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鞭上上下下、盤旋跳躍,徐通揚大有以臂使手、以手使指的感覺。


    一道黃光從下麵穿上來。


    大嘴巴上行極快,從一點光束變成一團光輝,幾乎在唿吸之間,它的水柱更是先聲奪人。徐通揚害怕馬鞭再次集體叛變,手掌使勁揮動,指揮它們朝大嘴巴衝了過去。


    大嘴巴故伎重演,五支馬鞭,全部上身。


    徐通揚細看,發現大嘴巴後背上赫然豎著十五根馬鞭,剛剛被戳進肚子裏的那些根,不知道怎麽被它挪到了後背上。


    它那挨過深深六戳的肚子上,光滑如初,繁星一般閃光的眼睛,還是那麽光閃閃亮晶晶。


    可以肯定,到此為止,徐通揚一敗塗地,從來沒有贏過一招半式。


    徐通揚覺得自己上了平生最大的惡當,不但不遠千裏、不取分文,給一個妖孽當了送寶特使,還覺得自己曾經戰勝過對方,還覺得自己是在降妖拿叛、為天下除害,還引以為豪、自我感覺良好。


    徐通揚氣得幾乎暈厥,也不再揮舞手中短劍,隻是停在水中,一動不動:老子不幹了!


    想要剩下的八根馬鞭?那感情好,自己上岸,撿起來就行,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老子不幹了。


    一邊想,一邊一根一根,把腰裏的五支馬鞭抽出來,隨手一扔,也不看馬鞭去向,反正,老子不要了。


    既然死的心都有了,既然覺得丟人丟得過於荒唐,既然把自己的軀體交給了大長牙,任其處置,徐通揚除了緊握短劍,別的,任何意識都一概不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始終不感覺大嘴巴有任何反應,睜眼一看,黑黢黢一片,除了自己,還有自己手裏的短劍、水、岩壁。


    出去吧,不用謝那家夥的不殺之恩,它還指望老子再把上麵的八根鞭子給它送到身上呢。呸!老子有那麽傻?


    漂到水麵,爬上岩石,就地一滾,滾了三丈多遠,滾到酒壇子前,坐起來,雙臂抱著,一頓狂喝。


    鬆開酒壇,身子一歪,倒頭就睡。


    從水牢裏出來至今,這是徐通揚的最大一敗,好好睡一覺,他才能從這個巨大的陰影裏爬出來。會不會被寒冷的夜風凍死,他管不了這麽多了。


    月明星稀。


    從早晨進潭,到傍晚最後一次出潭,再到夜半鼾聲,徐通揚被凍醒的時候,似乎過了一個輪迴。


    渾身的濕衣濕褲,全貼在身上,如寒涼的繩索,綁縛全身,伸手摸摸短劍,還躺在身旁。


    徐通揚一驚而起,把短劍放到懷裏,抱起酒壇,一頓狂飲。四五斤下肚之後,從裏往外熱,跳過去,抓下牛肉包裹,還坐到原處,越吃越覺得不對勁:


    黑洞呢?


    妖怪憑什麽沒血?


    怎麽會那麽快就愈合一尺長的傷口?


    即使可以,也可以把割開的肚子全部愈合?


    我從它肚子裏出來,怎麽沒感覺它有腸子之類?


    那兩排大長牙是幹什麽用的?不用吃喝的話,要牙齒幹什麽?


    它自己沒手,怎麽會把那些馬鞭從肚子裏移到後背上?


    不吃了!


    再下深潭,看個究竟。


    裹好牛肉,放迴徐氏牛肉儲藏室,掏出短劍,正要下潭,想到了那八根馬鞭,到處找,不見蹤跡。


    這一下,徐通揚渾身冒汗,叫出了聲:“妖怪上來過?它沒腿沒手,怎麽拿走?”


    再找一遍,還是一無所獲,索性不找了,一步一步走到潭邊,卻發現八支馬鞭一個個鞭稍朝著深潭,鞭柄對著巨岩,齊刷刷一字排開,而且,鞭稍已探出岩石三四寸,騰了空。


    徐通揚知道,再往前挪不到一尺,八兄弟姐妹就會一下子栽進深潭,去和那二十個同夥兒開聯歡會。


    “雅興不淺呐!”


    徐通揚咕噥了一句,一手四支,把八根馬鞭抓在手裏,大聲念誦:


    “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魏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


    “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製以五行,論以刑德;


    “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


    “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此天子之劍也……爾曹身與名俱裂,不廢江湖萬古流!”


    眼一閉,栽進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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