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移動病床上的舒素芬依然一動不動。醫生讓範文瀾推著移動病床,一直推到急診室裏麵。司機老板也跟著進來了。


    值班醫生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熟練地拿出聽筒,先在舒素芬的心髒處聽聽心跳。聽了一會,把剛才聽的聽筒順手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右手翻了翻舒素芬的眼睛,問範文瀾:“你能不能確定是她自己摔倒的嗎?”因為範文瀾就在病床跟前,司機老板則站在舒素芬的腳那頭。


    範文瀾見醫生詢問,趕緊把剛才的經過說了:“就是,阿姨在給客人送瓜子的時候,自己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就摔倒了。”


    老板司機也補充說道:“這位阿姨手裏端著盤子,正要放盤子的時候,突然就倒地下了。倒下去就沒動靜了,我當時是在房間裏的,我們都圍著桌子坐著在。阿姨是自己摔倒的。”


    醫生又問:“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


    範文瀾搶先迴答:“我跟她是同事,今天我們兩個人值班。嗨,這是在上班的時候發生的。”


    這時候,範文瀾的手機響了,一接,是杜總打過來了:“小範,怎麽樣,應該到了醫院吧。醫生怎麽說的。”


    範文瀾迴答說:“醫生正在檢查呢。”


    杜海濤不肯放下電話,繼續問:“小範,一定聽醫生的,醫生說怎麽治,就怎麽治,一定要配合好醫生。”


    小範迴答說:“杜總,既然到了醫院,肯定聽醫生的。”


    杜海濤又問:“對了,忘了問你,治療費醫生怎麽說的。”


    小範迴答:“醫生沒提這個,就問我們是不是家屬。我說是同事,醫生沒說什麽。”


    杜海濤就擔心治療費沒交,醫生不給治。


    杜海濤跟小範說明白了:“如果醫生說需要交錢,你告訴我一聲。另外,阿姨的手機你拿著沒。”


    “好的,知道了。”範文瀾迴答:“阿姨的手機我拿著在,是不是要打個電話。”


    杜海濤用肯定的口氣說:“你在阿姨手機上找找她家人的電話。應該有的。你給打過去。”


    範文瀾口裏迴答“好的”。心裏在想,怎麽阿姨的家人一個都不打電話過來問,哦,也許值班迴家晚是常態。家人都早早休息了吧。各人平日都在忙。


    現在是轉鍾兩點了,繳費窗口應該關著在。如果要交費,也得天亮之後,早上八點都上班了才能繳費的。


    這時候,範文瀾跟司機說:“謝謝你幫忙,這裏有我在,你就迴去吧。”


    司機老板說道:“那你辛苦一下,我就迴去了。”


    範文瀾待司機走後,拿起阿姨的手機,在聯係人裏一個一個翻看。這存進來的號碼都是人名,怎麽知道哪個是家人呢。


    範文瀾犯愁了,嗯,在通話記錄裏找最靠譜了,看那個號碼通話次數最多,肯定是阿姨的家人。


    範文瀾在最近通話中翻看,有一個號碼通話的頻率最高,範文瀾直接打過去了。


    好在有人接了,範文瀾一詢問,才知道是阿姨的老公。


    小範不敢怠慢,考慮了幾秒鍾,才跟阿姨的老公說:“我是舒素芬阿姨的同事,阿姨今天值班病倒了,現在在醫院裏,是我送阿姨到醫院的。”


    阿姨老公雖然是被電話鬧醒的,但是。人不迷糊,一聽老婆人在醫院,急切地問:“是怎麽搞的,現在在哪個醫院。”


    範文瀾告訴他:“就在鐵路附屬醫院。現在在急診室。”


    對方又問:“我老婆怎麽樣了?”


