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煙坐在書房的沙發上看書,她用手支撐著頭部,發絲慵懶的滑落在臉頰。


    她看書的時候很認真,偶爾看到有趣的劇情唇角會彎起輕輕弧度。


    周嬸拿著一床薄被走過來蓋在她身上,“太太,早些休息吧。悅”


    傅明煙抬起頭,揉了揉眉心,笑道,“周嬸,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在看一會兒。攙”


    淩晨兩點的時候,她才合上書,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


    ………


    華城,薄家大宅。


    溫淼經過薄寒生臥室的時候看見燈光還亮著,敲了敲門,走進去。


    “當家,這麽晚了還不休息。”溫淼低頭瞄了一眼腕表,快兩點了。


    抬起頭的時候,溫淼才發現薄寒生坐在沙發上,正在看著電腦屏幕。


    溫淼心裏一忖,笑嘻嘻的說道,“當家,你可以調高清的,晚上也看得見。”


    薄寒生沒有出聲,毫無溫度的眼眸淡淡的睨了溫淼一眼。


    男人雙腿優雅交疊,雙手交織落於膝上,可能是因為後背有傷的緣故,脊背挺得更加筆直,如崩起的一根冷弦,眉宇肅冷,靜如深潭的眼眸一瞬不舜的看著閃爍著淡淡光亮的筆記本屏幕。


    溫淼摸了摸鼻子,看著在淡淡的燈光下,清絕冷毅的男子,他的眉宇間顏色很淡但是他鬢角間汗意濕重,額角有隱忍的青筋隱現,脖頸間的裸露的傷痕泛著猙獰。


    “當家,熬夜對傷口不好,早些休息吧……”


    溫淼離開,臥室的門被關上。


    薄寒生看著屏幕裏的畫麵,女子放下手中的書,屏幕裏暗了下來,應該是關上了燈。


    然後傅明煙躺在真皮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閉上眼睛,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著,在眼瞼處留下淡淡陰影,半響,她似乎睡熟了。


    但是好像姿勢並不舒服,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


    薄被在她翻身的時候滑落在地上,她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烏黑的發絲隨著她翻身的動作遮住了她略顯蒼白的臉頰,書房很暗,隻有淡薄的幾點壁燈放著柔和的光。


    但是,如溫淼所說……


    有高清……


    傅明煙翻了個身,正對著監控所在的位置,而且薄被從她身上滑落。


    所以男人清楚的看見,她領口微張,腰腹處的係帶也是鬆鬆垮垮,而且,薄寒生胸口隱隱約約的一抹細膩的雪色。


    還有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如雪晶瑩的一雙小巧的腳。


    薄寒生瞳孔重重一縮,脖頸間的傷口火辣的疼,讓他忍不住拿起一方幹淨的手帕輕輕壓住傷口,來緩解這股疼痛。


    傅明煙的鞋碼,三十七號。


    世界上三十七碼的很多,但是入得了他的眼的隻有一個。


    脖頸間的傷口沒有用繃帶包紮,溫淼當時隻是給消毒塗了藥,他當時促狹的眯眸說,“當家,這影響美感。”


    那股疼痛過去,薄寒生鬆了力道,看著手中的手帕,透著殷紅的顏色,他唿吸一口,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睛便將筆記本合上,站起身,太陽穴圍繞著一股暈眩。


    暈眩隱隱淡去,薄寒生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放在上麵的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一個姓名下一點,撥出一個號碼。


    “周嬸……”


    ………


    傅明煙醒來的時候,腹部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疼的她在睡夢中都無法忽視。


    一手壓著小腹的位置,傅明煙從沙發上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間。


    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身上蓋了一床薄被,一床毛毯。


    來不及思考太多,小腹的疼痛讓她匆匆走進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傅明煙迴到臥室換了衣服後,歎息一聲,一手扶著扶手,一手揉著小腹,慢慢走下樓梯。


    每次,她生理期的時候第二天第三天都會很疼,第四天會淡一些,第二天第三天她疼的都想找人談人生了。


    傅明煙來到餐廳坐下,周嬸端了一杯紅糖水放在她麵前,傅明煙看了看時間,八點半了,周嬸不應該送小家夥上學了嗎?


