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濤見那癟三走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瞬間就輕鬆了。


    這不該發生的小插曲,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插曲雖然很快結束了,卻讓杜海濤長了一點記性,茫茫人海中,總有一點點齷齪在點綴,並且到處都有,總會在不輕易間碰見。


    當然了,陰暗不是社會的主旋律。小小陰影,淡忘起來也快的。


    杜海濤他們接手飯店的這段日子裏,飯店裏的人員也開始有了變動,有辭職的,也有新來的,服務員這一塊,一切都由前台經理把控,後廚則由廚師長說了算,這都不用杜海濤操心。因為,主要崗位都沒有變,因為工資開得高,做熟悉了,主要崗位的人員,沒有人離開的。


    隻要主要崗位堅固,其它人員流動,也就沒有多大的影響,生意照樣順利,服務秩序依舊。


    就在前不久,來了一位摘菜洗碗的阿姨,名叫舒素芬,近五十歲的人了,她兒子在大都市打拚了幾年,租了一個大一點的房子,特意把父母接到大都市和自己一起住,孫子剛剛上小學了,舒素芬覺得可以做點什麽,多少也有些收入,可以給兒子減輕點負擔,也體現體現自己的價值。


    從農村出來的老年人,都是閑不住的。


    舒素芬在孫子上幼兒園的時候,就到服裝廠打工過,在車間小組裏做手針之類活。工資還可以。做得正得勁呢,偏偏小組裏人員多,都是嫂子媽媽們,免不了婆婆媽媽們的雞毛蒜皮,舒素芬又是後來的插班生,又不會做車工,做手針活之類,雖不重要,卻要與小組裏的成員打交道,一來二去,溝通交流,少不了磕磕絆絆的,那口角不斷,明擺著被排擠的對象。


    舒素芬做了一段時間,被這種不受待見的壓抑整得喘不過氣來,幹脆不幹了。


    好在服裝廠的工資都還算規矩,就是壓一月才發工資。不管它,隻要能把工錢接到手就知足了,至於晚一個月也無所謂了,反正這麽多新老員工都是這樣子的,又不是針對哪一個人。


    在大都市生活了幾年,也積攢了一點人脈,生活圈,從服裝廠出來之後,就有熟人介紹她到杜海濤的飯店洗碗摘菜,這裏洗碗的阿姨走了一位,正缺崗位呢,舒素芬一聽,二話不說就來了。也不用過多談條件什麽的,人家剛走一位,洗菜間裏還有一位阿姨,工資待遇肯定是一樣一樣的。完全沒必要多說。


    來了幹活就是了。


    這裏不僅包吃三餐,工資還是那麽迴事,跟服裝廠做手針的工資差不多。舒素芬非常高興。


    這洗碗摘菜之類,做家的女人,誰都會幹,隻要認真做,誰都做得好。


    舒素芬一幹就喜歡,她人也好,也不怕吃苦,與廚房的廚師們都合得來。這種氣氛與在服裝廠恰恰相反,舒素芬做好了長期做下去的準備。


    要知道,由農村到大都市入住的人,能夠在大都市有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是非常高興的事,所以,幹起活來蠻帶勁。


    舒素芬就是這樣,到杜海濤的《得意樓》來了之後,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廚師們都說來了一位好阿姨。


    舒素芬本職工作做完之後,就主動到廚房的台麵上收拾要洗的盆盆碗碗。


    之前都是廚師們自己把需要洗的盆碗送到洗碗間去,廚師們忙起來,那叫一個手忙腳亂,更有那吃飯的顧客,不知輕重的卯起來催促快點快點,催得整個廚房,那才叫熱火朝天的。


    坐著吃現成的客人,光一張嘴吃,還嫌嘴巴不忙,總有幾個人愛催菜,嫌那出菜太慢。


    要知道,八九個廚師,不是隻伺候你這一桌客人,你這一桌客人,也養不活偌大個四星級酒店。


    特別是魚,都是從魚池裏現撈現殺現下鍋做,總得有一個過程吧。


    還有其它包房,都是客人在用餐,人家經常來用餐的客人,大多一邊慢慢吃著喝著聊著,享受用餐的過程。


    那少數愛催菜的客人,自己把自己吃得牢騷滿腹,完全失去了用餐的意義。


    到酒店用餐的顧客,什麽型號的人都有,越是來酒店消費次數多的顧客,知道廚師們做起菜來,已經是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快,快,快,到達了快的極限,再怎麽催,那火候要到位才能把菜做熟啊。


