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涵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裏瞎忙,隻要他在家,我就想做好吃的給他,看他那麽辛苦的工作,我真恨自己不能為他分擔更多,不過在忙碌的時候,我的耳朵也不忘了關注他的一切。


    我們已經放寒假了,其實從那次匯演之後,我一直賭氣沒有迴去看他,而他也照樣的對我不聞不問,氣的我快內傷了之後,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我一直不想承認的事實。


    其實心中很清楚,在他心裏我隻是一個女兒的角兒色,他有很多錢,所以花在我身上的錢他會覺得是給了女兒,他用錢來買得內心的平靜,他用我來實現對女兒的虧欠,他喜歡的女人並不是我,而是甘露,明白是明白了,但我害怕麵對這樣的事實。


    好在我自導自演的幽怨傷感戲碼,還沒有發揮得淋漓盡致,就已經快要放假了,終於捱到了日子,我也就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情迴去了。


    所以當我迴到那個讓我愛恨難言的家的時候,並沒有多麽的高興,可是推門進去,一架鋼琴擺在客廳裏,嶄新的鋼琴反射著耀眼的光,讓那個平時顯得有些太寬敞的客廳一下子擁擠了起來,也是在同時,有一縷暖暖的風吹進了我的心房,讓我把對葉少涵的那些哀怨,那些疏離全部從腦中鏟了出去,我高興地打開鋼琴蓋子,坐在前麵彈起了曲子,曲子也是輕鬆快活的,我終於知道他是在意我的,他是那麽的在意我。


    我的情緒總是在冰點和沸騰這兩個溫度之間轉換,像我這樣的大腦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兩個極端的溫度差而被燒壞,不過還好,我承受得了,那種心髒的劇烈和寧靜,我早已習慣了。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能讓我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讓我叫他爸爸我也願意,不過,這當然是下下之策了,我還是要去努力,對他來說愛上一個人雖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天葉少涵在客廳裏講著電話,我手中還拿著正在清洗的蘑菇,就悄悄躲在廚房的門邊上偷聽。


    “那好吧,你先去風陵渡餐廳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葉少涵的聲音並不大,所以我得豎起耳朵。


    “就是永和路上那家。”不管怎麽說,最重要的倒是都聽到了。


    葉少涵掛了電話,我把手中正在清洗的蘑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我聽到葉少涵走進了臥室,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來,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說:“我有事出去了,你自己吃吧。”


    “是吃飯去嗎?帶我去好嗎?”我可憐兮兮的追著葉少涵。


    “你要是不想一個人,打電話叫阿北過來陪你。”說著他已經走到了門口。


    我惡狠狠地把蘑菇扔在了案板上說:“你以為你不陪我吃飯就沒有人陪我吃飯了嗎?”


    可惜他已經關上了門,什麽都聽不見了。


    我把圍裙拿下來扔到廚櫃上,一晚上的好心情又沒了。


    我撥通了洛洛了電話:“洛洛,那個色狼的電話是多少,你幫我給他打電話,我要請他吃飯。”


    話筒裏傳來洛洛質疑的聲音:“有沒有搞錯,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快點給他打電話,在永和路的風陵渡餐廳,我等他,一直等到他來!”說完我也不管洛洛聽懂了沒有就掛了電話。


    我換了一件低領長袖連衣秋裝短裙,黑色打底褲,棕色靴子,長絲巾,外麵套了一件中長羊絨大衣,剛剪了的齊劉海兒,襯得我的眼睛更是大而嫵媚,披肩長發的發尾燙成大波浪,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心想:今天如果葉少涵不在乎我,我就跟著那個色狼走。


    我猜測得沒有錯,果然是和甘露來吃飯,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家裏,就是為了和甘露來這裏享受浪漫,想想我的心裏就難受。


    我選擇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邊正在用餐的葉少涵和甘露,我則比較隱蔽,他們不容易發現,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盯著他們看。


    兩個人的側麵看起來都很完美,那個女人,外表看起來很完美,其實她是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我知道用這個詞來形容甘露並不恰當,但是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更合適和惡毒的詞來了,她在我眼裏就像是一條眼鏡蛇,她優雅地喝著杯子裏的東西,笑得花枝亂顫,似乎那帶毒的蛇信子馬上就要伸到葉少涵的臉上了。


    我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打她三寸之處,看她還如何囂張。


    由於太過專注的觀察他們,就連肖陌丘走到我眼前了我都沒有看到。


    他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看什麽呢?”


