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金鑾殿之中,皇帝已咽下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氣息,悄然離世。


    而皇後和令歌則坐在皇帝的龍床前,隻是守著皇帝的遺體,像從前守著皇帝醒來一般。


    “他走了。”皇後淡然地說著,“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令歌含淚看向皇後,問道:“難道恨比愛更重要嗎?你明明愛他,卻一次次傷他,當年你殺韓淑妃,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與陛下離心,不想陷入太深,影響你的計劃,對嗎……”


    這樣類似的問題,他也曾質問過韓清玄,隻是最終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時至今日,答案已不重要,隻因一切已經悄然改變。


    “本宮隻是想斬斷情絲……”皇後起身迴應道,斂去悲傷的神色,“本宮現在要去召韓清玄入宮,商量明日之事,你要有心理準備,明早開始,隻怕這朝堂將會動蕩不安。”說罷,皇後便緩緩地朝外走去。


    令歌無言,隻是繼續注視著皇帝安詳的麵容,迴憶起昔日的一點一滴,他垂著頭,心痛不已。


    “皇兄,欠你的我一定會還,這江山終有一日我會還到趙家的手裏……”令歌喃喃說道,他的心中生起一道計謀,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計謀,即使他不想成為像皇後和燕北那樣的人,這也是如今他減輕負罪感的唯一辦法。


    此時,皇後尚未走出金鑾殿,傾秋便神色慌張地推門而入,說道:“娘娘,出事了!刑部宋君逸和兵部解元釋謀反,已帶著人馬攻入皇城!”


    皇後眉頭微皺著,似乎並不意外,“難怪錦衣衛來報,最近這兩人走得極近……”


    傾秋看著皇後陷入沉思,擔心地安慰道:“娘娘不必憂心,他們就是趁娘娘最近心力憔悴,無暇顧及他們,才敢犯上作亂……”


    “不對,”皇後打斷道,“此事有蹊蹺,他們是衝著本宮來的。”


    說罷,皇後迴過頭看向皇帝的遺體,喃喃道:“明明陛下逝世的消息尚未……”


    忽然,皇後神色一凜,慍色當即浮現在她的眼眸之中。


    傾秋點頭,說道:“如娘娘所想,他們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說是娘娘你挾持了玉遲王和陛下,欲獨攬大權。”


    “看來陛下染上時疫正是他們的手筆,為的就是除去本宮……”皇後冷笑不止,眼中是無盡的殺意,“真以為光憑清君側的名號就可以讓禦林軍和錦衣衛倒戈相向嗎?”


    皇後看向手中皇帝留給她的遺詔,冷聲道:“他們絕對想不到,陛下給本宮留了一道遺詔,就是他宋君逸和解元釋的催命符……”


    說罷,皇後便持著遺詔往殿外走去,同時,她嗓音威嚴地下令道:“傾秋,即刻讓顧玄來鳳儀殿麵見本宮,拿著本宮的鳳印,調遣玉清衛和禦林軍拖住宋君逸和解元釋,再想辦法出宮聯絡王清和意明,讓他們即刻帶著人馬進宮,捉拿宋君逸和解元釋等亂臣賊子!”


    “諾!”傾秋應道,“娘娘,可要派人保護玉遲王殿下?”


    “一般人傷不了他,”皇後停頓片刻,“還有,讓燕北即刻進宮護駕,本宮也是時候履行對令歌的承諾了……”


    傾秋神色一滯,而後說道:“他已經進宮了,現在就在鳳儀殿,聽候娘娘的差遣。”


    皇後狐疑地睨了一眼傾秋,卻也隻是點頭,眉眼漠然地朝著鳳儀殿走去。


    與此同時,長安城內,夜色深重。在禦史大夫朱曉的府邸之前,有一隊持著燈籠和火把的人馬,為首的是一位宦官,定睛一看,竟是小元子。


    此時,朱曉從府邸內走出,隻見他身著常服,神色甚是疲倦,似是剛從夢中醒來。


    “請問公公深夜前來,所為何事?”朱曉問道。


    “奴才奉陛下之命,請朱大人即刻入宮,陛下臨時在宣政殿設下晚朝,有要事相商。”小元子迴應道。


    “晚朝?”朱曉不確信地問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設過晚朝,如今在禪位詔書頒布的前一夜突設晚朝,是有何要事發生嗎?”