    舒素芬做了兩個月,很是理解廚師們的不易,自己也是盡力配合,能主動到廚房收拾用過的盆盆碗碗,不讓那用過的盆和碗占住切菜台,或堆在洗池內,以免妨礙大廚們做菜。


    舒素芬已經漸漸習慣了把廚師們的碗盆及時的清理走。


    廚房的地麵上,白天永遠是濕漉漉的,油膩膩的。隻有到了晚上九十點,客人吃得差不多了,才統一清洗一遍。每天都要清洗幹淨才能下班。


    並且,每一個禮拜大洗一遍,連地下的流水溝都要用刷子認認真真地刷洗幹淨。


    當飯店生意繁忙的時候,店內所有的員工都在一個勁兒揮起膀子大幹,老板生意好了,大家忙得也踏實,領工資都心安理得。


    舒素芬就是這樣想的。


    有這樣的想法,做起事來,自然用心用力了。


    在飯店做事,人一定要靈活,看事做事,如果偏向遲鈍,是做不來的,不僅做不來。反而起負作用。


    舒素芬雖然是新員工。還算能幹,適合這個崗位。


    別小看簡簡單單的洗碗,上不得前,下不得後,是做不下來的,愚鈍之人,做任何事都難得做下來。


    這一天,輪到舒素芬值班。


    所謂值班,就是要等到最後一桌客人散場離開了,清完場子才能下班。所有員工輪流著值班,因為服務員就那幾個人,所以,三五天就輪到值班了。大概十天要值兩個班。


    這一天,有一桌客人,是這裏的老主顧,他們每次來用餐,準是最後一個散場。


    最後就最後咧,偏偏磨磨唧唧到深夜,勞累了一天的舒素芬,與另外一個值班同事,隻能強打精神伺候著,一會兒倒茶,一會兒加啤酒,一會上果盤,舒素芬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由包房到前廳。出出進進,忙得像個陀螺。


    另外一個值班的同事,在前廳吧台,做賬什麽的。


    因為太晚了,年輕的值班姑娘正吃著零食,遞給一旁的舒素芬:“阿姨,餓不餓,來,吃幾塊薯片。”


    舒素芬用手扶著頭說:“不想吃,太晚了,頭有點兒鬧情緒。”


    時間在酒杯的碰撞聲中進入深夜十二點半了,這一桌主顧,依然沒有要散場的架勢,這一幫人,似乎不鬧得個渾天黑地不肯罷休。


    舒素芬實在累得不行,就在前台拿出一個椅子坐下來。


    剛坐下來沒兩分鍾,那包房又傳出唿叫:“服務員,幫我們在抓點瓜子來。”


    舒素芬拿出盤子,倒上一淺盤瓜子,端到包房內,隻見那桌子上的菜,幾乎都沒怎麽動筷子,有的菜,原封不動的擺在桌子上,唯有那啤酒瓶,桌子上已經堆不下了,多數的酒瓶,歪七扭八的倒在地麵上,再配上果皮,瓜子殼,煙頭,瓶蓋,一次性餐具,亂七八糟糊滿地麵,整個包房內,見不到原有的地麵顏色。


    要幾髒就有幾髒。


    天生愛幹淨的舒素芬,進了那包房,心都被堵得慌。


    別看舒素芬是由農村來得阿姨, 她本人在家裏可愛幹淨了。


    並不是所有城裏人都愛整潔幹淨,並不是所有農村人都是邋遢大王。


    舒素芬想把瓜子盤放到桌子上,可惜根本沒有空隙放。


    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發話了:“你把菜碗拆一個下去。”


    舒素芬把最邊的一個菜碗移到包房內的台桌上,然後再把瓜子盤放上去。


    就在放瓜子盤的一撒拉,腳下不知踩到什麽東西,還是她自己身體出現了什麽狀況,連人帶瓜子盤一起,摔了個四仰八叉,包房內的客人也沒太在意,以為她摔倒了會馬上爬起來的。


    過了一會,見倒在地上的舒素芬一動不動的,客人們這才意識到不正常,離舒素芬最近的兩個客人慌忙起來,準備把舒素芬拉起來,正彎身去拉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服務員不是扶起來那麽簡單。一桌子的男男女女,當然男多女少,這才慌了神,驚慌失措地大聲唿喊,把前台值班的同事也驚得慌忙跑進來,使勁去拉舒素芬,還大聲叫道:“你們快來幫忙唦。”


