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之時,枝繁葉茂,長安城中處處皆是祥和安寧,生機盎然。


    在玉遲王府和令府之間的竹林裏,竹樹之下,蘭花正在盛放。有人用水瓢舀水為其滋養,一滴滴水珠留在花瓣葉片上,顯得蘭花愈發清新迷人。


    “阿楷,這些蘭花越長越好了。”令歌蹲在蘭花草麵前,對一旁站立的令楷說道。


    令楷的目光從蘭花草流轉至令歌的身上,他微笑道:“有你如此悉心照料,自然會越長越好。”


    “其實自從你受傷以後,還有去寧州這段時間,基本都是小涵和小蝶在照料。”令歌迴應道。


    說罷,令歌將水瓢放迴木桶,神色變得歉然,隻聽他對令楷說道:“阿楷,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是我一時沒想好送你何物,你不要生氣,我迴頭定會給你補上的。”


    令楷含笑,他提起木桶,說道:“不急,令歌你慢慢想,隻是你就不先給我一點補償嗎?”


    話音落下,令歌便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摟住令楷的脖頸,並吻上令楷的嘴唇。


    令楷有些受寵若驚,手中的木桶險些鬆開掉在地上。


    “這樣可以嗎?”


    令歌離開令楷的唇瓣,隻是他和令楷的臉頰依舊緊湊著,一時讓令楷有些迷離。


    須臾,令楷迴過神來,輕笑道:“可以,又怎會不可以?”


    令歌勾起唇角,他低頭抵著令楷的肩膀,輕聲問道:“阿楷,你還想迴長安嗎?”


    令楷垂下眼眸,神色有些失落哀傷,他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令歌的發絲,迴應道:“我隻願和你在一起。”


    “阿楷你在何處,我就在何處。”


    說著,令歌直起身來,牽過令楷的手,又道:“我們迴去吧,去幫嬸嬸和林瓏打下手,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們要好好熱鬧一番。”


    是夜,令府。


    眾人圍坐在膳廳,膳廳擺置著不少桌子,兩府之人一同為令楷慶祝生辰。


    雖然今夜比起去年令楷高中狀元時甚是落寞,但是兩府的侍從也得以不論身份高低,相聚一堂,共坐一桌,一同享受著此時此刻。


    胡陽,朱若晗,言信以及陳幻今夜也來到令府,慶祝令楷的二十一歲生辰。


    飯桌上,胡陽並未像從前一般喝得酩酊大醉,反而甚是清醒,隻見他端起酒杯,向令楷一敬,說道:“楷兄,這杯我敬你,此去玉門,你定要多多保重,縱使相隔千裏,我這顆心也依舊牽掛著你,到了玉門關,你一定要給我們寫信報平安。”


    言信見狀也端起酒杯,說道:“楷兄,我也敬你,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嘴笨,臨別之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忽然,言信身旁的陳幻笑了一聲,言信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隻見陳幻端起酒杯,敬向令楷,說道:“言信確實嘴笨,可是他對令大人你的祝願和我們都是一樣的,隻望大人此去玉門,多多珍重,以待來日。”


    令楷頷首一笑,他端起酒杯,朝著他們三人迴敬,說道:“諸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後日我便要動身離開長安,相逢即是緣,我們相識一場,這一杯我先幹為敬,望諸位日後多多保重,歲歲平安。”


    說罷,令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另外三位見狀也將杯中酒飲下,讓無限愁緒和祝願皆在此時與酒交融,愈發濃烈。


    令歌坐在一旁,因此景而感傷,隨後他眼眸流轉,看見注定要留在長安或者洛陽的眾人。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離別的哀愁,從前離開洛陽時,無論是他還是無憂和夢玨,心中更多的是憧憬而非感傷,如今,令歌隻覺惆悵滿腹,卻無處可訴。


    晚宴結束後,令歌和令楷離開令府,一同吹著夜風,醒神解酒,並肩行走在長安城熱鬧的夜市上。


    令歌未再身著王爺的服飾,與令楷一般,隻是身著尋常簡單的服飾,一位月色如水,湛藍清澈,飄逸如仙,另一位則是月牙白在身,溫潤如玉。


    不知何時,在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上,令歌發現身旁的男子已主動伸出手牽著自己,從容自然,沒有任何忐忑不安,隻是做著尋常情侶所做之事。


    令楷悠悠地看著眼前的繁華,歎道:“以前我從未這般欣賞過長安的夜景,當真是美輪美奐,令歌以為呢?”


