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還打算在上麵看多久的熱鬧?”李介丘仰頭看去,幽幽拋出一句話。


    那人長得十分俊美。若說李介丘是麵目英秀,爾雅溫文,那這男子就是眉眼勾魂,一雙斜飛的鳳目更是瀲灩生光,奪人心魄。他打扮得也十分講究,穿著濃碧的秋氅深衣,腰佩玉玨,垂著一縷長順的流蘇,深紅顏色格外吸睛。頭發上還箍著一枚白玉發扣,仔細看還能看到雕刻如意紋的花樣。


    這人手裏還搖著一把折扇,雪白扇麵上描了一幅山水圖。他聽到李介丘叫他才晃了晃手朝人笑,再慢悠悠溜了下來。


    “李兄有禮。在下秦執,是這南珠閣的店主人。”


    秦執朝李介丘拱手示好,毫不見外地道明來曆。


    李介丘說:“秦老板好寬的心腸!也不怕剛剛真打起來砸了你的店?”


    秦執把手輕輕一抬,用扇子虛虛指了指李介丘,挑起狹長的鳳眼,笑道:“你在笑我心大?我聽出來了!”


    可不就是心大!眼睜睜看著別人在自己店裏舞槍弄棒,還不慌不忙的。李介丘心道。


    秦執卻兩手一攤,說道:“怎能是心大呢!裘縣令清廉為民,若是他的千金打砸了我的店,他老人家自然會一文不差賠償給我。既然有賠償,那我又何必再橫插一腳呢?你們要打就打,要砸就砸,還方便我看一出熱鬧!何樂而不為呢?”


    李介丘沒有再搭言,而是轉了一圈,掃過南珠閣的裝潢。


    南珠閣,是一家足有四樓高的樓閣,裝潢以雅致為主,售賣的也多是女兒、哥兒常用的物品。往大了說,有衣裳、配飾,往小了說,口脂香粉種類齊全,還有木的、鐵的、玉的,各種樣式的首飾盒,單層、雙層、三層款式繁多。有香囊繡帕;還有禁步流蘇;有裝香薰的香盒、香爐;也有各件擺設,錦繡屏風、青花扁瓶、粉青釉的葉紋碗具茶具、蓮花纏枝的青銅燭台;李介丘甚至還看到了長得像香皂的胰子,做得精致漂亮,裝在鏤空的檀木香匣裏。


    這看起來……很像現代女生愛逛的精品店。樣式多、種類齊,哪怕你沒想花錢,進來一趟也總能挑兩樣。


    秦執搖著扇子問:“李兄,小店可有你看得上的?”


    李介丘搖頭。


    這可讓秦執來了興趣,他扇子也不搖了,快步走過來,問道:“我這店裏這麽多東西,就沒一樣你看得上的?”


    李介丘微微一笑,抬眼看過去,道:“都是好物件,隻是沒有十分出挑的。”


    “有意思!寶塘鎮的小姐夫人都喜歡我這店裏的東西,凡是進門都沒有空手而歸的。你挑不出喜歡的……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你是個男兒,賞不來這些精細物件兒!”


    李介丘笑著搖頭,又說:“這裏麵的東西乍一瞧十分精致,可細看卻呆板匠氣,花樣也少,看多了就沒什麽新意了。就說這個忍冬紋,衣服上也有、茶盞上也有、匣子上也有,看來看去也就那幾個圖樣。”


    秦執斂起輕佻隨意的神色,下意識望向李介丘指過的東西。他說得也有些道理,隻是常用的紋樣也就那些,也想不出別的。


    李介丘又說,“我現在有一筆生意想和秦老板談。”說罷,他就朝楊禾伸出手要了他之前繡的帕子。


    東西遞給秦執,這少爺看了兩眼,突然笑開,捏著扇子指向帕子上的花鳥繡樣,說道:


    “李兄該不會指著這東西和我做生意吧?要說繡工,確實很出色,恐怕我南珠閣最好的繡娘才能有一較高低的本事。隻是這花樣……哈哈哈哈哈,李兄還笑我店裏的東西匠氣,可這個花樣就更俗了!哈哈哈哈哈哈不成不成,這生意還是別談了,你要是讓那哥兒來我這兒當繡工倒是可以!隻是生意還是罷了。”


    一聽這話,楊禾就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李介丘卻突然抽迴那塊帕子,故意賣起了關子,“本來也隻是讓你看看繡工,花樣自然是要我親自來了。”