    小元子迴應道:“迴大人,奴才隻知陛下設下晚朝,其餘一概不知,奴才還得去請其他大人,先行告辭。”


    “且慢。”朱曉喚住小元子,“公公沒有陛下的聖旨嗎?畢竟若非陛下同意,深夜入宮可是重罪,還請公公體諒。”


    “朱大人。”


    朱曉聞聲看去,隻見從人馬之中走出一位相貌清俊的少年,定睛一看,正是景修。


    “臣參見三皇子殿下!”


    “朱大人快些免禮,”景修上前攙扶起朱曉,並解釋道:“今夜父皇旨意突然,所以並沒有聖旨。”


    “不過為了讓各位大人放心,父皇特意交給我這塊玉佩。”說著,景修亮出一塊玉佩,“想來朱大人也知道這是父皇的貼身之物。”


    朱曉頷首,道:“正是。”


    “那就請朱大人即刻入宮,隻是朝臣眾多,我們一時半會也告知不完,還得有勞朱大人派出人馬,奔走相告,也好早些進宮參與晚朝。”


    朱曉點頭,拱手拜道:“臣領旨。”


    說罷,景修轉身迴去,騎上馬匹,帶著眾人離去。同時,一旁騎著馬的小元子不解地問道:“殿下,陛下的貼身玉佩是從何而來?”


    “是父皇交給韓相的,韓相又交給了我,就是擔心今夜有人不信晚朝之事。”景修迴應道,“我們得加快速度,韓相那邊快開始了。”


    小元子點頭,用馬鞭抽馬,隨著景修加快前行速度。


    ……


    金鑾殿之中,令歌依舊守著皇帝的遺體,獨自惘然著。


    不知過去許久,他聽見殿外傳來喧囂之聲,於是他當即起身,拿著明秋劍朝著門外走去。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走出金鑾殿,令歌發現火光衝天,夜空中盡是一片火紅,定睛一看,不遠處有一座宮殿已燃起熊熊大火。他瞳孔一震,隻因起火的宮殿不是別處,正是鳳儀殿!


    令歌欲詢問發生何事,卻發現金鑾殿周圍不見一位侍從,侍從們已紛紛跑去救火。


    此時,他看見一位女子朝著他跑來,看清女子時,令歌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隻見女子發絲淩亂,頭上的青瑪瑙步搖吊墜正不斷搖晃著,全然不見平日裏的端莊姿態。


    “傾大人?”令歌著急地問道,“發生了何事?鳳儀殿怎麽會起火?皇後呢?”


    傾秋眼含淚水,氣喘籲籲地盡力迴應道:“殿下……你快去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公主她點燃了鳳儀殿,把自己鎖在宮裏,臣怎麽勸她也不肯出來……”


    令歌聞言,當即將明秋背負在身,邁出腳步朝著鳳儀殿奔去。當他來到鳳儀殿外時,宮人們正在前仆後繼地打水救火,奈何火勢兇猛,愈燒愈烈。


    “殿下!你快走!這裏危險!”有宮人叫喚道。


    令歌並未理會,隻是咬緊牙關,奔上前去,一腳踹開緊鎖的殿門,衝進殿內。


    “殿下!”侍從們驚唿起來,卻也隻是在原地觀望,不敢上前。


    鳳儀殿之中,火焰燃燒著殿中的一切,地磚上刻著的蓮花仿佛正盛開在火焰之中,妖冶而淒涼,昔日的華美皆在此刻逐漸淪為灰燼。


    “皇後!皇後!”令歌大聲地唿喊道,“蕭欣月!姑母!你在哪!?”


    令歌四處張望著,卻不見皇後的身影,眼前唯餘熊熊大火,黑煙彌漫。一時間,令歌的視線模糊不清。同時,殿中炎熱不堪,他更是汗如雨下,心慌意亂。


    大火愈發猛烈,將殿中珠簾燒斷,玉珠散落一地,令歌聞聲看去,發現皇後正癱坐在珠簾後的地上。


    此時,皇後已褪去珠寶首飾和濃妝豔抹,隻是披頭散發,身穿素服,一雙眼睛正無神地凝視著窗外的漆黑,任由火焰向她蔓延。


    令歌當即跑過去攙扶皇後,欲帶其離開此處,隻是當他與皇後四目相對時,他卻愣在原地。


    隻見皇後雙目幽幽,全然失去往日的光芒,這樣的目光讓令歌心慌不已,因為他曾在白棧期的眼中看到過,那是令他膽顫的絕望和死寂。


    “你在做什麽!走啊!”令歌欲雙手抱起皇後,卻不想皇後手中已握住一隻鳳釵,刹那間便狠狠地劃過他的手臂!


