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繽認得這個老百姓。


    居然是菜市場的菜販子!


    這個菜販子經常在勞繽買菜的時候,會送給他額外一個蘿卜,多兩捆白菜等東西。


    如今,他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長公主身下,失去了往日的熱情和坦然,隻是用發抖的聲音說道:“小的知道。知道謝公子無罪。”


    哦...


    謝英芬聽到這句話,就鬆了口氣。


    勞繽倒也沒在意這個,因為他就沒對這群百姓報什麽希望——這世上大部分人,能自己活好就很不錯了。


    自己還是不要自顧自得再給他們套上什麽追求公正和正義的心了,他們受不起。


    因為這樣到頭來,自己也隻是一個想讓他人用性命來滿足自己私欲的混蛋而已。


    隻是打著讓人公平和正義的旗號罷了。


    他現在,就是好奇菜販子到底想說什麽。


    “但是小的也知道...那勞公子,絕對不是什麽功過相抵之人。”


    哦?勞繽被這句話說的愣住了。


    “因為。雲春城的三百少女...三百兒童...還有三百嬰孩的家長們可以作證...”


    菜販子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上千家人都從家門口跑了出來,他們來到了雲春城中心,薛王府的廢墟前,對著天上的長公主磕頭下拜。


    聲淚俱下到:“如果不是阿繽...我恐怕見不到媽媽了!”一個兒童在母親的懷裏對著長公主哇哇大哭,而她的母親則是一邊點頭,一邊流淚給長公主磕頭。


    “是啊公主,我丈夫和薛心玉出兵剿匪死在了外頭,我和他就這一個孩子相依為命,都被薛心玉搶走了!要不是阿繽..我真不知道怎麽活...”


    “公主啊!我這女兒雖然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可他對我這糟老頭子而言!那可就是心頭肉啊!”一個枯槁而蒼白的老漢拉著自己十幾歲的女兒對著公主磕頭:“那天她被薛王府的人拉走...老頭子我當時真就覺得自己死了一半啊...”


    底下的人泣不成聲。


    勞繽現在又羞又氣。


    他氣的其實是自己,這些本該作為活祭品的人,其實是勞繽為了讓薛心玉信任自己並且讓她身敗名裂的一顆棋子而已。


    勞繽確實能保證,自己的實力可以讓這群人活下來。但是卻沒想到,自己居然也間接給這些人和他們的家人,造成了無與倫比的心理傷害。


    沒想到自己一念之間,欠了雲春城幾千戶人一筆大債。


    而看著長公主,和地上的人那期許的眼神,勞繽頓時感覺自己被刀子割傷,整個人都快癱倒在地了。


    他隻能無力的對著這些人發出客套:“不不不...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來遲了...我對不起你們。”


    他萬萬沒想到,隻是最初看不慣薛家人橫行三州的他,居然會為了報仇差點墮落。


    他也萬萬沒想到,有時候如果一個人足夠知恥,那麽來自外界的善意和讚美,也會成為傷害他自己的一把刀子。


    現在,勞繽操控千行錄,把薛家的廢墟徹底打開。當著長公主的麵,用方天鏡吸收了地上參與的魔毒,把裏麵價值連城的珠寶全都分給了這些為替自己邀功的可憐人們。


    五光十色的珠寶現在如同下雨,在老百姓的歡唿聲灑落在這片大地上。


    這應該是這四十年來,雲春城百姓最開心的一天。


    而看著百姓們拿著珠寶的幸福樣子,勞繽歎了口氣。他這麽做這不是因為他覺得這點錢就能彌補自己罪過,而是他希望,希望自己盡可能的對這群人好。


    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贖罪也好。


    “這些錢,可是薛家謀逆的贓款。”


    不得不說,嫉妒的力量也是偉大的,因為嫉妒,謝泰隆真的是見縫插針的想給勞繽安加罪名。


    “哦?不過本公主有時候也分不清贓款和民脂民膏的區別。”長公主瞥了一眼謝泰隆那道貌岸然的小人嘴臉。


    她緩緩迴眸對勞繽說道:“你私發贓款,可也救大昭百姓於水火之間。現在,倒是真正功過相抵了。”


    “從詭王謀逆到伏誅,這一晚上也是夠倒騰的,本宮倒也是累了。現在還請勇王和世子迴京。”說這些話的時候,長公主一直有意無意的看著勞繽的麵容。


    她心裏想的則是:“快臣服我!看本宮多麽聰明!一句話就化解了你私發贓款的困局!”


    可勞繽心裏不為所動,還是用那張臭臉看著眼前的謝家母子。隻是偶爾會用慚愧的目光凝視下方百姓,對她則毫不在意。


    因為對於勞繽這個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而言,世人所懼怕的所謂的皇權和皇恩沒有一點神性可言。


    常言說得好,皇帝年年做,今年到我家。


    他現在境界高達一品,身有六寶外加附庸血神之力,雖然沒有當皇帝的野心,可那皇帝老子要是不乖,那就直接把對方拉下馬就行。


    雖然勞繽自己都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過於狂妄,畢竟真要和皇帝翻臉的話,就眼前的長公主都夠他磨蹭好一陣子了。


    但是他也知道,以他和父親勞遵跡的實力,外加還有傅家這種海內名流作為盟友,自己現在一定是皇家積極拉攏的對象。


    所以他沒必要對長公主有任何感恩之心。


    “他居然把我擱置在了一邊!”


    常年養尊處優,受到千寵百愛的長公主,看見勞繽該幹嘛幹嘛淡然模樣,反而更是被激起了鬥誌。


    勞繽!我一定要讓你某天心悅誠服的接受我!臣服我!


    迴京城的法陣正在徐徐開啟,長公主則還是對勞繽展現出了該有的體麵:“記得參加才駿會,我可給你報名了。如果來的不及時,那可是欺君之罪哦~”


    “你說這話就是欺君之罪了。”勞繽瞥了一眼長公主:“要是那個才駿突然家裏有事來不了了,你們難不成還要殺對方全家啊?”


    勞繽是故意把株連九族這個詞換成了殺對方全家。因為有時候他覺得這皇家手段除了麵子上光鮮含蓄,但本質上和街頭亡命的流氓勾當也沒什麽區別。


    長公主倒是不在意勞繽的說法,她隻是莞爾一笑:“噗,真是嚇不到我們的勞公子,反正你記得來就行,畢竟謝世子也要來。”


    勞繽和謝泰隆,現在同時打量著對方,對彼此全無懼意和敬意。


    他們都在等,等待著才駿會開幕時見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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