    我迴過神來看到了他紳士地坐在了我的對麵。


    他邪笑著說:“是不是好久不見也挺想我的?”


    我就像沒聽見他的調侃:“我請客,想吃什麽隨便點。”


    肖陌丘倒是不客氣,點完之後對我說:“你是不是想通了,我說過,拒絕我的女人還沒出生呢。”


    我喝著我點的那杯和葉少涵桌子上一樣的酒,看都不看他一眼。


    肖陌丘還在那似笑非笑的說:“怎麽樣,今天願意陪我了?”


    我突然來了主意,轉了轉眼珠子,說:“咱倆來個比賽,如果你贏了,今晚我陪你。”


    肖陌丘笑著接我的話:“好,就這麽定了,如果你贏了,今晚我陪你。”


    我瞪了他一眼:“如果我贏了,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說:“隻要你不讓我殺人就行,怎麽比,說吧。”


    我讓他把頭湊過來一些,並指了指不遠處甘露他們的桌子說:“看見那邊那個女人了嗎?”


    肖陌丘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並點點頭,“嗯,看到了,一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女人,怎麽了?”


    我端起了自己杯子裏的酒說:“你敢把你杯子裏的酒潑到那個女人的臉上嗎?”


    肖陌丘聽我說完,盯著我的臉看了兩秒鍾,然後把身子一下靠在了椅背上說:“為什麽?難道你和那個女人有仇?”


    我氣憤地說:“你不敢,對嗎?那麽你輸了。”


    肖陌丘還是看著我,好像一直在解讀我臉上的表情,他想知道我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和那個女人有仇。


    我被他看得不耐煩了,惡狠狠地說:“你輸了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現在我讓你把酒潑在那個女人的臉上。”


    肖陌丘更疑惑了,他說:“到底為什麽,你為什麽那麽恨那個女人。”


    我變得有點不可理喻,“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去把這杯酒潑那個女人臉上。”


    肖陌丘似乎對我這種小兒科的無理建議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我為什麽要讓他這麽做,因為他的眼眼一直盯著我,企圖從我的臉上讀出某個答案。


    我挑釁地迴盯著他說:“你不敢,看來你並不喜歡我。”


    肖陌丘終於恢複了常態,他拿著那杯酒問我:“把酒潑那女人臉上?”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他端著酒站了起來,假裝走了一步,然後把那杯酒倒進了自己的嘴裏,邪笑著說:“還是不能對美女下毒手,我認輸行了吧。”


    我瞪著他,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廢物!”


    肖陌丘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可不上你的當,我輸了,你也沒贏啊,你不是也不敢嗎。”


    我端著酒站了起來,肖陌丘說:“也倒進自己嘴裏吧,這麽好的酒,潑了多浪費。”


    我並沒有理他,因為我看到葉少涵在和甘露笑,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麽,怎麽那麽開心,我端著酒向他們走了過去。


    等我站到他們桌子邊上,兩個人才發現是我,就在那一瞬間,我把一杯酒潑在了甘露的臉上,因為太過用力,酒水濺起的水花飛到了我的手上和臉上,以及前麵的桌子上,甘露愣在那裏,葉少涵愣在那裏,肖陌丘也愣在那裏。


    然後葉少涵突然站起來揮手扇了我一巴掌,“你在幹什麽?”


