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吹雪也不多言,看著楚知知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舔著酒盞裏豔色的液體,隻覺得神似討水的貓兒,莫名乖巧。


    半盞甜酒下肚,楚知知也冷靜了幾分。可能是接受了現實,也可能隻是酒壯慫人膽。總之,過了這麽長時間,她現在的心情終於平複了些許。


    “好點了?”紀吹雪放鬆的倚靠在溫泉池壁上,一向正經端莊的身姿染上幾分放縱不羈。


    她在各個遊戲世界流轉多年,曆經詭譎和滄桑,為人處世何其老辣。此時一眼就看出楚知知已經恢複過來,不禁語氣裏帶上幾分調侃。


    “姐姐別取笑我了。”楚知知還是有些不敢看她。紀吹雪隻穿著一身潔白的浴衣坐在溫泉裏,風骨卻傲然如故,她眉目明朗,身形如刀,像是隱居山野寄情山水的隱士,飲酒縱歌,肆意酣暢。


    “不過姐姐怎麽也來這裏了,是又有任務嗎?”楚知知越過流水上前幾步,輕輕拽住她浴衣的袖子,聲音綿軟:“好久沒見姐姐,我一時太過驚喜了,差點不敢認呢……”


    紀吹雪挑了挑眉,這小東西倒是會說話,沒白疼她。


    “這次倒不是任務,是上次遊戲世界臨近結束時出了點問題,我來收個尾。”她隨便編了個借口,說著還抿了一口酒,一派灑脫肆意,渾然天成。


    楚知知心裏小鹿亂撞,不敢多看,目光左右躲閃著轉移了話題,“所以說,那個藍騎士還是個好人呢,嗯,好實體?”


    紀吹雪點點頭,道:“1526號子係統說的沒錯,他確實隻是太過孤單,隻要不是提出離開嵐石要塞,藍騎士確實對人很友善。”


    “啊?”楚知知把手擋在唇前,小小的吃了一驚,接著又十分沮喪的低下頭,說道:“那,那姐姐離開那個層級的時候豈不是很危險?都怪我沒用,幫不上姐姐的忙。”


    紀吹雪摸了摸她垂頭喪氣的小腦袋,不由得心裏一陣陣發軟,“沒事別擔心,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他不算什麽棘手的敵人,於我無礙。”


    見她還是低著頭悶悶不樂,紀吹雪又想著法子逗她,說道:“其實也沒有多麻煩,隻是我和他切磋了一下,又送給了他一台發電機和一套手機充電器就行了。”


    “嗯?發電機?手機充電器?這個是……”楚知知不明所以,迷茫的睜大了眼。


    “對。”紀吹雪看著她一臉小迷糊的模樣,心下歡喜,不由得放鬆了些警惕,口風也鬆了些:“我不是第一個踏上嵐石要塞的流浪者,第一個切入藍石要塞這個層級的流浪者是一位隸屬於m.e.g.的女性,也是她首先發現了藍騎士,並且還教會了他使用手機。不過當初那位流浪者留下的手機快要沒電了,所以我從係統那裏兌換了發電機和充電器作為交換,藍騎士就很痛快地打開層級讓我來找你了……”


    糟糕!紀吹雪意識到不妙,趕緊住嘴,然後她就看著楚知知臉上浮現出幾分憂色,隻得匆忙安慰幾句:“別擔心,問題不大,事情都已經解決了,我這裏有‘門’,咱們隨時可以迴去。”


    她見勢不妙,趕快轉移話題。


    “說起來,你還沒去過係統空間吧,那裏是一塊係統在時空縫隙裏單獨開辟出來的空間,是一片飄忽不定的特殊區域,外人很難進去……欸?你別哭啊。”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紀吹雪有點慌,她手忙腳亂的扯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小心翼翼的俯身過去給人擦眼淚。


    楚知知眼淚汪汪的抬起頭,俏臉上盡是自責,一雙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姐姐,是不是我給你添麻煩了?都是因為我掉進這裏,所以才會連累你來一趟的。對不對?”


    紀吹雪心下暗驚,怎麽這麽多年不見,這小孩兒好像更敏銳了?一個不留神說漏嘴了一句,就被她抓住馬腳了。


    嘖,看來以後不能隨便忽悠小孩了。


    “你別哭,這不關你的事……”紀吹雪把人半摟過來,低聲輕哄,好半天才又將人哄的止住淚。


    “對不起……”楚知知頭埋得很低,眉眼也是低垂著,這才能掩蓋住眼底幾乎收不住的興奮之色。


    她放在水麵上的手指不安的扭著帕子,“我隻是心疼姐姐,明明平時的任務已經這麽辛苦了,還要為我操勞,姐姐這麽好,我卻……”她說著,頭埋的更低了,有幾滴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龐滑下,落在溫泉裏濺起小小的漣漪。


    心疼是真的心疼,但淚水是假的。她自幼早慧,失去庇護之後一個人在吃人不吐骨頭深宅高院裏長大,若是麵上像此時這樣不知收斂,喜怒於形色,早就骨灰都被人揚完了。


    思緒流轉間,她腦海裏不禁閃過幼時年少無憂的天真歲月,她好像曾經站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身後,歲月無憂。


    記憶像是沙灘上的城堡,隻出現了片刻,就被海水衝的幹幹淨淨。


    嗯?我剛剛想到哪裏來著?楚知知思緒微頓,大腦裏好像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對了,姐姐。


    說起來,她其實並不知道隻有一麵之緣的情況下,紀吹雪為什麽會對她這樣另眼相看?但毫無疑問,既然姐姐願意為了她冒險,就說明她在她心裏還是有些地位的。


    她們兩人的差距如隔天塹,但她也不是全無機會,紀吹雪心疼她牽掛她,就是她最大的籌碼。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拿眼淚來賺好感,楚知知轉了轉眼珠,拿帕子捂住嘴,麵上又是傷心欲絕的模樣。


    紀吹雪心明眼亮,自然不會錯過楚知知帕子下一閃而逝的上揚嘴角,頓時好氣又好笑,小狐狸道行淺,尾巴還沒藏好呢,就想出來騙人了。


    可是……她心底閃過一個胖墩墩的白嫩娃娃,臉蛋圓圓,梨渦淺淺,穿著合身的小裙小襖,笑眯眯的像是菩薩座下的小童子,天真爛漫又冰雪聰明。


    她終究是錯過了太多……想到曾經快口快心的小姑娘變成如今這樣步步為營的謹慎模樣,她心口又忍不住泛起微微的酸楚,再也不忍苛責半句。


    “好了,不哭了,啊。”紀吹雪被她的眼淚磨的沒法,隻能再次拿出轉移話題的老辦法,“來,給你個好玩的,看看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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