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丘今天的右眼一直跳一直跳,他本不是迷信的人,可心裏莫名覺得慌亂不安,一下午也坐得心不在焉。


    “婆婆,您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藥也能停一停。嗯,之後多注意身體,雖說年老體乏,但能走動還是要盡量起來多走動走動,哪怕是每天杵著拐也要走兩步,這身體才能康健。”


    李介丘語氣耐心,那杵著拐杖的老婆婆大概是耳朵也不好使了,她聽不清,倒是旁邊攙扶的小孫子連連點頭。


    他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提著筆開始發呆,手腕空懸了好一會兒。


    許彥如已經睨了他好幾眼,最後捏著胡須說道:“行了行了,瞧你半天都魂不守舍的樣兒!怎麽,今天你夫郎沒來給你送好吃的,你魂兒都飛了?忒沒出息了!算了算了,也差不多到點了,你迴去吧!”


    老大夫的話音剛剛落下,李介丘還來不及說話,守在許彥如跟前舂藥的郭觀開了口,“那……師父,我也迴了?”


    許彥如手裏握著的書卷立刻打到郭觀的腦袋上,橫著眉毛就開始罵:“屁!你迴什麽迴!你今天不把這幾樁醫案搞明白,你晚上就別睡了!”


    老大夫年紀大了,但訓人卻中氣十足,精神頭兒好得很。


    自從許彥如迴來後,郭觀可就老實多了,他聽到自己師父的話,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他都能走了,我怎麽就不能走了。”


    他自以為說話很小聲,可老大夫年紀老,耳朵卻好,一巴掌又拍了過來,“那李大夫還和我一樣在這兒坐堂呢!你怎麽不比比這個?我把我屁股下這張椅子讓給你來坐?你明兒也當個坐堂大夫看看?”


    郭觀撇撇嘴不敢說話了,埋著頭老老實實地繼續舂藥。


    李介丘倒鬆了一口氣,他自然不是計較葉小塵今天沒來看他,隻是莫名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胡亂跳著,聽到許彥如放話也不客氣真放下筆開始收拾東西。


    他同老大夫道了別,收拾好東西就出門往後市街去了。


    昨天這個時辰,葉小塵已經賣完了東西過來找他了,今天怎麽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難道生意太好了,走不掉?也不該啊,昨天準備的食材也該賣完了啊!李介丘想不通,隻得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他緊趕慢趕趕到了後市街,正好看到兄妹二人托著腮坐在小馬紮上,兩個都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那表情神色如出一轍。


    這是沒生意?也不對啊,推車上的格子、盤子全都空了啊,應該是都用光了……嗯?不對,那是……


    李介丘剛剛想完,眼睛又忽然看到案板角落裏掃成一小堆的白陶碎片。


    “小塵、杏花,這是怎麽了?”


    他微微斂下淩厲了兩分的神色,快步走過去,溫和低沉地問道。


    驀然聽到李介丘的聲音,葉小塵愣愣地抬起頭,果然就看到清雋的男子站在身前,罩下了一片陰影。


    忘了時間了!


    葉小塵激動地站起來,略顯無措地說道:“沒、沒事……我,我們就是歇歇腳,正打算去、找,找你呢!”


    這一緊張就更結巴的毛病怕是不好改了,李介丘不自覺皺了皺眉又將視線移向了葉杏花,再問道:“杏花,出什麽事了嗎?”


    “啊?”葉杏花反應遲鈍地站了起來,小姑娘怕是哭了好一會兒,如今兩隻眼眶還是又紅又腫,這模樣就是說沒事也怕隻有傻子才信!


    兄妹二人被裘盈盈帶人鬧了一場,生意也做不了了,葉小塵又不好在這個時候找李介丘訴苦,說不定醫館正忙著呢!於是,兩個就坐在小馬紮上抱膝發呆,一呆就是一下午,連時間都忘記了。


    “小苦瓜臉。”李介丘歎了一口氣,他伸出手將葉小塵拉了起來,又抬手托了托夫郎的下巴,放輕放柔了語氣說道,“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了?”


    這怎麽說!說昨天那個糾纏他的小姐找上門了?還把他這個有正經名分的夫郎欺負得死死的?糕點也拿了,食材也搶了,就給他們留一個空架子!這哪家的小姐養得像土匪!


    被李介丘這樣一問,葉小塵就氣不打一處來,委屈得很。


    他生著悶氣沒有說話,葉杏花已經抱不平了,小姑娘氣得直哼哼,或許是因為哭得狠了,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是昨天找你看病的小姐!哥夫,那是哪家的小姐,怎麽那麽壞!她把我們的東西全搶走了!做好的、沒做好的,都搶走了!”


    裘盈盈?李介丘都難以置信。


    這好歹也是大家閨秀,這做的事可一點也不閨秀!


    李介丘冷了臉,拉著葉小塵就走,嘴裏說道:“我帶你去找她!杏花,你待在這兒守好攤子,哥夫很快就迴來!”


    說罷,他拉著葉小塵就大步朝前走,葉小塵急得忙問,“去哪兒?那到底是誰家的小姐?她怎麽認識你的?”


    這對葉小塵而言確實是無妄之災,嚴格說起來,是李介丘連累了他。


    李介丘忽又停住,扭頭看向葉小塵,扶住他的肩膀鄭重地說道:“小塵,今天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葉小塵被他這鄭重的語氣弄得一愣,又追問道:“那、那她到底是誰?是你的病人嗎?”


    “哎。”李介丘歎了口氣,似乎也被這位小姐鬧得頭痛至極,“那是裘縣令的女兒,就是我之前幫著調理過風熱瘡的病人。這位小姐脾氣大得很,也不知道她哪根弦搭錯了,有夫之夫也看得上!”


    說著他們就到了裘家的大門,正到了大門前,葉小塵又不敢上前了,他忙拉住李介丘的手,有些害怕地說道:“縣、縣令的女兒?那、那,那我們來也占不到便宜啊。”


    瞧裘家大門前一左一右兩尊大石獅子,威風凜凜的,都快比他還要高了!那森嚴厚重的黑漆大門緊緊閉著,兩隻門環沉沉墜在上麵,硬銅鑄造的像虎像獅的怪獸銜環。


    看著就是不一般的氣派、不一般的壯觀,衣著樸素的葉小塵連門前的石階都不敢踩上去。


    但李介丘將人牽住,麵上不見半點退卻,仍堅持道:“你別怕。裘縣令素有賢名,裘家夫人也是個端莊正直的人。我之前給裘小姐治病,倒是和那位夫人打過交道,她並不是嫌貧之人。”


    隻是說起來,這兩口子都是好人,怎麽就教出來的女兒這麽不像話!


    李大夫很不解,李大夫覺得今天該給她看看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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