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愁完趙安業,接下來就得愁葉小塵了。


    飯桌上,夫夫二人把今天買鋪子的事情說了,趙田氏嚇壞了!


    “買鋪子!這……這得多少錢啊!你們不會把餘錢全花了吧!這、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可處處都是花錢的地方!這麽大的事兒,這麽一聲不響就辦了,買的哪個地段兒的鋪子?打算做什麽?賣吃食?誒,這個是不錯,小塵的手藝好啊!”


    趙田氏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她管得有些多,要是別人恐怕要嫌煩,覺得她多管閑事了。但葉小塵少年死了娘親,也沒有人對他好,也就成了親之後認識了趙嬸才受她照拂,時間久了,就覺得愛嘮叨的趙嬸和他記憶裏已經麵容模糊的娘親隱隱有些重合了。


    他其實也清楚,因著趙家也有個哥兒,所以趙田氏一開始才對同為哥兒的自己有了同情心。時間長了,這份同情就變成了更深的感情了,細說起來,如今的趙田氏就把葉小塵當半個孩子看的。


    她憂心,趙安月卻崇拜得很,兩隻眼睛都發光呢,抓著葉小塵手哇哇了好幾聲!


    “哇!買鋪子!要自己開館子!哇塞!小塵哥,你也太厲害了吧!”


    真是夠了!自家男人是個心大的!親生的小哥兒又是個缺心眼兒的!趙田氏氣都要氣死了!


    婦人也不吃飯了,放下筷子開始盤問,“你們打算怎麽做?是做吃食買賣嗎?小塵一個人能忙活得過來嗎?塵哥兒啊,你之前擺攤子做甜湯做點心得要草藥啊!這以前是安業采藥,可現在安業也要出去走醫,這藥材咋辦?開了鋪子,還得會算賬!那鋪子大不大?要是太大,你一個人忙活不開,可能還得請人!”


    她劈裏啪啦說了一堆問題,就怕兩個小輩年輕沒有經驗,叫這買鋪子的錢虧了!


    趙田氏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夫夫倆早就考慮過這些問題,李介丘已經解釋起來,“趙嬸不用擔心,這些我們都考慮過了,剛開始應該不忙,暫時不急著請人。藥材的話,這開鋪子用量大,就是安業還能幫著采藥,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看他二人心中已有成算,趙田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說太多就是討嫌了,她隻得點點頭,又拿起了碗筷一邊說一邊夾菜,“那就成!你們有想法就去做吧,這年輕人是該闖一闖!到時候有什麽要幫忙的就找咱們!”


    李介丘和葉小塵忙點頭。


    趙安月也在一旁點頭,湊近葉小塵說道:“小塵哥,找我找我!我別的不會,我能給你掃地!”


    他說得自信滿滿,好像會掃地是一件多麽光榮的事情。


    葉小塵聽得想笑,又覺得趙安月這模樣怪好玩的,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好啊!我正愁沒人幫忙呢,那鋪子有些亂、我一個人收拾不過來。”


    趙安月忙拍了拍胸脯,一個勁說道:“找我找我!我來收拾!我會收拾!”


    兩個小哥兒笑成一團,趙田氏也被他們的笑意感染,漸漸放下了提著的那顆心,終於也跟著笑了起來。


    都各有各的打算,當鈴醫的、開鋪子的,眼瞧著這日子一天好過一天。


    吃過飯,天已經漸漸黑了,堆在西邊天際的霞光漸漸模糊淡去,迎來的是一點一點壓下的夜幕。昏暈的月光下,一輛馬車悄悄駛進了四甲村。


    那馬車裝飾得富麗繁瑣,烏木打就的車廂車架,窗上還刻著精致的鏤空蓮花,隱隱能看到裏頭罩著絹緞簾子,繡著貴氣的暗紋。車門一左一右掛著兩張燈籠,紙皮上描著美人圖,漂亮精致得很。車頭裝著金飾,連車軲轆都鍍著一層金皮,貴氣十足。


    嘖,雖然和上次的馬車不一樣,但李介丘一眼就認出來了,這麽騷包的車一看就是某個姓秦的顯眼包!


    果然,車上下來一個眼熟的碧衣美人,她提著裙子上去敲門。


    剛吃過飯出門就看到不速之客的李介丘抱著手臂不遠不近停在那兒,提著聲音喊道:“秦老板!”


    鑲金雕花的車窗被推開,一隻合攏的玉柄扇子將絹緞簾子掀開,披著氅衣的秦執穩穩當當坐在裏麵,正朝李介丘嬉皮笑臉,“真是巧得很啊,李兄!正要找你呢,這就遇上了,你我果然有緣!”


    李介丘:“……”


    並不是很想和一個男人有緣。


    李介丘抿著嘴,直截了當問道:“秦老板是來看屏風的吧?”


    秦執點點頭,又放下了簾子,從車上緩步而下。


    這貴公子對衣著向來是講究的,如今披著一件天青的大氅,裏頭穿著繡有暗紋的錦袍,頭戴銀冠,腰掛雙魚佩,手上還握著一把玉柄的寶扇。


    對,寶扇,這顯眼包大冬天還扇子不離手。


    “李兄,這兩月之期已到,我來拿屏風。”


    李介丘點點頭,他又側身看向葉小塵說道:“你走了一天也累了,帶著孩子迴去歇著吧,我領他們去拿屏風就好了。”


    葉小塵也確實是累了,他點點頭應了,然後帶著杏花和小滿迴了家。


    “走吧,秦老板,屏風在楊夫郎那裏,聽說他昨天就繡好了,你也來得巧。”


    一行人往楊禾暫居的廢屋去了,秦執停在那破舊不堪的草屋前,捏著扇子一句話不說,他那從來斜挑的鳳眼終於垮了垮,盯著那屋子緊緊皺眉。


    “這楊夫郎……日子過得辛苦啊!”


    他驟然來了這麽一句,正要去叫門的李介丘也愣了,迴頭“啊”了一聲。


    美人婢女立刻屈了屈身,替主人解釋道:“我家公子說楊夫郎日子過得窮。”


    李介丘:“……”


    秦執:“……青溪,你閉嘴吧。”


    青溪又屈了屈身,“好的,公子。”


    李介丘也笑了起來,瞧秦執穿金戴銀,想來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破屋子,也難怪他驚奇。


    李介丘笑著說道:“這窮日子有窮日子的過法,秦老板要不要看看?”


    秦執被婢女揭了短,難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聞聲立刻點頭,“好好好。”


    他們敲了門,沒多久楊禾就出來開了門,見到屋外的秦執還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驚道:“秦老板是來取屏風的?!”


    秦執點點頭,答了一句,“正是。不知道那屏風繡好了嗎?”


    楊禾點頭,將幾人請了進來,然後立刻迴房間把那屏風抱了出來,“在這兒了!昨天上午剛繡好的!”


    秦執正盯著斑駁還刷刷掉著灰的土牆出神,驀地聽到楊禾的聲音才迴頭望了去,順著看向他懷裏的絲絹屏風。


    “這……這是鄉野田園?這會不會太尋常了,也不夠獵奇啊?崔老能喜歡?這……這怎麽還有字?瞧著好像還是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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