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姬杉順理成章的宿了蕭念安四日。


    然而那些老王族也足夠固執,這麽些天也完全沒有被耗走,依舊輪流跪在宣室殿外,企圖逼姬杉就範。


    “若不是怕君後有孕,不宜見血光,孤就應該現在便殺了虺黯,讓那幫老家夥無言可諫。”姬杉總不能日日待在蕭府躲清靜,終究是要迴宮的。


    但一迴宮就要麵對那些愚昧不堪的老王族,她實在頭大。


    “陛下從前,不是不信這些忌諱之說的嗎?”蕭念安本是在整理著淩亂且皺巴巴的衣衫,聽到這話不由抬起頭來。


    “信不信的,也不重要。”姬杉隨手拿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總歸也費不了多少麻煩事兒,避著一次倒也無妨。更何況與其讓信的人胡思亂想、疑神疑鬼的,倒不如從源頭消滅。”


    “君後也信這些忌諱吧。”蕭念安不知是什麽心理,問出了這句話。


    “嗯,阿昀心善,一向信神佛。”


    果然,他就知道是這樣,他簡直多餘問。


    “陛下可想好該如何解決那些老王族了嗎?”蕭念安狼狽地轉移話題。


    “自然,雖說尚未確定,但孤心裏有數。”姬杉說著又拿起一顆橘子,按了按底部發現是硬的後,直接塞進了蕭念安手中,“剝了。”


    她很討厭吃水果汁水流一手的感覺,黏膩得讓人渾身不適。


    蕭念安指甲很短,他從不留長指甲,因此剝起橘子皮來頗為費力。


    他一邊努力剝著一邊問道:“可有用得上臣的地方?”


    “嗯……”姬杉敲了敲下巴,“你覺得是用油鍋好,還是蒸鍋,亦或是炭火呢?”


    “陛下是指什麽?”蕭念安手上動作微滯,完全不知道她在問什麽。


    見他說話間已經剝掉了半張橘子皮,姬杉揚了揚下巴,“橘子。”


    蕭念安心領神會,但第一反應還是將橘子瓣遞到她手中。


    然而下一秒他心思微動,立即收迴手臂,轉而移到了姬杉嘴邊。


    姬杉倒是很自然地張嘴接受了他這一喂,這才迴答起他的疑問。


    “孤思前想後,若是那些老王族非要給虺黯求情,那虺黯不能贖自己的罪,總要有人替她贖罪吧。”


    “那麽誰為她求情,誰便要贖這個罪。”


    然而蕭念安依舊沒明白贖罪跟剛才所說的,究竟有什麽聯係。


    “臣愚鈍。”他虛心向姬杉請教著,“還請陛下明示。”


    “孤剛才說的是,讓人腳踩在油鍋裏好,還是蒸鍋裏好,亦或是赤腳走在炭火上好。”姬杉一本正經,絲毫不吝嗇地替他指點迷津。


    蕭念安聽罷麵色卻是微變,“陛下,這是否過於……”


    “孤讓你給孤提建議,沒讓你提意見。”


    “臣……”他為難極了,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來一句,“臣實在不知。”


    “隻是老王族在朝中也有些威望,依臣愚見,不如先拖著,臣以為頂多半個月,她們也便偃旗息鼓了。”


    “嗯,你很有自知之明,確實是愚見。”姬杉斜了他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剝了大半的橘子,自顧自吃了起來。


    “真讓她們在宣室殿鬧上半個月,孤的威嚴何在?”


    蕭念安不說話了。


    在姬杉眼中,暴政治理中央,仁政對待百姓,才是她的為王基準。


    更何況,她根本不信那些個老王族真的有膽子有魄力替虺黯受過。


    既然蕭念安不敢幫她選擇,姬杉便自己做了決定。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隻會全都要。


    於是第二日,她終於是迴到了王宮。


    *


    “諸位在宣室殿鬧了也已經五日了,陛下對你們的行為十分動容,因此特命奴婢前來傳達聖意。”安若依照姬杉的吩咐,站在群臣之前說道。


    “看吧,我就說,咱們軟硬不吃,陛下也拿咱們沒辦法。”一老婦跪在地上,跟身邊人竊竊私語著。


    “是啊,這樣的結果,也不枉咱們姊妹輪流跪了這麽多天。”


    “哼,這次咱們就得頭鐵,陛下今日如此處置了虺黯,明日難保不會尋個理由對咱們下手,可不能讓她開了這個先河。”


    “可雖然陛下淩辱虺黯屍體確實不妥,然確實虺黯有錯在先,證據確鑿啊,咱們這麽做不隻是為了姬氏血脈不受侮辱嗎?你們都想到哪裏去了?”


    ………


    老王族們交流談話間,突然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於是皆好奇引頸去看。


    卻看到侍衛們舉著兩大火桶放在了地上,又抱著一個巨大的鐵鍋和蒸籠摞在上麵。


    地麵上還有宮人拎著炭盆陸續鋪著燃燒到發紅的炭火。


    跪在地上的老王族們都懵了。


    “陛下這是何意?”


    “陛下說了,諸位關愛小輩之心,感天動地,特願意網開一麵。隻不過虺黯所犯之罪天理難容,若不贖罪恐惹怒上蒼。”安若立即答道。


    “在座的都是姬氏族人,想來替虺黯贖罪也還可以得到蒼天和百姓認可的。”


    “因此,可赤腳走過這炭火地之人,陛下願意聽聽她的諫言,若願意下了這油鍋或者蒸籠的,陛下可給虺黯留一全屍,給予體麵。”


    “這…!王上是要逼死我們這些老臣嗎?”景同伊聽完後當即站了起來,滿臉憤怒。


    “景同伊何出此言?陛下隻是被你們的行為所感動,想要全了你們所求而已。你怎可空口白牙,出言汙蔑陛下?”


    “諸位還等什麽?可以請了。”蕭念安此時從宣室殿內邁了出來。


    “蕭念安!你如今怎麽變成這副嘴臉了?虧老婦先前以為你是敢於直言的諫臣,倒是看錯了你!”


    “在下一向為周國考慮,說話做事從不為私情,確實和景同伊並非一路人。”他仰著脖子說道,甚至沒看景同伊一眼。


    “你!”景同伊氣得臉色一陣青紅交接,蕭念安這明顯是在罵她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周國。


    然而她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景同伊如此激動,怎麽還不脫靴走在炭火之上,以實現你多日訴求?”蕭念安繼續冷眼瞧著她。


    許是體液交換多了,他現在說話倒也學會了幾分姬杉的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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