    令歌頷首,道:“的確,心境不同,所見之景自然也不同。”


    “令歌你很有感觸,”令楷含笑看向令歌,感歎不止,“不過我也是,因為馬上要和好友知己們分別了。”


    “離別之多,世人難以左右,唯有令歌你,我不願相忘於江湖,隻願一生相伴相隨。”


    令歌聞言,心中一暖,他含情脈脈地看著令楷,牽著令楷的手繼續往前走去。雖是默然,卻是無聲勝有聲,一切真情皆在此刻凝望於令楷。


    許久,隻聽令歌讚歎道:“阿楷,今夜的長安的確很美。”


    令歌清澈的雙眼裏,是長安之夜的無盡繁華,也是對世間煙火的流連忘返。


    看著令歌雙眼中的點點亮光,令楷一時出神,心生慶幸,此生能得令歌的傾心。


    半餉,他打趣著問道:“莫非令歌不想迴遇仙山了?”


    “想,自然想,做夢都想迴去,而且要帶上阿楷你。”令歌笑著對令楷說道,“阿楷,你想去嗎?”


    令楷點頭,迴應道:“想,有你的地方我都想去,更何況遇仙山的夜色可謂是世間極美。”


    說著,令楷又抬眸看著無數燈火和滿天星辰,隻聽他悠然地說道:“滿目的世間煙火,皆是對你的點綴陪襯,可若是沒有你,這些煙火便無了意義。”


    “阿楷今晚的嘴是抹了蜜嗎?”令歌輕笑一聲,駐下腳步打趣著令楷,同時,他伸出兩隻手揉著令楷的臉頰,“不過不可否認,你說的很對。”


    令楷由著令歌揉著自己的臉頰,同時含笑地打量令歌,說道:“你現在愈發嬌縱可愛了。”


    令歌臉頰一紅,收迴雙手,含笑佯怒地往前走去,令楷見狀欣然一笑,緊緊地跟上去,繼續牽著令歌的手,一同緩緩前行。


    “兩年前的今日我正好第一次遇見你,你可還記得?”令楷開口問道。


    “當然記得,當時你請我吃糖葫蘆,那天夜裏,我還聽見你吹奏思寧曲。”令歌迴應道,他的思緒飄迴從前,想起當日自己買的糖葫蘆還有甯霞的一份。


    令楷低頭一笑,說道:“看來我的糖葫蘆不是白吃的,如今你隻能委身於我了。”


    “一串糖葫蘆就想把我拐走,你真是會打算盤。”


    正說著,令楷便見到前麵有賣糖葫蘆的小販,於是他笑道:“既然一串不夠,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幾串能把你拐走。”


    說罷,令歌便由令楷牽著手往小販的方向走去。


    走到小販的麵前時,令歌含笑看著一串串晶瑩紅潤的糖葫蘆,隻覺心中竟比糖葫蘆還甜蜜。


    “要吃幾串?”令楷問道。


    “一串好了。”


    “那我們就要兩串。”


    接過糖葫蘆的時候,令歌下意識地抬眸往人群之中看去,他心中一驚,隻見甯霞正立在那裏注視著自己。同時,甯霞的身邊還有意明,隻是意明並未注意到令歌。


    正當令歌愣在原地時,甯霞已經便偏過頭去,像是沒有看見令歌一般,牽著意明的手離開原地。


    “我們走吧。”這時令楷給完錢轉過身來,他注意到令歌有些出神,便問道:“怎麽了?”


    令歌迴過神,隻是搖頭,道:“沒怎麽,我們繼續走吧。”隨後,令歌一邊欣賞著沿途夜景,一邊吃著糖葫蘆,很快便把一串糖葫蘆吃下肚。


    一吃完,令楷就將自己手中的糖葫蘆遞給令歌,說道:“這串留給你的。”


    “阿楷你不吃嗎?”