    她端起紅糖水,擱在淡色的唇邊“周嬸,繁希上學去了嗎。”


    周嬸笑道,“溫二先生早上來了,送小少爺上學去了。”


    原來是溫森送繁希上學去了。


    傅明煙點頭,杯中嫋嫋飄騰的熱氣在她的臉頰氤氳出一抹緋色,想起今天早上蓋在她身上的毛毯,傅明煙不由得覺得周嬸心細。


    她昨晚覺得小腹不舒服,所以翻了幾次身想找一個舒服的姿勢,但是困意來襲一點也不想睜開眼睛。


    想到周嬸淩晨多了還給自己蓋被子,傅明煙有些歉意的對著周嬸一笑,“周嬸,謝謝你。”


    周嬸一怔,想起傅明煙說的什麽,昨晚周嬸半夜醒來感覺口有點渴,下樓喝水,迴到臥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想起了,拿起一看是薄寒生打來的。


    “喂,先生……”


    “周嬸,拿一床羊絨毯去書房給太太蓋上。”


    “是的,先生……”周嬸應下,趕緊拿起一條柔軟的毛毯來到書房給傅明煙蓋在身上。


    書房關了燈,但是依稀看的清傅明煙身上沒有蓋東西,雖然書房的空調開的很足,但是也不能不蓋東西就熟睡了。


    周嬸這一低頭才發現,她給太太的那床薄被已經落在地上了。


    周嬸撿起來,一並給傅明煙蓋上,然後才離開,然後又去看了看小少爺,將小少爺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腳都給放迴溫暖的被裏,才迴到自己的臥室。


    這時,她想起,先生怎麽會知道太太的被子掉了?


    周嬸沒想明白,聽見傅明煙問起,迴道,“太太客氣了。”


    想了想還是說道,“是先生打電話告訴我讓我給太太蓋上的。”


    傅明煙喝水的動作一停,僅僅是一停,然後安靜的喝完杯中的紅糖水。


    吃過早飯,傅明煙迴到了書房。


    她沒有看書,小腹太疼,她整個人蜷縮在沙發裏,黑色的沙發更加的映的她的小臉蒼白無比,肩膀瘦削纖細,就這麽躺著了一個多小時,她睜著眼睛,一會看看天花板,一會看看一排排書架。


    最後視線落在書架上,屬於男人的一排書架。


    每一本書都包著精致的封皮,統一的黑色描著暗金色花紋的顏色。


    她揉著腹部,走到這一排書架麵前。


    看了看寫在側麵的書名,傅明煙的目光在一排排書籍上麵劃過,最後看向最高處。


    《徐誌摩的詩集。》


    最上麵的一排書架,隻有這一本書。


    咬了咬唇,傅明煙搬過木梯。


    她並不是那種喜歡麻煩別人的人,而且周嬸的年紀比她要大一點,在傅明煙眼中,這是一位長輩,怎麽能過多麻煩她呢。


    踩上木梯,傅明煙伸手,還是夠不到。


    她踮起腳尖,還差一點點。


    小腹的疼痛讓她抿緊了唇,低頭看了看地麵柔軟的地毯,她輕輕鬆開握著木梯的一隻手,扶住書架,纖細的手臂努力的往前伸……


    眼看,就差一點了,就能碰到這本書了。


    僅僅是一本徐誌摩的詩集選。


    但是傅明煙卻偏執的想要把這本書拿下了,她並非特別喜歡徐誌摩的詩,可是腦海中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把薄寒生放在最上麵的這本書,那下來。


    為什麽?


