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三娘的臉色又青又白,她是狐族族長的女兒,哪怕資質中庸並不受重視,卻也也是金尊玉貴的養大,從未聽過這般誅心的話。


    再也端不住從容冷靜的姿態,胡十三娘躍然起身,一掌向著霍老板拍去。


    “你知道什麽!你憑什麽這麽說!”少女的半張臉已經獸化,鋼針一樣銳利的毛發根根直起,尖端處閃著森冷的寒光。


    五指並攏成爪,三寸長的指甲彎曲成讓人膽寒的弧度,細長怪異的瞳孔豎立在碧綠的眼眸裏,已經徹底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切,不知死活的小東西。”霍老板嗤笑一聲,抬眸輕飄飄的施舍了一個眼神,根本沒有把對方看在眼裏。


    劇烈的動作帶起一陣風,激起周圍的灰塵。


    楚知知抬手,捋了捋被吹亂的碎發,並攏著順到耳後,渾然沒有將眼前的一幕放在心上。


    就這麽短短的時間裏,鬧劇已經結束了。


    霍老板隻用一隻手就攔住了狐妖的襲擊,她麵上風輕雲淡,一絲波瀾也無,甚至仍然穩穩的坐在地上,都沒有站起來的必要。


    高手的勝負就在一瞬之間,她們隻僵持了片刻,高下立分。


    霍老板緩緩收迴手,掏出張帕子擦了擦掌心,然後轉身把帕子扔進火堆裏。


    半獸化的狐妖頓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張不成人樣的臉上布滿痛苦之色,緊接著,她輕哼一聲,身上的毛發逐漸消失,獸類的特征也一一不見。


    她在迅速從一個麵目猙獰的妖物蛻變成清麗的少女。


    “你做了什麽?!!”


    過了片刻,終於等到這一陣痛楚暫緩,胡十三娘忍著周身的虛軟無力內視片刻,突然猛然抬頭,神色竟然帶著驚恐。


    她的妖力竟然消失了!


    確切的說,有另一股妖力在她體內不斷蠶食著她原本的力量,之前的疼痛正是兩者交鋒帶來的後果,然而現在她的妖力被重重包圍步步緊逼,早已潰散了大半,隻有一星半點的妖力仍在遊移,可對方不斷推進,這保留下的一點力量如同覆巢之卵,消失殆盡是遲早的事。


    就在她內視觀察的時候,體內的妖力又消失了不少,本源力量的不斷流失讓她虛弱感越來越重,胡十三娘臉色刷白一片。


    “我覺得,現在咱們終於,可以好好的,開誠公布的,談一談了,對嗎?”


    什麽玩意兒啊,也想跟她動手。


    霍老板慢慢的說完,笑容冰冷,拍拍裙擺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向奄奄一息的狐妖。


    但胡十三娘已經迅速冷靜下來了。


    通身無力,任人宰割,明明是最困難的處境,她反而笑起來,眼睛亮著,堅定的說道:“你不會殺我的。”


    霍老板挑了挑眉。


    見她不迴應,胡十三娘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你比我強出太多了,要殺我的話早就可以動手,沒必要等到現在。”


    “……說完了?那你可以上路了。”霍老板淡淡的暼開眼。


    “別——”胡十三娘緊盯著霍老板不斷探近的手,臉色大變。


    對方不是她父母的人嗎?成親在即,這種緊要關頭上,怎麽會不把她活捉帶迴去才對,而是一言不合就動手?


    霍老板是騙她的?還是族中已經重新選好了人選,放棄她了?


    電光石火間,胡十三娘腦海中迸發發出無數個念頭,將各種可能性迅速掠過一遍後,但有一個方法能解決麵前的殘局。


    她眼中一片死灰,隻能看著手掌帶著巨大的壓迫感不斷逼近,身體卻連最後一絲力氣也壓榨不出來,死亡的鍘刀一點點落下,她卻無能為力,隻能絕望的等待……


    然而,那隻手停在她額前一寸。


    “你……”大喜大悲之下,胡十三娘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咬著嘴唇,眼底又掙出點渺茫的希望。


    “嘖,膽子小成這樣,你還敢逃婚?把臉上的眼淚擦擦,難看死了。”霍老板嫌棄的撇撇嘴,垂下手臂,化成鋒利獸類指爪的手重新變迴女子白皙的柔荑。


    “你不殺我?”胡十三娘顫顫巍巍的抹了把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滿臉淚水,聲音又虛又輕,滿是不敢置信。


    “殺你做什麽?有什麽好處嗎?”霍老板重撤下殺氣騰騰的表情,又坐迴地上。她側過身用一隻手肘撐著地麵的草席,另一隻手輕輕在腿上敲擊著,眼眸微闔,恬然閑適的樣子不像是躺在灰塵上,反倒像慵懶的午後倚著貴妃榻小憇。


    “我是個生意人,又不是仗義疏財的遊俠兒,隻做有好處的事,不做多餘的事。”


    霍老板睜開眼,看著臉色慘白的小狐妖,眼神似笑非笑,柔柔的反問道:“你活著才有利可圖,死了就沒用了,不是嗎?”


    胡十三娘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霍老板說的是,雖然看來今天這生意談不成了,但買賣不成仁義在,您果真是這三界之中最真大氣的老板了。”


    “誰說談不成了?”霍老板挑眉。


    “您……”


    “你這單我接了。”霍老板沒有看她,眼神落在跳躍的火焰上,目光渺遠。


    “你那麵破鏡子雖然用處不大,但我剛好知道有法子用它,鏡子留下你走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迴去找個地方老老實實躲起來吧,等最近風頭過了再出門。”


    “呃……是,是。”胡十三娘用力的點點頭。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驚喜來的太突然,她麵上的悲色還沒有完全褪去,喜悅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上來耀武揚威。


    太好了,得救了……


    霍老板的擺擺手,胡十三娘心領神會地點頭,躬身行禮後無聲的退下。


    火焰騰騰的燒,火光映的三人臉色各不相同,誰都沒有說話,場麵一時寂靜下來。


    良久,霍老板突然悠悠的歎了口氣,“你們就不問我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


    “想問的,但看你有點難過的樣子,我覺得還是不問比較好。”李杏眨巴著眼睛。


    楚知知哭笑不得。


    都說法師是對智力要求比較高的職業,也不知道這個直覺係是怎麽混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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