    令歌吃痛不已,他看向皇後,卻發現皇後正不停地將那鳳釵一遍又一遍地刺進腹部。一時間,鮮血染紅皇後的白色衣裳,似梅花盛開一般,在此時顯得格外妖異。


    “你住手!”令歌驚慌失措,“你瘋了嗎?”


    此時的皇後麵映紅光,雙眼含恨,唇邊亦是詭異的笑意,全然不見往日傾國傾城的容顏,如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一般,令人恐懼。


    皇後跪坐在地,無力地說道:“宋君逸的目標是本宮,隻要本宮死了,這場紛爭就結束了,事後,他也會扶持你登上皇位……”


    令歌不願聽她多說,隻是鼓足勇氣伸出手去,打算將她立刻帶離火海。然而未等令歌靠近,皇後又狠狠地用鳳釵刺了自己的腹部一次,驚得令歌不得不縮迴手去。


    “你放下釵子,別傷害自己……”令歌幾乎以一種顫抖的嗓音哀求著。


    皇後冷笑一聲,麵目愈發猙獰,她用一種兇狠而瘋魔的目光注視著令歌,眸中倒映著不熄的火焰。


    隻聽她說道:“蕭恆,你聽好,你一定要登上皇位,複興大魏,殺了燕北……殺了那些害我們的人……你一定要登上皇位……登上皇位!”


    越往後說,皇後越是大笑不止,笑聲似疾風一般,助長四周火焰愈燒愈烈,吞噬一切。


    令歌恍惚不已,他隻覺皇後的話語如魔咒一般,讓無盡的恐懼從四麵八方襲來,將他的心盡數吞噬。


    “你是大魏最後的希望,這是你的宿命!你不能逃脫的宿命!”


    說罷,皇後緩緩地站起身來,緩緩地向窗戶靠近,不見適才的猙獰麵容。之後,她趴在窗戶前,透過窗紙,凝望著殿前不遠處的幾棵梅樹。


    寒梅未開,烈火已至。


    她微微一笑,隻見那火焰正在枝頭盛開,恍惚間,她好像見到那年的螢火梅林。


    隻是她明白,她同詠皓一樣,再也看不見那如夢似幻的螢火梅林,如今大夢初醒,心中的失落頹然已經無法言喻。


    到最後,她才醒悟,曾經她口中虛幻的感情,才是她唯一擁有的。


    “詠皓,其實我也不願醒來,我這一生,實在不值……”


    蕭欣月緩緩地閉上雙眼,一行淚水從臉頰滑落,她同她的詠皓一般,永遠地沉睡在一場美夢佳境之中,不再醒來。


    看見皇後就此死去,令歌痛苦萬分,唿吸也愈發艱難,他欲上前帶走皇後的屍身,卻聽聞耳邊傳來劍刃劃破空氣之聲,他當即一閃,避開那人的襲擊。


    轉眸看去,他發現一道黑影已經閃進烈火之中,並往殿外逃去,令歌見狀,當即抱起皇後的屍身衝出火海。


    將屍身放在殿前之後,他緊隨黑影而去,哪怕匆匆一眼,他也能確定,那道黑影正是燕北,因為他曾無數次迴憶起燕北的身形,隻為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此時,宮城內火光衝天,遍地屍身,顧玄正率領著錦衣衛和禦林軍與宋君逸等人對抗。


    一時間,兩路人馬陷入僵持,互不相讓。


    “顧大人!”


    顧玄聞聲望去,發現叛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騎著馬從叛軍之中走出來,不是旁人,正是刑部尚書宋君逸。


    此時,火光正映著宋君逸的臉頰,將他眸中的狼子野心盡數照亮,隻聽宋君逸說道:“本官念顧大人忠心耿耿效忠陛下多年,所以網開一麵,給你一次機會,若是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


    顧玄以刀相指,嗬斥道:“宋君逸,你這大膽逆賊!竟還敢口出狂言?今夜我定將你斬於刀下!”


    宋君逸神色從容,並未因顧玄的話語有一絲波瀾,隻是朗聲迴應道:“本官並非逆賊,我等眾人今夜此舉是為了陛下,為了玉遲王,為了大齊江山!”