    因為,她了解薄寒生的生活習慣。


    她嫁給這個男人多年,追了他多年,她自然是知道,他最喜歡看的書,最珍惜的書是放在書架的最上麵一排。


    因為,放在最上麵,其他人才不是輕易夠得到。


    可是,今天,她一定要拿下了看看,他最喜歡的這本書。


    脖頸間有了濕濕的汗,傅明煙忍住小腹的疼痛,唇角泛著蒼白的顏色,她看著木梯還有最後一層沒有邁上,沒有猶豫,站在木梯的最高處。


    手指碰到這本《徐誌摩詩集選》她麵色一鬆,再次努力的一點腳尖,將這本書拿到手但是整個人身體卻是往一邊倒下。


    因為她手裏握著書,所以,她掉下來的時候隻能認命的用手肘撐著地麵。


    傅明煙躺在柔軟的地毯上,雖然地毯柔軟,但是手肘一陣疼痛。


    她放下手中的書,摸了摸被摔痛的手肘,因為地毯柔軟,所以並不是很疼,揉了幾下,傅明煙就將這本《徐誌摩詩集選》拿起來。


    她坐在地毯上,並沒有起身,而是看著手中的書,翻開第一頁,入目的是他獨有的字跡,右下方清晰的寫著兩個字。


    秦錚。


    翻開第一頁,雖然他很愛護這本書,但是依然看的紙張都微微泛黃。


    翻了幾頁,卻發現有一頁被撕下了一角。


    目錄在最後一頁,她翻過去,卻發現目錄也被撕下來了。


    每一頁,似乎都有這個男人的筆記,或者喜歡哪一句話做了標注。


    但是在翻到一百頁之後,字跡又是換了一種。


    字跡變得清秀均婉,看著,看著,倒像是一副女兒家的字跡。


    ………


    華城,薄家大宅。


    難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飯,薄老爺子也消了怒氣,看著薄寒生脖頸間的傷痕,對溫淼說道,“你就不知道給寒生好好的看一下,也不知道包紮好。”


    溫淼,“脖頸間的皮膚比較細膩,繃帶裹緊了容易感染。”


    溫淼隨意扯了一句,糊弄過去,故意不給當家包紮,不就是想讓薄啟衡看看,看看他下手有多狠。


    薄啟衡抿了臉色不在言語,倒是旁邊的沈榆梅從薄寒生下樓就一直看著他,有些心疼的看著他脖頸間的傷口。


    這會,順著溫淼的話說道,“爸,寒生到底是你的孫兒,你下手也不輕一點。”


    要是擱在平時,沈榆梅不敢這麽說,但是現在,看著老爺子也有些後悔的眼色,才敢這麽開口。


    薄啟衡歎了口氣,對溫淼說,“給這小子好好治治,剛剛結了婚,別再留下疤。”


    他自己下手還是知道的,最後這一下子抽得,怕是狠了。


    沈榆梅驚訝的看著薄寒生,“寒生,你結婚了。”


    沈榆梅想不到,他竟然結婚了?


    薄啟衡將碗筷撂下,“你看,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和你媽說一聲,整個家裏人你都不知會一下,你要是說了,季家那幾個小子我還敢讓他們來薄家這麽放肆。”


    薄寒生平靜的用完餐,站起身對薄啟衡說,“爺爺,我先上去了。”


    薄啟衡知道自己生氣也是白白生氣,自己孫兒翅膀也硬了,越發的沉穩處變不驚,這麽多年管理薄家事業,每一件事情都處理的無可挑剔,揮了揮手,讓他上去。


    沈榆梅跟在薄寒生身後,一直來到他的臥室,看見薄寒生要關上門的那一刻,她急急的說道,“寒生,媽和你說幾句話。”


    薄寒生沒有在將臥室的門關上,倚在門口,“有什麽事說吧。”


    “寒生,你結婚了?是誰家的千金小姐,怎麽不告訴我媽一聲啊,媽好給你看看……給你把把關啊。”


    沈榆梅說著,想起薄老爺子的話,聽薄啟衡話語的意思,對方好像和季家有關,沈榆梅想起了前幾天季鬆林來了,和薄老爺子說了幾句,等著季鬆林走了,就看見薄老爺子一臉的怒火。


    薄寒生,“傅明煙。”


    “啊。”沈榆梅反應過來,薄寒生說的是對方的名字,姓傅的並不少見,但是在瀾城就隻有一家,沈榆梅雖然是不久前才得到薄老爺子允許,搬進薄家。


    但是她也不是不知道,傅家有位小姐和季家的小公子定親多年。


    沈榆梅有些焦急,自己的兒子身份卓然,怎麽能娶別人家的未婚妻,“寒生,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麽娶了季家小公子的未婚妻,華城名門小姐多的是。。前幾天媽還見過景華軒的大小姐……”


    薄寒生唇角掀起一抹冷嘲,“難不成,沈女士還讓我給季家退迴去?”


