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青書讓他的長隨領著兩個身穿下人服的女暗衛,來到了二房。


    屋內,傅氏已經起身坐在鏡子前梳妝打扮,林嬤嬤走近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夫人,那兩個暗衛在外間等著了。”


    傅氏抬手對著鏡子一筆一筆細致地描著眉頭,聞言淡淡出聲道:“讓她們就在外頭等一等。”


    外間,兩位女暗衛比肩而立,身形挺拔。從她們一進房門背手站定後,二人便低著頭不發一語,也從不隨意打量周圍。至少在外行人林嬤嬤眼中,算得上訓練有素。


    當傅氏收拾妥當從裏間走出來的時候,她一抬眼看到屋內的兩個暗衛,忍不住笑了:“你們倆站在那是打算熬鷹嗎?”


    “暗衛阿九,暗衛阿十見過夫人。”兩位暗衛立刻迅速地向傅氏行禮。


    傅氏緩緩落座上首,還是那副柔聲細語的樣子,卻又讓人不敢輕易小瞧去。她吩咐林嬤嬤道:“嬤嬤,你帶著其他人先下去吧。我有緊要的事單獨與這二位暗衛談。”


    隨著門關上,屋內的氣氛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傅氏抬起眼,眼神中帶著些許審視和銳利:“廢話本夫人就不多說了,相信你們也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麽。不過我想提醒你們一句,晉王不是泛泛之輩,你們若是不想在他眼前露了餡,這幾天就跟在林嬤嬤身邊好好地學習一下普通丫鬟的神態和形態,別丟我們侯府二房的臉麵。等你們二人學成後我自然會帶著你們去王府麵見王妃。”


    傅氏繼續道:“對了,你們二人的名字也得重新起一個。從今往後,阿九起名墨染,阿十就叫墨羽。”


    “墨染,墨羽謝夫人賜名。”


    “還有,雖然你們是去到晉王妃那邊做事,但是還是要認清誰才是你們的主家,及時抽身的道理無需我多言了吧。記住不要太過摻和進晉王和王妃之間的矛盾,否則到時東窗事發,就是二爺與我都保不了你們,這個道理你們可明白?”傅氏掃了一眼麵容恭敬姿態的兩人,提醒道。


    暗衛們對視了一眼,片刻之後,其中的一位緩緩試探道:“夫人的意思,是奴婢和墨羽的任務僅僅是幫助晉王妃打探王爺的日常行蹤,其餘的事皆作上觀?”


    傅氏微微揚起嘴角:“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時省力,我聽說你們二人不僅有不輸男子的高強武藝,還會調製各種香料。但是關於香料這一事,我要你們先行保密,切莫過早地在晉王妃麵前吐露,待到她急得團團轉之時,再告知於她,還能得個雪中送炭的美名取信於人。”


    兩名暗衛雖然內心深處有些疑惑和不解,但既然主家都這麽吩咐了,那麽自有她的道理,二人皆表態:“是,奴婢知曉了。”


    接下來的日子,兩名女暗衛便跟著林嬤嬤事無巨細地學習了有關丫鬟伺候主子的一眾大小禮儀規範事宜。


    這天西郊別院,洛音在主屋內繡著花樣,抱琴和知棋分立在她兩側。屋外,晉王裴垣在院中練劍,霍坤在不遠處煮著茶。遠處袁管家抬起頭看了看日頭,胸中不自覺地萌生出一股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錯覺。


    傍晚時分,裴垣和洛音一起用著晚膳。裴垣用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放到洛音的碗中,關心道:“這幾日,我見音兒你都隻用些青菜豆腐之類的素菜,還是要試著嚐一嚐肉食,你太瘦了,我真擔心哪天刮一陣大風,都能將你吹走。”


    洛音不好意思地應道:“哪有王爺說的這麽誇張,妾不會被大風吹走的,不過還是多謝您的好意。”


    四周服侍的下人們對晉王在用膳時主動夾菜給璟夫人這一舉動,從一開始的大受震驚到現在的麻木習慣。要知道晉王身為天潢貴胄,隻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哪裏能見到他如今溫聲細語體貼他人的模樣。


    洛音輕咬了一口牛肉,接著望向裴垣道:“王爺,咱們到了這別院也有一些時日了,您打算什麽時候啟程迴府?”


    裴垣微挑了一下眉頭,“音兒想迴王府了?”