    “皇後野心勃勃,挾天子以令諸侯,看來顧大人今夜是打算助紂為虐了。”


    宋君逸抬起右手,下令道:“眾軍聽令,今夜凡是維護皇後之人,皆視作亂黨,處以死刑!”


    “給我上!”


    聞言,宋君逸身後的軍隊便向顧玄等人發起進攻。因“清君側”的名號,叛軍士氣高漲,愈戰愈勇,即使顧玄功夫高強,如今軍心潰散,他也難以抵擋宋君逸等人的進攻,隻得連連敗退,直至宣政殿的台階之下。


    此時,騎在馬上的宋君逸又對著顧玄等人說道:“現在歸順者,皆視作護駕有功,不追究爾等助紂為虐之責!還不繳械投降!?”


    此言一出,顧玄身後的諸位禦林軍和錦衣衛開始麵麵相覷,心生動搖。


    “都忘了平日裏陛下和娘娘是怎麽待我們的了嗎!?”顧玄斥道,“現在投降的,皆以軍規處置!”


    顧玄緊盯著麵前的宋君逸,憎恨之意愈發濃厚,他咬牙切齒,又道:“宋君逸,今夜你不會成功的,待會等王大將軍的人馬到了,就是你宋君逸的死期!”


    宋君逸冷笑,說道:“顧大人,王大將軍的確要到了,隻是大將軍素來效忠大齊,早已與本官達成一致,今夜的他亦是來誅滅爾等亂賊的。”


    “想來此時,王大將軍和解大人已到東宮和韓府,護太子殿下和韓相的周全了,待會他們便會來此誅滅爾等亂臣賊子,到時候為時已晚,別怪本官沒有提醒過各位!”


    顧玄神色一頓,王清竟投靠宋君逸?一時間,他雙手緊握成拳,死死地盯住麵前賊喊捉賊的宋君逸。


    “看來顧大人你們是打算硬扛到底了,”宋君逸說道,“罷了,本官已經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珍惜,可怨不得本官了。”


    “眾將聽令,除掉這些逆賊!”宋君逸再次下令道。


    士兵聞言,當即向著顧玄等人發起進攻,正當宋君逸以為一切將要塵埃落定之際,卻不知從何處飛來箭刃,將自己的士兵盡數擊殺。


    宋君逸一驚,與眾人一般,順著箭刃飛來的方向望去,隻見在身後的宣政門城樓上,赫然出現一支軍隊。


    月光之下,那些士兵猶如天兵天將一般,氣勢凜然,驚得亂軍不免一顫。


    “是玉清衛!”有錦衣衛高唿道。


    顧玄眸光一閃,猶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欣喜不已,“不止是玉清衛,還有東宮禁軍!”


    宋君逸聞言大驚,他定睛一看,隻見在城樓之上的正中央,有一位男子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眾人。男子頭戴玉冠,身穿黑衣大氅,有蕭瑟秋風拂過,更顯其身軀淩然,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大齊丞相韓清玄!


    “韓清玄?你怎麽在這裏?解元釋不是已經去捉拿你了嗎?”宋君逸急切地追問道,全然不見往日的從容冷靜之態。


    韓清玄漠然地凝視著宋君逸,並未與其言語,隻是示意下屬,將一顆由繩索捆綁的人頭往下拋去,懸掛在城樓之上。


    借著火光,宋君逸等人看清了那顆人頭,竟發現是兵部尚書解元釋的項上人頭。


    宋君逸臉色大變,當即斥道:“大膽韓清玄!你竟敢斬殺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隻聽韓清玄開口說道:“宋君逸,這句話應該是本相問你才是,你夥同解元釋以‘清君側’為號,蠱惑眾人,犯上作亂,該當何罪?”


    宋君逸一笑,盡力地維持著往日的體麵,他說道:“眾將聽令,丞相韓清玄助紂為虐,幫助皇後挾持陛下和玉遲王,其罪當誅,今夜取下韓清玄項上人頭者,重重有賞!”


    月光之下,韓清玄微揚唇角,不屑一笑,又道:“好一個助紂為虐,其罪當誅,隻可惜你所謂的清君側計劃已經全然失敗。”


    “你什麽意思?”


