅帶迴來的太陽鏡,依然還被尤莉悅收藏在抽屜裏,一直沒舍得戴上。她打開眼鏡盒,靜靜地拿出太陽鏡,展開之後反複欣賞,這可是兩個人在上下九步行街裏共同選取的,被那個有心的人偷偷地買了雙份,其中這一個就送給了自己。尤莉悅把太陽鏡戴上,整個房間裏都變得那樣的溫暖,整個世界都變得如此溫馨,就連自己剛剛冷落的心房都變得溫暖無比,尤莉悅瞬間感覺心情舒服多了。


    抽屜的角落裏還有一個小袋袋,這是什麽呢?尤莉悅也記不住了,她拿出那個小袋袋,打開一看,竟然是她和慕知孴端午節時在夜市買的五彩紅線。這個紅線當初買了兩條,自己一條,慕知孴一條,都係在腳踝上,當初欣賞是那樣的好看,是那樣的奪目,是那樣的般配,是那樣的標致。這兩條紅線被她戲稱為月老牽的紅線,直到後來摘下來的時候都沒有舍得扔掉,被她珍藏了起來,找個小袋袋放到抽屜裏,一直珍藏到現在。現在拿出來看,頭腦中還能馬上迴憶起當初買五彩線時的開心激動心情。尤莉悅手裏拿著紅線左看右看,最後依依不舍地把它裝到袋子裏,放迴抽屜。


    在放迴紅線的時候,尤莉悅竟然在抽屜的角落裏看到了自己珍藏的另一個珍貴禮物。這是一個普通小盒子裝著的半截香煙,那是慕知孴去西安的時候,尤莉悅因為太過於思念,就在慕知孴的辦公室裏撿到的這支沒有吸完的半截香煙,被她當初如獲至寶地珍藏著。


    尤莉悅輕輕地拿出這半截香煙,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那股煙草的香味瞬間彌漫了她全身,那就是慕知孴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煙草的味道。這種味道太親切了,這種味道太好聞了,這種味道太熟悉了,每次他們倆擁抱的時候,尤莉悅都會嗅到慕知孴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在她親吻慕知孴的脖子、臉、鼻子,還有眼睛的時候,都能聞到那股脈脈的煙草氣息,這種氣息讓她血脈噴張,情迷意離,這種味道已經深深地鐫刻在了她的內心裏,流淌在她的血液裏,鑲嵌在她的骨子裏。這種煙草的香味對於尤莉悅來說,簡直勝過世間所有化妝品的味道,是那樣的甘甜清冽,是那樣的暗香撲鼻,這味道太讓她癡迷了,她竟然陶醉了。


    尤莉悅手裏拿著這半根香煙,眼睛盯盯地看著過濾嘴,這不正是慕知孴曾經輕輕地放到嘴唇上吮吸過的過濾嘴嗎?如果自己也能夠吮吸一下,那是不是相當於兩個人接吻了呢?想到這裏,她竟然不自覺地吮吸了一下過濾嘴,這個過濾嘴上一定會殘留慕知孴的唇痕,香煙上一定會留有他的指痕,這種最親密的接觸,太讓尤莉悅滿足了。她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嗅了好一陣子,尤莉悅終於從這種迷人的氣味中走出來,從慕知孴的思念中走出來,依依不舍地將這個半截香煙送迴盒子裏,十分小心地珍藏在抽屜角落,期待著下次再去欣賞。


    看完了這些禮物,尤莉悅滿足地躺在座椅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記憶裏還在迴味著紫檀木書簽的清香味,半支香煙的煙草味,更有的是慕知孴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是那樣的迷人,是那樣的吸引人。尤莉悅的記憶裏是那樣的舒服,是那樣的幸福,她還在迴味著兩個人交往時的幸福瞬間,那種有說有笑的快樂時光,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趨之不離。


    沉浸在美好迴憶中的尤莉悅還沒有享受多久,又被情感拉迴到了現實。慕知孴剛剛那種無所謂的樣子,那種事不關己的表情,還有那種滿不在乎的話語,無時無刻不在傷著尤莉悅的心。她實在接受不了他的冷漠,實在接受不了他的漫不關心,更接受不了他180度的翻轉。從熱情到冷漠,尤莉悅本以為遙不可及,現在來看卻隻是一瞬間的事兒,隻是一步之遙。


    兩個人原來如此熟悉,現在卻又變得如此陌生;兩個人原來如此歡愉,現在卻變得如此寂寥;兩個人原來如此的一往情深,現在居然變得卻如此陌路。從最初的兩個陌生人到現在兩個陌生人,中間經曆了多少的事情啊?他們不像其他陌生人那樣擦肩而過,他們是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深交,從深交到知己,從知己到家人,從家人到陌路。他們曾經同甘苦,共患難,他們曾經同一個戰壕,共同戰鬥,為了共同的目標,一起奮鬥過。而如今的他們,卻成了分道揚鑣的兩個路人,彼此沒有了交集,彼此沒有了默契,兩個人之間出現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出現一個難以愈合的傷口。而這種傷痛卻無法彌補,隻能由兩個人默默地去承擔,隻能由兩顆心默默地去煎熬,這是多麽的殘忍,這是多麽的無助!


    現在對於尤莉悅來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和海角,而是慕知孴就在不遠的辦公室裏,而兩個人的心卻相隔萬裏。一顆心在無助地呐喊,而另一顆心卻熟視無睹,根本就沒有反應。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到湖裏,雖然當時激起了一層層的浪花,但最後還是趨於平靜,迴到原始狀態,沒有了任何漣漪,就像曾經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想起來剛才看到的胸針,剛才試過太陽鏡,剛才摸過的書簽,剛才拿過的紅絲線,還有剛剛聞過的半支香煙。尤莉悅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幕幕的情景,當時都是那樣的溫馨,當時都是那樣的浪漫,當時都是那樣美好地鐫刻在記憶裏,原本以為揮之不去,永不褪色。現在來看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山長水闊,判若兩人。此時此刻,此物此景,怎能不讓尤莉悅睹物思人,觸景生情?


    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座椅上,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輕輕地劃過臉頰,悄悄地落了下來,無聲無息,無情無音,任由它自動地垂落著,就像是此時此刻的尤莉悅一樣,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無聲無息地啜泣著,無人理睬,無人可憐,無人同情,無人安慰。如同野草一般枯了又黃,燃了又滅。


    這個時候的尤莉悅多麽希望能夠得到慕知孴的關懷,哪怕是他一句親切的問候,都能將自己從痛苦中拉出來,都能把自己從迴憶中拽到現實。但現在來看,這就是一種奢望,這就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慕知孴的心真的已經走遠了,不會再迴來安慰她,不會像原來一樣擁抱她,親吻她,哄她,逗她。


    一切都過去了,留下了一個形單影隻的尤莉悅,在那裏靜靜地發呆,在那裏孤苦伶仃地冷坐。如同一塑泥像,沒有溫度,沒有情感,沒有知覺,沒有迴應,自己陪著自己,對影成三人。


    如果說天下有最可憐的人,現在來看,此人非尤莉悅莫屬;如果說世上有最孤單的人,現在來看,此人非尤莉悅不可。


    難啊!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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