    “妾隻是有些擔心王府裏的王妃,她也差不多得知我們離府的消息了吧。音兒有些擔心,王妃會不會因此遷怒臨景殿留下的那幾名下人。”洛音補充道。


    裴垣放下手裏的碗筷,伸手揮退了四周的下人,待到屋內隻剩他們二人,才解釋著說道:“你別擔心,我離府之時早已吩咐過福伯留心看顧一下你殿裏的人。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見到下人因為你的緣故而受苦,那這樣,我們這幾日就收拾一下行囊,準備迴王府?如何?”


    洛音聞言微笑著點了點頭,主動握住裴垣的雙手,嬌聲道:“我都聽喻之的。”


    裴垣靠近她,在耳畔輕聲道:“晚上你也要聽我的。”


    洛音臉頰微紅,羞澀地看向對方,終是敗下陣來應允了。


    深夜,知棋和抱琴在屋外聽著屋內令人臉紅耳赤的聲響,抱琴壓低聲音說道:“知棋姐姐,照這樣下去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看到小主子了!”


    知棋恨不得捂住這丫頭的嘴,提醒道:“姑奶奶,主子們的事你也敢議論!還不去廚房催催熱水,過一會兒指不定裏頭王爺要叫水。”


    抱琴吐了吐舌頭,討饒道:“好姐姐,我錯了,我這就去廚房看一看。”


    知棋好笑地看著抱琴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


    京城晉王府,小廝來到昭陽殿外恭敬行禮,隨後通報道:“王妃,威遠侯府二夫人求見。”


    顧汐芸驚喜道:“快傳!”


    過了一會兒,隻見傅氏帶著林嬤嬤和兩個眼生丫鬟打扮的女子緩緩步入殿中。


    “臣婦給王妃請安了。”傅氏細聲行禮道。


    顧汐芸忙走上前親自扶起傅氏,熱切說著:“免禮,二叔母您怎麽親自前來王府了?”


    傅氏微笑著解釋道:“家裏的老太太不放心您,想著再從她那兒撥兩名丫鬟過來伺候您,這不便讓臣婦這個做叔母的親自跑一趟王府,否則老夫人心裏不安穩。”


    顧汐芸和身邊的曲嬤嬤對視一眼,喜道:“那就多謝二叔母了,今兒也是勞累您,您快落座,青玥上茶。”


    “那就多謝王妃了。”林嬤嬤便扶著傅氏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哦對了您瞧臣婦這個記性,叔母這還有一套頭麵也是要給王妃您的。林嬤嬤,拿出來給王妃掌掌眼吧。”


    林嬤嬤小心地捧著首飾盒走到顧汐芸麵前,隻見盒子打開之後,一套金絲紅寶石頭麵端的是富貴無邊。下首的傅氏出聲解釋道:“這套頭麵是王妃的祖母前些日子賜給二房的,但臣婦自己還是略有一些自知之明的,所以這一來二去的,臣婦覺得這套頭麵還是更加的適合王妃您來佩戴,也更能襯托出您的美貌。”


    聽了對方恭維她的好聽話之後,顧汐芸不禁有一些飄飄然,她摸了摸頭上戴的金邊步搖,笑道:“那本王妃就多謝二叔母的心意了,曲嬤嬤你把這套頭麵收起來。”


    緊接著追問道:“二叔母你身後的兩名丫鬟叫什麽名字?”


    傅氏眼風一掃,她身後的兩名暗衛恭敬地走到了人前,低頭端正地行了個下人禮:“奴婢墨染,奴婢墨羽見過王妃。”


    “墨染?墨羽?好名字,你們二人以後就跟著青玥一齊在昭陽殿做事吧,曲嬤嬤你記得和福伯那兒打個招唿。”顧汐芸叮囑道。


    傅氏見她的目的達到了,便笑著開口道:“那王妃見了人,臣婦也告退了,侯府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顧汐芸滿意地點點頭,“二叔母慢走,青玥你替本王妃好好地送一送。”


    “是,二夫人請往這邊走。”青玥微側身指引道。


    看著侯府一行人離去的身影,曲嬤嬤輕聲問道:“王妃,二夫人送來的這頭麵是放到您的箱子裏嗎?”


    顧汐芸抬起眼看著她,“怎麽,有人給本王妃送來這麽好的頭麵,放箱子裏做甚?本王妃明兒就要試戴一下,就配那條新做的大紅流縈暗花長裙。”


    曲嬤嬤猶豫著開口說著:“但二夫人畢竟是故去的二小姐的生母,您不擔心她會對您懷恨在心,在裏頭做些手腳嗎?”