    韓清玄並未理會宋君逸,隻是掃視眾位叛軍,說道:“如今助紂為虐的是諸位將士們!你們有所不知,你們倚仗的宋君逸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和解元釋狼子野心,企圖兵變謀害皇後和太子,除去本相,從而挾持玉遲王,奪得天下。”


    “如今,解元釋已死,你們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


    麵對韓清玄的質問,眾位叛軍頓時亂了陣腳,他們其中的不少人的確受到宋君逸的蠱惑,以為今夜乃救駕有功的“清君側”。


    “本相現在命令你們,即刻放下武器,否則爾等以及家人皆難逃死罪!”


    宋君逸斥道:“眾位將士莫慌!王大將軍馬上就到,會和我們一起剿滅韓清玄這個亂臣賊子!”


    正說著,他們便聽聞有軍馬前來之聲,定睛一看,正是王清和王意明率領京城中央軍趕到。


    宋君逸如見救星,當即上前相迎,“王大將軍!韓清玄殺掉了解大人,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除去他,護住陛下和玉遲王,否則今夜將功虧一……”


    不等宋君逸說完,意明已經拔出弓箭,一箭射穿宋君逸的大腿。


    宋君逸當即失聲一叫,跪倒在地,他看著王清和王意明,責問道:“王將軍!你!不是說好今夜合作軟禁皇後,除去韓清玄的嗎?你要知道,你和解元釋一樣,都涉及當年韓謙的死!若是玉遲王登基,韓清玄定會借玉遲王之手除去你們王家!”


    王清拔出劍刃,架在宋君逸的脖頸上,迴應道:“隻要留得清譽在,本將軍就不在乎那些,倒是你宋君逸,狼子野心,竟妄圖蠱惑本將軍一同謀反?你可別忘了,這大齊江山昔日是我參與打下來的,我最見不得有人糟踐它!”


    宋君逸依舊試圖為自己辯解,說道:“何來的糟踐?大將軍隻要同我扶持玉遲王登基,這大齊江山可以更繁華!天下百姓可以過得更好!大將軍……”


    “你愛百姓?”意明開口打斷,嗓音含恨,“宋君逸,你捫心自問,你究竟愛什麽?你更愛的是背後的權力和讚美,你口口聲聲說要扶持令歌,其實你隻是想毀了他,想讓他成為你獲得權力的工具。”


    宋君逸默然垂首,避開意明的審判目光,半餉,他又抬頭看向王清,說道:“大將軍,你可別忘了,玉遲王曾殺害王炳,你身為大將軍,扶持他登基之後,你完全可以架空他!想為王炳報仇指日可待!”


    “你少跟我提王炳!”王清嗬斥道,“你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指使王炳做的事?他的死少不了你的推波助瀾!”


    宋君逸聞言,冷笑不止,又道:“王大將軍以為此時倒戈相向,你們王家就可以全身而退嗎?實話告訴你,此時陛下多半已經龍禦歸天,不日韓清玄扶持玉遲王登基,他定會報複皇後,報複你們!”


    此時,韓清玄已走下城樓,來到宋君逸的麵前,問道:“宋君逸,誰對你說玉遲王會登基,本相會報複王家?”


    宋君逸迴應道:“現在除了他,還有誰能登基?莫非你韓清玄想扶持三皇子登基?更好地獨攬大權?”


    “並非玉遲王,也非三皇子,而是本宮!”


    一道洪亮的男聲驟然響起,驚得宋君逸一顫,他順著聲音看去,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驚恐之色。


    隻見士兵們紛紛退散,一位身著黑金蟒袍的男子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氣宇軒昂,威懾眾人。


    “太子!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醒了!”


    顧玄等人見到太子前來,他們的希望猶如四周的火光,愈發明亮。


    此時,太子雙目凜然地注視著地上的宋君逸,說道:“宋君逸,你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本宮早已醒來,如今你的春秋大夢也該醒了。”


    宋君逸臉色煞白,一句話竟也說不出口,隻能由著士兵上前將自己捆綁。


    太子眼神示意身旁的韓清玄,韓清玄會意,走上前去,對著眾位將士朗聲道:“太子殿下有旨!諸位將士護主心切,一時被奸人所惑,這才犯下大錯,如今殿下不計前嫌,給諸位改過自新的機會,隻要你們現在放下手中兵刃,即刻既往不咎!”