    “我想看你吃。”令楷含笑,眉眼彎彎成月牙,和善溫柔。


    令歌無奈一笑,隻好接過糖葫蘆,開始吃起來。


    剛吃完一個,他便將糖葫蘆送到令楷嘴邊,“阿楷你也嚐一個,可甜了。”


    令楷低頭一咬,唇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待他將糖葫蘆吃下去後,他說道:“這糖葫蘆由你喂我,味道更甜了。”


    令歌微笑,說道:“阿楷,你閉上眼睛。”


    令楷不知何意,卻也隻是照做。


    他發現正令歌湊近他的身子,緊接而來的便是脖子上多出冰冰涼涼的觸感。


    “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可以了。”


    令楷睜開雙眼,低頭一看,隻見在自己的脖子上已經佩戴著一串紅瑪瑙項鏈,一顆顆晶瑩剔透,與糖葫蘆極為相似。


    “你何時準備的?”令楷摸著那一顆顆“小糖葫蘆”,心中歡喜不已。


    “其實阿楷你的生辰禮物我早早地就已經備下了,在寧州的時候。”令歌解釋道,“你請我吃了一串糖葫蘆,我也送你一串糖葫蘆。”


    令楷一笑,感歎道:“雖然你送的這串不能吃,但卻能伴我一生,不知令歌你本人可否也與我相伴一生?”


    “你猜。”


    令歌丟下輕飄飄的一句話,正想撒腿溜走之時,卻還是被令楷緊緊地牽住,似乎永遠都會與令楷這般聯袂而行。


    ……


    是夜,令府,夜深人靜,月光輕柔地遍布在府中各處,靜謐如畫。


    令楷的房間裏,燈火燼滅,隻聞喃喃低語聲,他與令歌正躺在床上說著話,似乎已經很久。


    “原來阿楷在蒼竹村時有這麽多趣事,”令歌欣喜地笑著,“阿楷小時候真是智勇雙全,難怪言信都心甘情願地叫你一聲‘楷兄’。”


    “令歌過獎了,以後慢慢和你說,若是我想起什麽來。”令楷許諾下來,他側臥著,一雙眼睛一直看著身邊睡著的令歌。


    “好。”


    “今夜你還迴去嗎?你可是悄悄跑過來的。”令楷開始打趣著令歌,同時,他伸出手輕刮了一下令歌的鼻梁,“這還沒過門就夜夜往我這跑,不怕被師姐們笑話嗎?”


    令歌聞言,臉頰一紅,佯怒道:“那我現在就迴去。”


    說罷,令歌便欲起身離去,卻被令楷止住,“說笑的,我可舍不得。”一邊說著,令楷一邊伸出手摟住令歌的腰肢,嗓音溫柔低沉,“今夜留下來,好嗎?”


    黑暗中,令歌默然不語,隻是垂眸,若有心事一般。


    確認懷中的令歌安穩不動之後,令楷便慢慢俯下身子,輕柔地吻著令歌的唇瓣,待令歌開始迴應他之後,他又慢慢往下吻去,繼續探索著令歌的肌膚。


    令歌頭腦逐漸昏沉時,卻發現令楷的動作戛然而止,隻見令楷的雙眸深邃漆黑,正直直地凝視著自己。


    令歌欲吻上去,卻聽見令楷說道:“令歌,其實這些日子我知道你很擔心我,可是你知道嗎?隻要你在我的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不願你為我煩惱,今夜你不必如此……”


    令歌停下去吻令楷的動作,他迴應道:“這些日子,我們都對煩惱痛苦避而不談,可是我不願讓你獨自一人承擔一切。”


    說著,令歌伸出手環住令楷的脖子,繼續說道:“我們今時不同往日,若是你對我都不能敞開心扉,那你心中的苦楚又該對誰說起?這樣我隻會覺得我是你的負擔累贅。”


    “沒有,你又怎會是我的負擔累贅?”令楷心中一痛,極力地否認著,“你這麽好,我不忍心……”


    令楷未說下去,他隻是感受到嘴唇上多了來自令歌的柔意。


    須臾,令歌嗓音輕柔地說道:“阿楷,看著你難受,我更是於心不忍,你知道嗎?當日聽說你被關押天牢的時候,我快急瘋了,我知道你害怕那裏……”


    迴憶湧來時,令歌不免緊皺眉頭,他深深地自責,聲音也變得哽咽,隻是緊緊地用手臂環繞著令楷的身軀。


    “以後不管有怎樣的心結和困難,我都隻想和你一起麵對,我希望你同我一樣,好嗎?”