    沈榆梅噤了聲,她聽到了這道聲音的冷意。


    那一聲“沈女士”還是讓她說不出什麽。


    沈榆梅臉頰迅速掛起一抹笑,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聽見薄寒生的聲音,居高臨下的傳來。


    “傅小姐是我的妻子,麻煩沈女士不要打擾我,”


    說完,門被合上。


    ………


    電腦的屏幕上有薄薄的光。


    薄寒生到了一杯紅酒,鮮豔的顏色隨著男人搖晃的動作在剔透的玻璃杯中搖曳,襯得男人的手,白皙如玉。


    輕輕呷了一口,他看著屏幕上的畫麵。


    溫淼拿著藥箱走進臥室,看著男人抬頭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溫淼笑道,“我敲門了。”是你自己沒聽見。


    溫淼走過去,打開醫藥箱將需要的東西都拿出來。


    他看見電腦上的畫麵,又看了看時間,“當家,你就盯著太太睡覺看了一個多小時啊。”


    他再次看著電腦屏幕,太太沒睡覺啊,睜著眼睛在看天花板。


    薄寒生將杯中的紅酒飲盡,將玻璃杯放到桌子上,動作優雅的解開襯衣扣子。


    溫淼給他上藥,包紮,他感受到,薄寒生的肩膀輕輕一顫,很輕,但是溫淼感覺得明顯。


    薄寒生後背的傷看起來是很嚴重,但是溫淼一路跟在他身側,看著他一路走到現在,後背的傷遠遠不及他之前所忍受的,薄寒生有多麽能忍耐疼痛溫淼也是知道的。


    這次……


    包紮完,他下意思的看向電腦頻幕,卻看見太太手裏拿著一本書,《徐誌摩詩集選》


    溫淼突然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跳動起來。


    這本書,是當家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平日裏沒見當家看過,但是好像放在書架最上麵。


    溫淼跟在薄寒生身邊許久,知道他的習慣。


    那就是,喜歡的書,放在最上麵。


    因為,不會有人動它。


    溫淼的視線沒有離開頻幕,他發現書架旁邊的木梯到了,太太坐在地上,低頭看著書,倒是看不見表情。


    但是烏黑柔軟的發絲如海藻一般優雅的遮擋著她的側臉,在微微的陽光下,恬靜溫婉。


    太太應該是為了夠這本書,從梯子上,摔下來了。


    ………


    傅明煙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前,將書平整的攤開。


    一行一行的仔細看著,纖細的指間摩挲著紙張上青鬆鶴遠的字跡。


    她很喜歡他的字跡,曾經,他給她改作業的時候,她最喜歡的做的,就是在他走後拿出描紙細細描著他的字。


    薄寒生現在的字跡較之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更加蒼勁沉穩。


    盛晚安當時,愛慘了他這個人,也愛慘了他的字。


    她曾無數次的跟寧臻說,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相貌這麽出眾,手下的字也是這麽好看。


    都說,字如其人,薄寒生的字像極了他這個人。


    字鋒偏棱,單單看字就知道這人性格淡漠。


    傅明煙從抽屜裏找出一張描紙,輕輕鋪在字跡上麵。


    拿起桌子上的鋼筆,仔細的描著,因為是寫在書上,並不是在規整的紙張上,所以傅明煙描完之後看著自己描的字,不由得一下笑。


    將描紙從書上拿開,放在桌上,她開始抄著書上的句子。


    看著書上,他用深色的筆圈起的一句話。


    “我是個平常的人,我不能盼望在人海中值得你一轉眼的注意。”


    她笑著將這句話寫在紙上。


    當年,盛晚安幾乎每天都不忘記描著他的字,所以經年累月。


    她的字和他當年的字跡很像。


    傅明煙看著自己寫的那句話,淡淡勾唇一笑。


    在愛情裏,誰都是最平常的人。


    隻是,薄寒生,你在盼望誰的一眼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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