    話音剛落,諸位將士當即放下兵刃,下跪行禮道:“多謝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宋君逸的一雙眼睛直盯著韓清玄,想要知曉真相。


    韓清玄走向宋君逸,冷聲道:“是尺畫,昔日那位被你踐踏過的戲子,他察覺到你和解元釋有在密謀何事,並將此事告知於我。我料定你在禪位詔書頒布的前夜會發動兵變,迫害皇後,挾持陛下以威脅玉遲王登基,所以我和太子殿下將計就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將你們一網打盡。”


    宋君逸自嘲一笑,又道:“尺畫?那個賤人……太子又是何時醒的?明明前段時間陛下才去過東宮看望太子……”


    忽然,他抬頭看向韓清玄,錯愕地質問道:“這是你和陛下設的局?還是你們連陛下都瞞了過去?”


    “是與不是,還重要嗎?”太子開口迴應道,“多虧淩嵐藥局和華山派的暗中醫治,本宮才得以在兩個月前醒來,如今配合韓相的計謀,將爾等逆賊一網打盡。”


    說著,太子等人便聽聞身後傳來車馬之聲,迴頭看去,發現正是景修帶著諸位朝臣前來。


    諸位朝臣見到眼前之景震驚不已,又看到太子和被捆綁在地的宋君逸,他們大致猜到發生何事,遂不再多問。


    景修朝著太子和韓清玄走來,頷首道:“皇兄,韓相,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已經到齊。”


    “有勞三皇子殿下。”韓清玄朝著眾位朝臣走去,朗聲道:“還請諸位大人即刻移步宣政殿,今夜有要事相商。”


    “敢問韓相,這是發生了何事?”朱曉開口詢問道。


    “朱大人有所不知,刑部尚書宋君逸和兵部尚書解元釋犯上作亂,意圖謀反,已被我等擒拿。”


    此言一出,無數官員為之一顫,人人露出驚慌的神色,隻覺今夜兇多吉少。


    另一邊,宋君逸開始大笑不止,神情癲狂,極力地逃避著現實,士兵上前將他捉拿而起,往宣政殿的方向帶去。


    隻聽宋君逸高唿道:“韓清玄!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護住玉遲王嗎?!你癡心妄想!你隻會害了他!”


    韓清玄迴首看著宋君逸猙獰的麵目,聽著其聲音漸遠漸弱,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安。須臾,他朝著太子走來,說道:“殿下,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進宮,一看究竟,鳳儀殿那邊似乎起了大火。”


    太子神色凝重,他並未迴應,隻是微微頷首,同韓清玄一起往前走去。


    路過金鑾殿時,太子等人停下腳步,此時夜色深重,他注意到在殿內燈火明亮,眾多侍從在殿前整齊地跪著,為首之人正是黃飛。


    太子心生不安,他朝著黃飛走過去,不等他開口詢問,黃飛已經聞聲,並迴過頭看向他。


    隻見黃飛雙眼紅腫,臉上留有淚漬,見到太子時,他不免露出驚異之色,隻是很快他便朝著太子深深叩首,說道:“還請太子殿下節哀!陛下他已龍禦歸天,駕鶴西去……”


    太子瞳孔一震,傷感之色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轉眼即逝,他當即下跪在地,朝著殿內深深叩首。


    之後,他站起身來,壓低嗓音吩咐道:“還請黃公公先帶領宮人置辦父皇的後事,本宮處理完鳳儀殿之事後即刻過來。”


    “殿下放心!”黃飛點頭,再次深深叩首。


    韓清玄往四周打量一番,並未發現令歌的身影,便問道:“黃公公,玉遲王去了何處?”


    黃飛神色愴然,迴應道:“適才聽宮人說,殿下衝進了大火中的鳳儀殿,之後便不知去向了……不過韓相放心,鳳儀殿的火已經撲滅,殿內並無玉遲王,隻有……”


    “隻有誰?”太子開口問道。


    “隻有皇後娘娘,”黃飛不安地迴應道,“皇後娘娘也沒了……”


    太子眉頭一皺,轉身往鳳儀殿的方向走去,韓清玄見狀也緊跟而上。


    來到鳳儀殿時,韓清玄心中一驚,隻見在夜色之中,昔日富麗堂皇的鳳儀殿已化作一片廢墟,定睛一看,在殿前的地上,那裏放置著一具被白布蓋著的遺體,想來正是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後。


    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皇後會就此死去?雖然韓清玄疑惑不解,但他眼下隻想盡快找到令歌。


    此時,太子朝著皇後的遺體走去,目光森冷地俯視著,一言不發。


    須臾,太子開口下令說道:“來人,處理王氏的屍身。”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身邊的侍從問道。


    “挫骨揚灰。”


    說罷,太子轉身離去,同時吩咐著身邊的顧玄,說道:“錦衣衛聽令,鳳儀殿上下侍從全部關押,聽候發落。”


    忽然,太子停下腳步,掃視四周,問道:“傾秋何在?”