    “就憑她?不是本王妃看輕她,這位二叔母,平時一棒子打下去都沒聲的人,她就那點膽子能做什麽?嬤嬤,你就別多慮了。”顧汐芸不屑地打斷道。


    曲嬤嬤還想再勸幾句,但顧汐芸起身迴裏間去了,她隻好作罷,低喃道:“但願吧。”


    迴威遠侯府的馬車上,林嬤嬤悄聲問道:“夫人,您有把握那位會戴您送的這套首飾嗎?”


    傅氏本坐著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輕諷道:“顧家大小姐本就被養得過於自負,她根本不曾將我這個二叔母放在眼裏過,而且她也不會認為我敢做出什麽傷人之舉,顧汐芸這般喜歡驕奢享樂,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戴上。”


    林嬤嬤佩服地說道:“還是夫人您算準了對方的心態,那花汁老奴可是親自盯著人將首飾盒浸泡了三天三夜,一刻都沒敢離開過,夫人可以放心。”


    傅氏點了點頭,握緊乳母的手,待她觸碰到林嬤嬤手上皺起的皮膚之時,抖著聲音用隻有她們二人的音量說道:“嬤嬤,辛苦你了。”


    “這算什麽辛苦,夫人,老奴活到這個歲數早就將生死之置身外了。您別多想,這些事是老奴自願的,老奴是看著二小姐從繈褓之中的嬰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偶爾閉上眼之時耳邊還迴蕩著她嬌聲喊老奴嬤嬤的聲音,老奴從不後悔過,隻後悔沒有早點知道真相。”


    傅氏無力地閉上眼,任由淚水滑落臉龐。地上,留下一道道馬車前輪滾滾而去的痕跡。


    晉王府,福伯正在王府前院忙著做事,隻見他中氣十足地指揮著手底下的小廝灑掃房屋,搬運花盆,福伯叫來幾個小廝吩咐道:“對了,你還有你們幾個人,現在去臨景殿幫忙他們那邊,務必要趕在王爺和璟夫人迴府之前將屋子裏和院子外都收拾妥當,知道嗎?”


    幾個小廝領命離開了,這個時候曲嬤嬤也領著墨染墨羽來到前院。“福管家,您正忙著呢。”曲嬤嬤笑道。


    福伯轉過身來看見是她,出聲問道:“曲嬤嬤,你來找我這是有什麽事嗎?”


    曲嬤嬤解釋出聲:“是這樣的,方才王妃娘家威遠侯府二夫人剛剛進府了一趟。”


    福伯點了點頭,“這我知道,這兩個丫鬟是侯府送過來的?”


    “正是,這不侯府老夫人擔心王妃身邊沒有可心的丫鬟,就讓侯府二夫人再送來兩名以備不時之需。王妃讓我帶過來在您這邊認個臉,過個身份。”曲嬤嬤補充道。


    福伯銳利地看了看曲嬤嬤身後的兩名丫鬟,沉思片刻道:“行,既然是威遠侯府老夫人的心意,我這個王府管家也是要尊重的。那你帶著她們二人到門房那兒補上對牌,我這兒正忙著呢,就不招待你們了。”


    曲嬤嬤笑著道謝,之後便帶著兩個丫鬟往門房的方向走去。福伯盯著她們的背影,眯了眯眼。


    城外的官道上,幾輛有些晉王府的標誌的馬車在不緊不慢地行進著。排頭的那輛馬車內,晉王裴垣閉著眼悠閑地靠在洛音的腿上,舒適地享受著當下,洛音則溫柔地撫摸著裴垣的頭發。


    “音兒,昨夜我好似做了一個夢,夢很是雜亂無章。但我現在依稀記得幾個零星的場麵,與你也有關係。”裴垣突然出聲道。


    洛音低下頭問道:“王爺夢到什麽了,還與我有關?”


    裴垣想到夢中的景象,沒忍住皺了皺眉道:“我竟看見你倒在一片血泊,地點就在西郊別院中。”


    洛音聞言心跳漏了半拍,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不在意地安撫裴垣道:“王爺,夢裏發生的都是和現實相反的,您不必在意。”


    裴垣很是讚同道:“音兒說得有道理,你有本王的保護,怎麽可能會出事?看來是本王上戰場殺敵太多,有些後遺症罷了。”


    洛音慶幸裴垣是閉著眼睛與她討論此事,否則她這煞白的臉色怕是瞞不過去,她努力調整著自己有些急促的唿吸聲,柔聲與裴垣說道:“喻之,你多睡會兒,昨晚我見你在書房處理事務處理到很晚才迴房休息,等快到了,我喊你起來。”


    感受著心愛之人的好意,裴垣微微挑起嘴角,逐漸沉入了更深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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