    “你來?你不是大夫嗎?”秦執好奇了,立刻喊了小廝找來紙筆非要李介丘立刻顯擺一手。


    得虧李介丘家中世代學醫,重視傳統教育,不然他此刻拿著毛筆可是犯難。


    他畫前先掃了一眼店裏的衣服,最後目光落在了一件素色的直襟長衫上。那衣裳顏色素雅清麗,可就是太素了,反而顯得單調,如今已經在這上麵掛了快兩個月,無人問津。


    李介丘嘴角抹過一絲笑意,立刻執筆畫了起來。


    這一畫就近一個時辰,筆下各花齊放,百蝶環繞,每一隻都各有姿態,各有生機。


    好看是好看,隻是……秦執輕輕蹙起眉毛,似有疑惑,問道:“這確實畫得栩栩如生,而且這麽多隻蝴蝶竟然每一隻都不一樣,可見功底。隻是……這東西是什麽?我從未見過啊?是件衣裳?可這也實在太短了吧。”


    李介丘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放下毛筆,揉了揉已經酸軟的手腕,答道:“這個叫雲肩,是穿在肩上的,可以罩在外衫上。嗯,可惜不能上色,湊合看吧。”


    “雲肩……彩雲在肩,好一個雲肩啊。”秦執望了望店裏的衣裳,恍然般的執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李兄果然奇思妙想!從來沒有人想過專門做一件給肩膀穿的衣裳啊!”


    李介丘又說,“再看看那件衣裳,太素太白,若是搭一件這樣的雲肩,就添色不少。”


    果然如此,秦執拊掌大笑,立刻問,“確實如此!李兄這圖樣怎麽賣?盡管開價吧。”


    這話一說,李介丘立刻把紙折了起來,一把揣進懷裏,又指了指身後低垂著腦袋的楊禾,說道:“這圖樣我可不賣,我是想要和這位楊夫郎合作,屆時我出圖紙他出繡工,再把成品賣給你。這樣的雲肩,我們一個月可以做出四個,秦老板估價吧。”


    “隻做四個?”秦執搖了搖頭,又說,“你完全可以把圖樣賣給我,我繡坊的繡娘就有二十多個,她們一起做一個月豈會隻有四個?”


    “物以稀為貴,秦老板何必急著把這雲肩趕成爛大街的東西。”李介丘望了一圈,才說道,“我聽說這南珠閣裏最貴的衣裳能賣出一百兩,如果是獨一無二的雲肩恐怕還不止這個價。寶塘鎮是富庶之地,那些千金小姐、商賈夫人最舍得花錢。”


    秦執意動了,猶豫片刻才說,“如此也可以。隻是李兄當真沒有別的圖樣能賣了?”


    那誰能嫌錢多!李介丘立刻又畫了新的東西,不過都是些小物件,比如荷包香囊。


    “這個是八寶葫蘆,葫蘆諧音福祿,用它做荷包圖個吉利。還有蝙蝠型的荷包,以及錦鯉,都是好兆頭。這個石榴刺繡的,想來剛新婚的娘子喜歡……”


    他說得仔細,還挨個添了文字注釋,用什麽顏色的繡線,搭配怎樣的釘珠,寫得詳細。


    秦執拿著一張已經畫好的圖紙嘖嘖稱奇,歎道:“我這裏也有葫蘆形的荷包,隻是從來沒有這樣的。好看還特別。誒……這個錢袋不錯,這畫的是歲寒三友吧?想來那些附庸風雅的書生會喜歡。”


    李介丘一連畫了七八張,直到再沒有靈感思路才停了筆。


    秦執挨個挨個每一張都收了起來,嬉皮笑臉和他講價格,“你這圖樣,每張賣我十兩如何?正好八張,八十寓意好。至於那雲肩嘛……也八十吧,一件八十,四件就是三百二十兩,先給你們一半的定金。”


    趙家兄弟和楊禾就沒見過這麽多錢,驚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楊禾,都嚇得忘記唿吸了。


    可李介丘老神在在坐著,他對自己圖樣的價格倒沒什麽異議,隻是說,“秦老板啊,我們都是窮人家。這雲肩得自己買布買線,東西好看,總不能在用料上差了吧,讓我算算,絹、緞、蠶絲、金線、珍珠……嘖,還是算了,珍珠太貴還是不要了……”


    “等等等!可別退而求次!”秦執趕緊攔住自言自語的李介丘。


    李介丘笑起來,反將一軍,“秦老板,您開八十兩,又得買絹買緞,還得買珍珠,這八十兩我們就得掏出一大半來買用料,到時候真正落我們手裏的可連一半都沒有啊。”


    秦執一頓,想了想又說,“那五十兩,一件五十兩,材料我包了。你在我店裏選,總價不超過一百二十兩。”


    李介丘思索片刻,答應了,三人寫了契書簽字蓋了手印,連楊禾也沒有忘記落下幾枚鮮紅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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