    有鳳儀殿的宮女迴應道:“迴太子殿下,奴婢看到傾大人往禦花園那邊去了,好像玉遲王也在那邊,還有一位黑衣刺客,玉遲王一直追著他,與之打鬥……”


    聞言,韓清玄和太子互視一眼,他們猜到黑衣刺客的來曆,於是當即帶著眾多侍衛趕往禦花園。


    此時,在禦花園的深處,昔日的螢火梅林中,清冷的月光灑滿一地,借著月光,可以看見枝頭的一朵朵梅花正在含苞待放。


    同時,林中有刀光劍影閃過,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在林中打鬥,兩人的功力不相上下,四周的梅林被兩人的劍氣盡數破壞。


    令歌以明秋直刺燕北,而燕北則腳踏凋零的花瓣,順勢躍上枝頭,用手中長劍向令歌斬去,令歌亦以明秋相抵,隨即避開。


    燕北一邊與令歌打鬥著,一邊說道:“你現在的功力還殺不了我,何不先將翎羽心法下卷融會貫通?”


    “你也殺不了我,不是嗎?”令歌緊皺眉頭地迴應道。


    此時的他們已經大戰幾十個迴合,令歌能明顯感受到,他和燕北的功力不相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就算自己拚盡全力,與其決一死戰,燕北亦全力以赴,難以將其擊敗。


    “你我是這世間最了解彼此武功之人。”燕北說道,嗓音一如既往地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令歌不悅,當即長劍一揮,讓劍氣掠過枝頭,擊落無數花苞,落滿一地。


    “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會出現在宮裏?還有皇後為何會點火自焚?”令歌急切地追問著,卻發現麵前的燕北依舊不為所動,似乎燕北從不在意皇後的死,或者說,此人連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


    令歌見狀愈發惱怒,當即與燕北繼續糾纏打鬥。


    此時,太子和韓清玄率領眾位士兵前來,借著火光,韓清玄看清林中一幕,他當即嗬斥道:“擒拿刺客!保護玉遲王!”


    隻是話音剛落,太子便下令道:“眾將聽令!點火放箭!”


    言罷,士兵們當即在箭刃上點燃火焰,一時間,眾箭齊發,勢不可擋,那些梅樹即刻起火,化作一片火海。


    韓清玄大驚失色,他當即阻攔道:“殿下!萬萬不可!”


    太子並未理會韓清玄,隻是目光幽深地盯著梅林,眸中倒映著熊熊烈火,殺心漸濃。


    令歌注意到眾人的到來,他下意識地往韓清玄的方向看去,隔著熊熊烈火,他看見那一雙刻骨銘心的眼睛,裏麵浮現出無盡的驚慌擔憂,讓他不免為之出神。


    燕北見狀,亦在此時借機逃離,令歌正打算追趕,卻不想一隻飛箭當即襲來,射中他的左臂,一時間,鮮血直流,將其月白衣裳染紅一片。


    令歌吃痛地捂住左臂,單膝跪下,任由火焰將他包圍,逐漸吞噬。即使感到萬箭穿心般的疼痛,他的目光也依舊注視著林外的那位男子。


    原來他還在想著拯救自己,令歌的心中生起一絲欣慰。


    “令歌!”韓清玄大叫起來,他當即轉身瞪向太子,命令的口吻說道:“還請殿下馬上停手!陛下有遺詔!不準任何人傷害玉遲王!”


    太子冷眼看向韓清玄,質問道:“遺詔?”


    隻是不等太子下令停手,梅林之中已經有一道黑影閃過,眨眼間,令歌便隨著那道黑影驟然消失,無影無蹤。


    太子見狀,震怒不已,他當即下令道:“傳本宮口諭!即刻抓捕刺客,帶迴玉遲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說罷,太子率領士兵們轉身離去,唯餘韓清玄留在原地。


    在梅林火海前,眾位宮人前仆後繼地上前救火,韓清玄的眉眼被火光照亮,他靜靜地凝視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梅林火海,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雖然梅林已毀,但一切尚未結束,須臾,韓清玄重新打起精神,邁出腳步往宣政殿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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