    範文瀾不知該怎麽迴答才好,隻能如實告知阿姨老公:“醫生正在檢查,就是舒阿姨一直都昏迷不醒的。看你們親人來了,能不能叫醒她。”


    舒阿姨老公在電話說道:“我馬上就到。”


    醫生也知道了陪同來的範文瀾不是親屬,也不便多說。倒是範文瀾主動問醫生:“怎麽樣,阿姨她不會有事吧。”


    醫生隻說了四個字:“不容樂觀。”


    範文瀾臉一沉,嚇得要哭了。這時候手機又響了,還是老板打來的。


    範文瀾見老板如此重視,跟老板說:“杜總,醫生說不容樂觀。”說完,竟哭了起來。


    杜海濤這才真真慌了神,又要安慰範文瀾:“小範,別哭,不能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要醫生全力搶救。我現在就去醫院。”


    範文瀾帶著哭腔“嗯”了一聲,又哭著跟醫生求情:“醫生,求求你,救救阿姨。”


    醫生也許見慣了這個場麵,平靜地說:“我會盡最大努力,你最好叫她家人來,還可以見最後一麵。”


    範文瀾一聽這話,更加傷心了,居然“嗚嗚嗚”地哭出聲來了。


    這時候,舒素芬的老公已經到了。因為她們家租住的房子離這裏不遠。她老公騎著電瓶車,隻需十來分鍾就到了。


    舒阿姨的老公一到,隻見醫院的急診室好像有人,估計老婆就在這裏,急衝衝地跑進來,看到病床上的老婆,一下子撲上去,大聲唿喊:“素芬,素芬,素芬。”老公一邊大聲叫著阿姨的名字,一邊搖晃著舒素芬的肩膀。


    果然,親人的唿叫有效果,舒素芬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老公在搖晃自己,又看到了旁邊的範文瀾,還有醫生。


    舒素芬望著老公,吃力地說:“你莫搖我,我頭難受。”


    她老公停住了搖晃的雙手,用右手去撫摸老婆的額頭,把臉上的頭發攏在耳朵後麵,然後把自己的右手伸到舒素芬的脖子下麵,聲音調到最低分貝,對妻子說:“素芬,你不能丟下我,不能丟下我們,我們的孫子上學,還需要你接送。你一定會好的。”


    舒素芬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嘴巴動了動,想說話的樣子。


    她老公把自己的頭低下來,把耳朵貼在她的臉上,小聲問:“你要說什麽。等天亮了,我們的兒子一定會帶著我們的孫子來看你。你最喜歡孫子的。小強不能沒有奶奶。”


    舒素芬聽得到老公說的話,用盡了最後一口氣,用微弱的聲音輕輕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說完,頭在老公的手上歪向一邊,再也沒有意識了。


    她老公撕心裂肺地叫著:“素芬,素芬,你不能走啊,你不能走。”


    這已經是天光亮的時候,舒素芬任憑老公怎麽喊,她已經睡著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她老公哭了好久,才想起來問醫生:“醫生,我老婆是什麽病啊?”


    醫生說:“你老婆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我們隻是盡可能的延長她的生命,讓她能夠與自己家人見上最後一麵。如果沒有判斷錯誤的話,你老婆是腦梗阻。”


    舒素芬的老公聽了醫生說的話,自己用拳頭使勁地捶打自己的心口,嘴裏不停的責怪自己:“都怪我大意了啊,她偶爾愛說頭不舒服。我沒有及時陪她到醫院做檢查,如果早發現,也不至於把命搭上了啊。都怪我啊,怪我怪我。”


    範文瀾整整陪了一夜,現在天也亮了,舒阿姨最終以悲劇結束了。所幸阿姨的老公趕來了,不然的話,這種事情,真就說不定。


    杜海濤自小範打來第一個電話後,再也沒有睡意了,滿腦子都是女人昏倒的畫麵。最開始以為是累了,到醫院輸個液,打個針,過一會就會好的。


    舒素芬是一個非常有頭腦的大媽,第一次遇到頭不舒服的時候,還以為是累了的原因。


    舒素芬自我感覺身體還能將就著,不管怎麽樣,自己能夠做就盡量做,所以,阿姨沒有把頭悶的事掛在嘴邊。


    今天因為值班,時間就是長了些,那些個客人,硬是無限延長地吃啊喝啊,服務行業,又不能不守著,一會兒倒茶,一會兒瓜子水果的,惹得服務員也是鬧心哦。也許舒素芬心裏著急,又不能表現出不滿的情緒,就這樣,本身有毛病的身體,自然要造反了。