    甘露緩過神來,非常鎮定的用紙巾擦臉上和衣服上的酒,她的那雙幽怨的大眼睛卻一直盯著葉少涵。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緊緊的咬住嘴唇,以防止自己抽泣出聲,確切的說那一巴掌並不痛,不知是葉少涵沒有用力,還是我已經麻木的忘記了疼痛,我唯一感覺到痛的地方是我的心髒,像貓抓一樣的難受。


    肖陌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後,他從後麵一下扶住了我的雙肩,才讓我沒有倒下去,他對葉少涵說:“她這麽做是不對,但你怎麽能打人呢,有話好好說嘛。”


    甘露非常大度而淑女的說:“我沒事。”


    我已經什麽也看不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肖陌丘拉出餐廳的,我趴在肖陌丘的身上大哭,他一直抱著我,仿佛抱的越緊,我的身體抖動得就不會那麽猛烈。


    一直到我的哭聲變成了不可抑製的抽泣,他才拍著我的背在我耳邊說:“跟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去吧。”


    我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對他說:“不!”


    葉少涵很快也出來了,他把我從肖陌丘身上拉開,我卻發瘋的抓著肖陌丘的胳膊說:“你別動我,我要跟他走!”那勁頭就好像肖陌丘是我的再生父母。


    葉少涵並不理會我的叫囂,他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很輕易的就把我提起來塞到了他的車上。


    從車窗裏我看到外麵肖陌丘一臉無奈和莫名的表情。


    在葉少涵的車上,我一直在哭。


    我的悲痛並不來自於剛剛那一巴掌,而是在於葉少涵對我的態度,他那麽的維護那個女人,他從不再乎我的情感。


    “你知道嗎?看到你和甘露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也不想這麽做,可是我控製不了自己,我是那麽害怕失去你,害怕的要命,有時半夜醒來我害怕你隻是我的一個夢,這些你全都不知道,我喜歡你你卻不知道,你真的就一點點都不喜歡我嗎?一點點都沒有嗎?還不如你一開始就不要管我,讓我自生自滅,那樣我不會奢求什麽,你把我救迴來,還要用這樣的痛苦折磨我,想讓我不再愛你,除非我現在就死去,除非讓這個地球毀滅,我不能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我隻要一點點就可以,隻要一點就可以,一點點。”


    我就在葉少涵的車上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的表白著,我不知道我們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


    漆黑而靜寂的夜,我重複著那些讓我痛澈心扉的話,我不知道,葉少涵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寧可死去,也不想離開他。


    我沒有奢望過占有他的全部,我就是想讓他多關注我一點,我就是想從他身上找到多一點安全感,我要的是不是並不多。


    葉少涵慢慢的轉過身子,他輕輕把我攬進懷裏,被他冷漠的置於一旁已經很久了,突然他溫柔的手擁住了我還在抽泣的身子,我腦子裏一下子什麽也想不起來,我隻是緊緊的抱住他,怕他下一秒又會離開,但是我怎樣都抱不緊他,我見縫插針的膩在他的懷裏,最後不得已用雙手努力地環住了他的脖子,這下好了,他再也逃不掉了,黑暗中我們的臉靠的很近,我聽到了他沉重的歎息,可是我不管那麽多,而是不顧一切的把自己的嘴貼在了他的唇上,他的雙唇柔軟、溫潤,讓我陶醉,這是我的初吻,可是我真的還不知道怎麽樣去吻一個男人。


    葉少涵側過臉,躲開我的唇,他把我的頭放在他的肩膀上,用手在我的後背輕輕地拍著,安撫著我那顆躁動的心,靜靜地抱著我,很久很久,一直到我想要在他的懷裏睡去。


    那一吻雖然隻有一瞬,卻讓我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不願承認的悸動,那種壓抑很深的情感,再怎樣偽裝也是無法被抹去的,那一吻讓我初嚐了愛情的滋味,比夏天熟透的水果還要甜蜜,比最甘淳的美酒還要讓人陶醉,我迷在其中不知歸路。


    多少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用手指觸摸吻過他的嘴唇,微笑著入睡。


    我是那麽愛他,那麽,那麽的愛。


    可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一個男人在理智和情感之間企圖要控製住自己最最原始的欲望,會需要多麽大的一種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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