    還是那位領導模樣的人說:“她這樣一動不動地,恐怕越動越不好吧。”他沒有說“危險”二字。


    餐桌上有一個人說道:“要不要打120急救,這樣子好像有點嚴重啊。”


    值班同事卻說:“老板,你們那位有車行行好,趕快把她送到醫院才好。”


    一句話反倒提醒了整個包間的人,大家這才你一手我一腳,準備抬舒素芬,有車的顧客早已出了包房,去挪動車子,把車子牽到門口來。


    裏邊的人這才七手八腳地抬起舒素芬,費力的走到車子跟前,後排的門,司機已經打開了,抬著肩膀的人,最先把舒素芬的頭部送進後排座位上,然後從另外一邊的門進來,再抬起舒素芬的肩膀,幾個人一合力,總算把舒素芬的整個身體放進了後排座位上了。


    值班同事這才慌慌張張的,給杜海濤打電話,杜海濤正擁著楊鳳鳴,早已進入夢香了,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吵醒了,隻聽電話那頭,說話都有點結結巴巴地:“杜杜總,今天值班的阿阿姨暈倒了,現現在人事不省,我我已經讓客人幫忙,把阿姨抬到老板的車子上了,準備送醫院。”


    杜海濤驚出一身冷汗,把楊鳳鳴重重地推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急促地問:“怎麽迴事,慢慢說。”


    這位值班的同事是一位年輕的服務員,負責給客人上菜的。見杜總急切的詢問,迴答說:“我也不曉得是怎麽迴事,我在前台坐著,客人要瓜子,阿姨進房間送瓜子的時候,不知怎麽迴事摔倒了,不省人事。我們已經把阿姨抬進老板的車子裏了。這就去醫院的。”


    杜海濤直直地坐在床頭,吩咐說:“快,火速送醫院掛急診。”


    年輕服務員答應一聲:“好的,我們這就去。我讓保安守前台,我陪著去。”


    杜海濤催促地說:“好,你先辛苦一趟,全程陪著,我這邊離得太遠,我趕過去也來不及,你們火速送往醫院,保持聯係,有情況隨時告訴我。”


    年輕服務員應到:“好的好的,我隨時報告杜總。”


    遇上這事,杜海濤哪裏還有了睡意,手死死地握住手機不放,隨時準備接聽電話。


    這位年輕服務員名叫範文瀾,二十六七歲了,在這裏做了幾年了,目前已經做到了主管的位置。當然了,服務員就這幾個人,升為主管並不是可以管多少人,而是工資有所提高了。


    這範文瀾雖然年輕,倒也精明能幹,做人做事,還算周全,知道孰輕孰重。活蹦亂跳的阿姨,突然倒地不起,知道事情很嚴重了。


    當大家七手八腳地把舒素芬抬進後排座位上後,範文瀾迅速繞到副駕座位上,跟開車的老板說:“老板,謝謝你啊,我們越快越好。就送到這裏最近的醫院。”


    這位司機老板本是附近之人,啟動車子,直奔最近的鐵道附屬醫院。


    車子緊靠在醫院的大門旁邊停下來,範文瀾急急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醫院整個一樓都亮著燈,似乎隻有急診室有醫生在值班。


    範文瀾直奔有醫生的急診室:“醫生,快,快,快,有人暈倒了,不省人事,你們快來看看。”


    值班醫生見慣了這種大驚失色的場麵,從急診室走出來,範文瀾像見了救星一樣,用手指著已經打開了後排座位門的車子,對醫生說:“我們值班的阿姨暈倒了,在車上呢,你快來看看。”


    這位醫生並沒有聽範文瀾的指揮,反而對範文瀾和司機說:“你們把病人先抬進來才能看病。”說完,他自己徑直去了急診室。


    不一會,醫生推著移動病床又出來了。見範文瀾愣在那裏不知所措,因為她不知道怎麽抬出來才好,司機自己已經彎著身子,占進後排,試著挪動舒素芬的身體。


    範文瀾這才在外麵接住舒素芬的雙腿,兩個人合力又費力把舒素芬總算從後排座位上抬了出來,隻需走幾步,就可以把舒素芬放到移動病床上了。


    範文瀾和司機,這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感覺舒素芬終於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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