    可憐阿姨的老公,抱著舒素芬,久久不肯鬆開雙手。


    醫生見他傷心過度,走過來提醒說:“這位師傅,節哀順變,保重自己,後事還等著你。”


    醫生這一句話,舒素芬老公停止了哀嚎,又不知道怎麽安排後事。


    醫生告訴他,要麽打電話叫喪葬服務來,要麽把人先送到醫院的太平間。並且是要辦理手續的。說白了就是要收費的。


    阿姨老公想,送醫院太平間暫時停著肯定要辦理手續,事情反而複雜了,不如叫喪葬服務公司來,一條龍處理後事,人死不能複生,現實擺在麵前,還是明智一點好。


    阿姨老公趕緊給兒子打電話,兒子急衝衝趕來,悲傷一陣,把醫院的費用先補交完了,這時候,收費處有人的。可後事也不能拖著,這才叫了喪葬一條龍服務公司。


    再說杜海濤,正準備出發去醫院的,被楊鳳鳴問住了:“你這半夜三更的,要去哪裏。”


    杜海濤把事情說給楊鳳鳴聽了,楊鳳鳴說道:“你先問問那個小範,現在是什麽情況了,你又不是醫生,去了也是添堵不說,就你這老板身份,去了蠻尷尬的。”


    杜海濤也是為難了,再打電話問問小範。


    結果,小範告訴他,“阿姨人已經咽氣了,阿姨的老公已經到了醫院,正在辦理後續事情。”


    驚得杜海濤傻眼了,半天迴不過神來。身邊的楊鳳鳴聽得很分明,跟杜海濤說:“是不是,也該琢磨一下該怎麽打發這位員工。”


    一晃已經是早晨五六點了,杜海濤分別給張誌奇和唐飛虎打電話,說明此事,後續在她家屬麵前,怎麽交待。


    三個人一大早在電話裏商討著,都拿不定主意。還是杜海濤說:“雖然沒有死在店裏,可畢竟是在工作崗位上摔倒的,雖然是阿姨自己身體有危機,可我們還是要以人道主義來處理這件事情。我覺得,出於人道主義,就給阿姨十萬的喪葬費用吧。”


    張誌奇和唐飛虎覺得好冤枉,十萬啊,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唐飛虎說:“實在要出錢,就給八萬吧,也可以了。”


    張誌奇也表示讚同,最後,杜海濤就給舒阿姨賠付了八萬,以此來安慰舒阿姨的家人。因為是杜海濤主動在第一時間跟舒阿姨的兒子溝通了這事情,說願意拿出八萬來安撫家屬。


    舒阿姨老公和兒子一商量,也不便多爭論,想到自己又是外來人員,人家老板也是才接店不久,既然主動提出安慰費八萬,也夠人道了。


    這會兒,舒阿姨的兒子已經聯係好了喪葬一條龍,趕在八點之前,把遺體移走。


    醫生也來安慰他們父子倆:“說實在話,病人的老板,還算講良心,主動提出給八萬來安撫家屬,也是不錯了。”


    父子見醫生都這麽說,也就默認了。


    一起重大事件,就這麽處理完了。


    就是這件事情,讓杜海濤久久不能平靜。


    人家開店幾年,從來沒發生這類似的事情,偏偏我們一來,就被我們撞上了,雖然舒阿姨家更慘,可我們店,也是躺著中招。


    這真是,人在家中坐,天上降災禍。


    杜海濤認為舒阿姨病故的這件事,算自己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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