    令楷怔怔地看著身下的令歌,黑暗之中並不真切,他伸出手去輕撫令歌的臉頰,卻發現手指沾染上水漬。


    他頓時慌了神,立即抱住令歌,用帶有悲傷的嗓音溫柔地迴應道:“你知道的,無論你說何事,我從來都不會拒絕你,我答應你,以後我心裏有事都不隱瞞你,好嗎?這些日子以來是我對不住你……”


    令歌的心中亦是道不盡的委屈傷痛,在令楷的溫柔包圍下,他再也止不住地哭泣道:“你沒有對不住我,是我沒有早些明白你這麽愛我,你不想讓我為難……我也愛你,猶如你愛我一般。”


    “我也才知道,抱歉,是我太傻,太自卑……”


    令楷自責地抱著令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重複著。


    一直以來,在令楷的心中,令歌猶如月光,猶如神明,他深愛著令歌,隻是過去的不幸讓他將自己放低至塵埃裏。


    直到今夜,他才明白,那夜遇仙之人不止有他,也有令歌。他在令歌的心中,亦如令歌在他的心中一般,深愛著,擁護著。


    愛,唯有平等之時,才能延伸至永遠。


    許久,令歌用令楷的衣裳擦拭自己的淚水,不再哽咽,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說好了,以後有事不能隱瞞彼此,要一起麵對。”


    “好,都依你。”令楷吻了吻令歌的額頭,對令歌承諾著。


    令歌的用情至深不比他少,甚至在他之上,隻是自己已經視令歌為生命,令歌視自己又會是何物?令楷思索片刻,隻覺答案並不重要。


    “世間有人千千萬萬,唯有你能與我兩情相悅,互訴衷腸,我想這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顧。”令楷與令歌雙眸對視著,情意綿綿。


    令歌微微一笑,輕撫著令楷的發須,迴應道:“也是對我最大的眷顧。”


    令楷躺下身子,摟住身邊的令歌,他看向令歌,說道:“那日姐姐自裁的時候,她讓我報仇,她的眼神和語氣,像極了父親,是我一輩子的夢魘……”


    令歌不願令楷再一次陷入往日的痛苦迴憶,於是他撐起身子看向令楷,安慰道:“阿楷,我們不去想它,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一起往前走……”


    “隻要有你在,這些夢魘就都不算什麽,”令楷一邊說著,一邊牽過令歌的手輕撫著,“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如今在我的心裏,比起仇恨,我更想與你長相廝守。”


    借著依稀月光,令歌發現令楷的雙眸裏藏有無限情深,還有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真情告白。令歌確信,這樣的令楷會是他流連忘返,一生都無法割舍的人。


    此時此刻,濃烈的愛意已經溢出心田,縈繞整個夜晚。


    ……


    離開長安城的那日與初到長安時的細雨綿綿截然不同,這一日清晨,旭日初升,天色明媚和煦,照亮長安的無盡繁華。


    令歌與師父眾人在膳廳用完早膳之後,他站起身來向楊姑姑和張姑姑拱手一拜,感謝道:“兩位姑姑,請受令歌一拜。感謝這一年多以來你們的教導和幫助,如今我將辭行離開長安,王府還需要勞煩你們二位繼續打理著,兩位姑姑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安心住著便是。”


    兩位姑姑一向知曉令歌平易近人的性子,楊姑姑微笑應道:“多謝王爺的信任,還請王爺放心,我和張姑姑會打理好王府的,不會出現半點差池。”


    令歌欣然點頭,楊姑姑做事嚴謹,章法齊全,王府有她坐鎮自然不會出現差池。


    隨後,令歌又看向以小蝶為首的侍女們,說道:“小蝶,你們的身契我都讓楊姑姑和張姑姑取來了,待會便歸還你們,從此以後,你們不再是皇宮的侍女,至於王府,是去是留全由你們自己決定。”


