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老頭的一席話,提醒了高南安。


    他本想用巨額廣告費作為交換,爭取一個上省級新聞節目的機會。


    可是他忽視了年代。


    在這個年代,電視台是不關心收益的。


    更不會有哪個領導為了給公家創收,自己個人擔責任。


    如果隻是單純為了上個新聞,最有效率的辦法其實是直接去找門房大爺嘴裏那家廣告公司,用巨額廣告費誘惑他們替自己公關。


    這肯定比自己直接跟電視台接洽要好辦的多。


    因為,前者是把大半的廣告費塞進了廣告公司以及他背後大人物的口袋,後者呢,錢都給了公家……


    那力度肯定是天差地別。


    但他的目的不是做個廣告和上個新聞,而是通過上新聞和電視台搭上線兒……


    隔著廣告公司這個掮客,花那麽多錢在省台打廣告,那不是缺心眼嗎?


    天圓地方在吉春的網點還沒建設好,根本用不上覆蓋全省的廣告。


    如果單純考慮營銷,不單在省台打廣告為時尚早,就是市台也用不上。


    當前最合適的媒體是報紙和電台廣播。


    因為目前天圓地方的目標客戶群體主要是在校大學生,而大學寢室現在是沒電視的。


    那麽現在……


    轉彎就是新聞部辦公室了……


    砰!


    一個白胖子重重的撞在高南安身上被彈了迴去,摔了個腚堆兒。


    “嘶……”


    白胖子捂著鼻血長流的鼻子直淌眼淚。


    他的鼻子撞在高南安下巴上了。


    高南安揉了揉下巴,眼睛一亮。


    這不是大鵝嘛!


    本省知名主持人、編導、演員……


    十三年以後在吉春乃至吉林省他是家喻戶曉,比正牌的新聞主持人都臉熟兒。


    高南安大姨家三姐的孩子結婚就是找的他當的司儀,據說是看在朋友的麵子上隻象征性的要了3000塊。


    這黑廝現在才三十多歲就胖成這樣了?!


    “對不住,對不住!”高南安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塞過去,“快擦擦血,洗手間在哪我扶你去……”


    “沒事,沒事,是我撞的你……”大鵝接過紙巾,搓了個團塞進鼻子裏,然後仰著頭,一邊擺手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


    “咱咋也得用涼水拍拍,哥,我扶你去……”高南安不由分說上去一把攙住他,“哪個方向?”


    大鵝伸出胖胖的手指了指……


    --


    “兄嘚,你這想法估計夠嗆。”


    洗手間裏,大鵝不丁不八的站在水池子邊上,胖胖的手指夾著煙,狠狠的嘬了一口,一隻眼睛半眯著,吐出一根煙柱。


    “以哥哥我在電視台十多年的經驗……”他又嘬了一口,補充道,“兄嘚,你把這社會想得太簡單嘍……”


    高南安剛想說點什麽,洗手間外走廊裏就傳來一個女聲。


    “大鵝!大鵝!大鵝!”


    大鵝巋然不動,一口一口的在那嘬著煙,完全沒有迴話的意思。


    “這電視台裏還養大鵝了?”高南安明知故問。


    倆人還沒來將通名……


    “喊我呢,甭搭理他……”大鵝最後嘬了一口,戀戀不舍的把煙屁扔到地上碾了一腳。


    “大~~鵝?”高南安一副好奇的樣子,“哥你這藝名牛逼呀!你這是有傳承的吧?唱二人轉的?”


    他又摸出一根煙遞給大鵝,順手幫他點上。


    大鵝吧嗒吧嗒嘬了兩口,鼻孔冒著煙,熏得自己直眯縫眼睛:“啥藝名啊~我要會二人轉我還跟這兒混?早鑽小劇場兒去了……”


    高南安眨眨眼睛,剛想說話,洗手間外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大鵝!出來!知道又躲廁所裏了!出來!”


    還是剛才那個在走廊裏喊大鵝的女人。


    大鵝伸出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高南安撇撇嘴,沒說話。


    “我跟你說啊!明天上午省領導視察省圖書館,攝像就你啦!我可傳達到了啊!”


    說完這些,嘎達嘎達,女人的高跟鞋聲越來越遠。


    高南安不可思議的看著大鵝。


    你小子還幹過攝像?!


    我尼瑪,電視台裏的活兒都被你幹遍了是吧?


    什麽時候輪崗去門口打更啊!


    “好事兒想不起來我,幹活兒想起我來了,大禮拜六的……”大鵝撅著嘴嘟囔了一句。


    “我這不長得白嘛~”他揚揚下巴,“我這邊剛出生,我老姑就來了。她一看,就說,‘唉呀媽呀,這孩子咋這白捏?跟大鵝似滴’!”


    他細著嗓子捏著蘭花指學著女聲說話,然後手一攤:“然後大鵝就叫開了。三十多年,生啦的沒掰迴來……”


    “哈哈哈哈……哥你哄我!”高南安哈哈大笑。


    “嗨,你還不信,不信你滿大樓問去!除了人事,誰知道我大號是竇從文?”大鵝撇著大嘴,一甩脖子,大耳垂好懸唿他自己臉上。


    “誒,哥,你咋知道她是有活兒要派給你?明兒哪個領導呀?”高南安一臉好奇的問。


    “我是誰呀?整棟大樓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兒?她不知道的時候我就知道啦!”大鵝一臉炫耀的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後彈了彈煙灰,雲淡風輕的說道,“明兒是金高官……”


    “啊,是他呀……”高南安點點頭,若有所思的嘟囔了一句,“還是延邊老鄉兒呢,那就好辦了……”


    “啥玩意?”大鵝沒聽清楚。


    “哥,這到飯點兒了,我請你倆吃飯吧……”高南安笑嗬嗬的看著大鵝。


    “啊?誰?誰倆?”大鵝眨眨眼睛,恍然大悟,“羅雯?剛才外麵那個潑~額~外景?”


    “人家對你挺好的,這在領導麵前露臉兒的機會都給你了……”高南安拍拍他的胳膊,“走,一起吃點,認識認識。”


    “不好吧……”大鵝猶猶豫豫的往洗手間外走。


    “有啥不好的呀……”高南安雙手推著他的後背,“聽聲兒就是大美女,刀子嘴豆腐心那種……”


    “刀子嘴豆腐心?”大鵝沒忍住笑,“哈!她那是刀子嘴,斧子~額……”


    他剛拉開門,就僵住不動了。


    一個長瓜子臉、披著頭發、滿麵寒霜的中年美女,一隻手拎著高跟鞋、另一隻手抱著胳膊,光著腳倚在洗手間門對麵的牆上。


    長得嘛,很有味道,但是一看就是那種不是善茬兒、很不好惹、典型的東北60後女人。


    “吃飯是吧,飯館得我點……”中年美女麵無表情,惡狠狠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吃鐵~鍋~靠~大~鵝!”


    羅雯本雯,沒錯了!


    咕嚕……


    大鵝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


    “鐵鍋靠大鵝好,我知道普陽街有一家,領導人都去吃過!讚不絕口!”


    他信誓旦旦的點了點頭,然後補充強調道:“我最喜歡吃了,今天必須我請!誰跟我搶我跟誰急!”


    誒!這裏有故事!


    大鵝的老婆可不是羅雯!


    高南安很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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