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孤今日要將令珺帶走。”姬杉安撫的動作並未停止。


    可嘴裏卻溫柔又冰冷地吐出了這一句話。


    “什麽?今日?!”蕭念安身軀驟然一顫,“陛下,一定要今日嗎?再等兩天好不好?臣想再陪陪她……”


    他緊緊抓住姬杉的手,近乎哀求的說道,“就兩天,兩天就好的,您讓臣緩一緩,緩一緩就好……求您了……”


    “那這兩天你準備怎麽度過?抱著她整日淚流滿麵嗎?”她並未因此而神情鬆動,“念安,多說無益,孤意已決。”


    “不……不,陛下,這太突然了,陛下……”蕭念安不停地搖著頭,口中不斷呢喃著。


    “令珺的事情,孤並非在同你商量。”


    姬杉對於如何恩威並施一事,簡直是信手拈來。


    讓蕭念安自行選擇自己和席玉的未來,是她的恩。


    而強硬帶走令珺,便是她的威。


    “你做了孤的丞相那麽多年,應當知曉,孤的決定一向不容置喙。”


    “可是……”蕭念安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終於直起身子,放棄了在她懷中哭泣哀求。


    雙膝向下墜著,正準備跪下繼續懇求時,姬杉卻伸手將他撈了迴來。


    “沒有可是。”


    蕭念安徹底僵住了。


    良久之後,他萬分痛苦地閉上雙目。


    手掌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


    他緊咬住牙關,額角的青筋也因此凸顯出來,不停顫動著。


    似是悲痛欲絕。


    以前總是聽人說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是無法哭出來的。


    而蕭念安此時正是這樣。


    他先前似乎已經流幹了眼淚,此時重重地喘息著。


    未再有一滴淚水從眼角劃過。


    “臣,今夜可以再看看她嗎?”


    不知過了多久,蕭念安才終於緩過來了些,緩緩睜眼,開口問道。


    姬杉幾乎能從他眼中看出無盡的悲傷。


    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其中。


    莫名地,她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舒服了。


    分明,這是她一手促成的。


    “可以,讓乳公抱過來吧。”姬杉默了一瞬,而後說道。


    “多謝陛下。”蕭念安搖搖晃晃地向她行了一禮。


    於是令珺被單獨抱了過來。


    蕭念安小心翼翼地從乳公懷中將之接過,又如獲至寶般輕輕搖晃著她。


    以後便要見不到了……


    “令珺乖,會記得阿爹嗎?”他用手指撫摸著她的小臉,“以後哄不了你了,不要太想阿爹啊。”


    視線逐漸模糊。


    蕭念安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在見到令珺的那一刻再度決堤。


    令珺在悄然睜開了眼睛。


    可年幼的嬰兒又怎麽能懂大人的情緒呢?


    隻是張著雙眼,疑惑地看著蕭念安哭泣的模樣。


    “阿爹不在身邊了,日後要記得聽阿娘的話。”他說著,卻突然笑了,“臣真是胡言亂語,這麽小的孩子,能記得什麽呢……”


    她不會記得他的。


    蕭念安心裏如明鏡一般。


    “不記得也好……”


    父女分離的痛楚,就有他一人承受就好了。


    誰讓當初,是他一意孤行,不顧陛下的冷臉,哀求她留下這個孩子的呢?


    萬事有因必有果。


    心存僥幸是他的因;如今的心如刀割,便是他的果。


    他應該承受,他必須承受。


    蕭念安想,這便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嗎?


    懲罰他當年偷走了屬於姐姐的人生,所有現在要他千倍萬倍的奉還。


    要讓他在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最幸福之時,再度變得一無所有。


    真是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好吧,這個因果,他認下了。


    可蕭念安不禁在想,他的人生,又被誰偷走了呢?


    他本應該有的人生呢?


    究竟還要摸黑走多遠,走多久,才能迴到正確的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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