    眾侍女聞言驚喜不已,小蝶則是愣愣地立在原地,隻見令歌上前對她說道:“小蝶,以後你哥哥來接你的時候,你就可以隨你哥哥離開長安,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


    說著,令歌又看向眾位侍女,道:“本王向你們許諾,日後不管你們去了何處,玉遲王府永遠都是你們的家,你們可以隨時迴來。”


    眾位侍女當即福身感激道:“王爺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祝王爺此去一帆風順!平安順遂!”


    令歌此舉讓一旁的辰玉感慨不已,她對身旁的侍辰說道:“令歌真的長大了。”


    侍辰微笑頷首,道:“這樣一來,你也不必再擔心了。”


    辰玉歎息,說道:“真好,他們逍遙自在了,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侍辰並未多言,隻是看著辰玉,眼中浮現黯然之色。


    “你們隨我來,”張姑姑對眾位侍女說道,“我和楊姑姑現在便將身契歸還你們。”說罷,她便和楊姑姑帶著侍女們離開膳廳。


    離開之前,小涵看著令歌,似乎有話要說,令歌有些疑惑,便問道:“小涵,你怎麽了?”


    小涵搖頭,福身迴話道:“奴婢想說,王爺盡管放心地離開,竹林裏的蘭花草奴婢會替王爺好好照顧的!”


    令歌欣然一笑,道:“那就有勞你了。”


    看著令歌的笑顏,小涵笑意愈深,她為令歌由衷地感到開心,即使今日他們將要分離。


    長安城外,令歌等人離去時,辰玉和洛師伯等人前來相送,同時還有秦風澈和秦雨潔兄妹二人。


    幾人立在馬車前,言雖盡,卻依舊不舍離去。


    辰玉對令歌說道:“迴到遇仙山記得給我寫信,到時候我好讓侍辰給你寄你愛看的話本。”說著,辰玉便笑著看向身旁的侍辰。


    侍辰頷首,對令歌說道:“令歌想看什麽,在信上寫明便是。”


    “那我就先多謝師姐和姐夫了。”令歌含笑感謝道,他特意將“姐夫”兩個字拖長,一時讓辰玉眉目輕皺,逗得侍辰忍俊不禁。


    “這個時候就知道我最好了?”辰玉打趣道,說著,她便看向另一邊正與若晗說著話的令楷。


    辰玉悄然一笑,對令歌說道:“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現在愈發能說會道了,看來我得好好地感謝令楷。”


    令歌疑惑,問道:“怎麽感謝他?”


    “等你迴遇仙山就知道了。”辰玉笑道。


    看著辰玉淺淺的壞笑,令歌感到不安,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令楷也走了過來,隻見他手裏拿著一本書,令歌有留意到那本書是方才若晗贈予他的。


    令楷徑直來到令歌的身邊,問道:“你們在聊什麽?我也來聽聽。”


    辰玉說道:“我方才問令歌,要不要我給他上你家去說親。”辰玉舊事重提,顯然又在拿令歌尋開心。


    令歌臉頰一紅,不等他開口迴懟辰玉,令楷已經說道:“不用勞煩辰玉師姐和侍辰兄,我自己會親自上門提親。”


    辰玉和侍辰相視一笑,又因見到令歌驚異害羞的模樣,他們夫妻二人愈發笑不攏嘴。


    “令楷你放心,就算遠在洛陽,我們也會隨禮的。”侍辰附和著說道。


    見一向穩重成熟的侍辰師兄也一同打趣自己,令歌隻覺孤立無助,欲立即土遁而去。


    正苦惱著,令歌便見到一位熟人前來,那人身材圓滾,笑容滿麵,正是黃飛特意前來相送。


    黃飛上前拱手一拜,說道:“老奴見過王爺,老奴特奉陛下之命,來送王爺一程,方才去王府的時候發現王爺你們已經走了,希望老奴這會沒有來遲。”


    “有勞黃公公相送,公公來得正是時候,不遲。”令歌迴應道。


    “那就好,那就好。”黃飛頷首說道,隨後他不禁一歎,道:“這時間可真快,殿下迴宮仿佛還是昨日之事,如今眨眼間就要離開了,老奴雖然感傷,但還是真心祝願殿下此去一切安好。”


    令歌微笑點頭,迴應道:“此去經年,還望黃公公一切保重。”他頓了一下,又道:“也請黃公公向皇兄表達我的祝願,希望皇兄他身體健康,順心順意。”


    “王爺放心,老奴一定將王爺的祝願帶給陛下。”黃飛頷首應下,須臾,隻聽黃飛轉言又道:“其實王爺你也應該知道,陛下是最舍不得你走的,老奴看在眼裏,很多時候,陛下對王爺你真的比對太子和三皇子還好,不止是因為臨清王的緣故,更是發自內心地喜歡王爺你。”


    令歌出神不已,他迴憶起有關皇帝的記憶,皇帝對自己的噓寒問暖,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以及擔心令楷會對自己不利。皇帝身為天子,最終卻也為了自己的堅持而選擇妥協,有這樣心疼自己的兄長,令歌隻覺心口一暖。


    令歌長歎,說道:“我明白,多謝公公提點,還請黃公公代為轉告皇兄,我迴遇仙山之後,定會寫信報平安,讓他不必為我擔心,日後有機會我定會迴來看望他。”


    “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黃飛笑道,“老奴一定把殿下的話帶到。”


    與黃飛閑聊一會之後,見師父白棧期等人已陸續上了馬車,令歌便向黃飛辭去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黃公公,今日令歌便告辭了,感謝這些日子以來您的照顧。”


    “王爺慢走,老奴就在這目送著你離開。”黃飛對令歌說道,手指向遠方。


    “好。”令歌點頭應下,隨即往馬車邊走去,走到馬車前時,令歌又迴過身向眾人拱手一拜。


    在上馬車的一刹那,令歌下意識地迴首往城牆上看去,隻見有一位身穿飛魚服的麵具男子正默默地立在城牆之上,遙遠的距離讓人難以看清麵具之下男子眉眼間的情緒。


    令歌頗為意外,他向男子頷首示意,似乎從前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正當令歌出神之際,已經上了馬車的令楷朝他伸出手來,“令歌,我拉你。”


    看著令楷溫然的麵容,令歌並未猶豫,隨即搭住令楷的手上了馬車,不再流連長安城,隻是驅車而去。


    看著幾輛馬車行駛而去,眾人久久不曾散去,辰玉倚在侍辰的懷裏,用手絹擦拭眼角,無盡的愁緒盡在此刻散開,沒有一個人能夠避免。


    唯一能讓他們慶幸的是,日子還在繼續,前路還是一片光明和希望。


    ……


    皇宮中,下早朝的帝後正走在宮道上,兩人都神色淡然,沉默不言。


    良久,隻聽皇後開口說道:“想來現在玉遲王已經和令大人離開長安城了,其實陛下今日可以親自送一送玉遲王的。”


    說罷,皇後睨了一眼身邊的皇帝,發現皇帝的目光正投向遠處。


    須臾,皇帝迴應道:“朕已經數日沒有上朝,國事全由皇後你一人代勞,今日也該上朝了。”


    皇後淡淡一笑,並未看向皇帝,隻是繼續與他行走在漫長的宮道上。


    “長安城如此繁華富裕,卻始終留不下他,朕隻怕見了他,便再也舍不得他走了。”皇帝神色黯然地說道,“其實離開這裏也好,隻願從此以後他能夠平安順遂,這樣朕也算對得起皇叔了。”


    皇後說道:“陛下貴為天子,有你這般疼愛,玉遲王定然能夠平安順遂一生一世。”


    皇帝頷首,不再言語,他有些遲疑,即使天下百姓都對自己稱讚有加,他也質疑自己是否能夠保護令歌一生一世,是否有人會像淮陽王當年殘害臨清王一般對令歌再次下手?


    疑心像是夢魘一般,沒有一位帝王能夠逃脫。皇帝開始緊皺眉頭,心事重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令月歌:遇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昶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昶寒並收藏令月歌:遇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