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太守知曉令歌和令楷要提前離開寧州城時甚是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二人定有急事,他也不好挽留。


    “這次實在怪臣,未能好好地招待殿下。”


    令歌迴應道:“石大人有心了,你無需自責,這次前來我也是因為有差事在身,本來如果不急的話,我還想在寧州城多待上段時日,好好地在欣賞這裏的山水。來日我再來寧州城時,定會提前告知石大人。”


    石太守微笑,恭敬地拱手一拜,道:“臣翹首以盼,以待來日,臣祝殿下迴京一帆風順!”


    “多謝石大人。”


    長慶十五年,四月末,寧州城城北外。


    禦史台大臣繼續留在寧州城料理後事,而令歌和令楷他們則帶上幾位身手過人的玉清衛提前低調趕迴長安。


    石大人帶著幾位官員前來送行,他們特意為令歌一行人準備好路上食用的幹糧。


    “這些都是寧州的一些特色食物,殿下可以帶在路上食用。”石太守指著那兩大箱的吃食說道。


    令歌看著那些吃食,微笑應下,道:“多謝石大人,原本心想迴長安之後會很長一段時間吃不到,這些幹糧食物我便收下了,今日多謝各位大人今日相送。”


    “都是臣等一點心意,不足掛齒。”


    令歌點頭,看著寧州城斑駁的城牆,他說道:“我很喜歡寧州,以後會常迴來的,到時候我定會一一登門拜訪各位大人。”


    “臣等恭迎殿下的到來。”幾位官員齊聲應道。


    “各位大人不必相送了,我們這就出發,保重。”令歌拱手道。


    “殿下保重。”幾位官員向令歌迴禮道。


    說罷,令歌便轉身往馬車上走去,令楷向幾位官員告辭後也跟了上去。


    看著離開的馬車隊伍,石太守悠悠地感歎道:“待玉遲王迴京,這朝中局勢便要發生大變動了。”


    他身邊的官員應道:“此次淮陽王兇多吉少,隻希望不要波及寧州城。”


    “有玉遲王在,這次我們寧州城定然可以置身事外。”石太守神色欣慰地說道。


    他想起令歌的儀容言行,又頗為憧憬地說道:“真希望玉遲王可以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他身邊的令狀元,年輕卻穩重,實在難得可貴,而且深得陛下和玉遲王賞識,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且說令歌一行人離開寧州城後,持續北上,為了盡早迴到長安,他們決定走渝江水路。


    令歌一行人走上十日左右的路程來到渝州,在渝州上船之前,令歌想起辰玉在來遇仙山之前曾是蓉城人,他問起令楷:“阿楷,聽說蓉城和渝州的口味差不多,是嗎?”


    “對,蓉城和渝州自古不分家。”令楷迴應道。


    “辰玉師姐很多年都沒迴過蓉城了,我想給她寄一些特產,說起來,我之前還和小師姐說好去洛陽看辰玉師姐的。”令歌微笑著,隻是轉眼間陷入落寞。


    正當令楷想開口安慰時,令歌已經重新打起精神,說道:“我們去看看,買一些渝州當地的特色幹糧在路上帶著,順便給辰玉師姐和洛師伯他們寄一些過去。”


    這時,一旁的風澈說道:“我家在渝州有著店鋪,剛好是做吃食生意的,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好,不過說好這次我要付錢,”令歌笑道,“一路上幾乎每個城都有風澈兄你家的店鋪,總是讓我們白拿,實在不好意思。”


    風澈頷首微笑,道:“好,殿下說了算。”


    隨後,令歌等人在秦家麾下的食鋪購買下不少幹糧,少部分他們路上帶著,大部分則寄往洛陽清颻書局。


    此時,望舒走進店鋪,示意令歌來到一旁,悄聲說道:“已經問過渝州遇仙了,甯霞他們前兩日剛到過渝州,走的是水路。”


    令歌微微頷首,隨後轉過身繼續吩咐店鋪掌櫃寄東西的事情。


    “掌櫃,這些食物幹糧一定要盡快送到洛陽,多謝。”說罷,令歌便將一張銀票放到掌櫃的麵前,掌櫃定睛一看,差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道:“客官你給多了,這張銀票,都可以把我這整座店買空……”


    隻是未等掌櫃說完,令歌已經轉身離去,望舒和令楷也頗為無奈地跟了出去,掌櫃拿著銀票甚是為難地看著風澈,道:“秦公子,你的這位朋友,這……”


    “無妨,就當殿下的賞錢。”風澈淡然地迴應道,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令歌對錢財沒有感覺,自幼癡迷武學的風澈何嚐不是如此?


    “殿下?”掌櫃細細地迴味著風澈所言。


    “玉遲王?!”


    不久,令歌等人登船,向陳倉出發。


    上船後,令歌時常立在甲板上,看著兩岸風景。渝江一帶的沿岸盡是連綿青山,綠水長流,多的是山水好風光。


    清晨,江麵上水霧靄靄,霧中傳來兩岸的鳥鳴之聲和漁夫的歌聲,令歌獨自一人看著眼前之景,悵然出神。


    不知何時,有人為令歌披上一件披風,迴首一看,一張俊美的麵容便映入他的眼眸,在水霧之中,有些不真切。


    “阿楷。”令歌輕聲喚道。


    令楷從身後輕輕地擁抱住他,問道:“令歌昨夜睡得晚,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令歌倚在令楷的懷裏,享受著片刻的舒適無憂,說道:“夢結束了,我自然就醒了。”


    “日有所想,夜有所夢。”令楷的嗓音溫柔而感傷,“放心,我們很快便能迴到長安,總會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也許,這一切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令歌微微點頭,隨後,他閉上眼睛靠在令楷的肩上,靜靜地感受著此時身邊所觸所聞的一切。


    良久,令歌開口問道:“阿楷,是不是每個人都應該去學會接受?可是我真的不願去接受小師姐背叛遇仙的事實……”


    令楷將懷中的令歌擁地更緊,他看著江上的茫茫水霧,眸中卻是難以驅散的憂愁。


    “無論好的壞的,都需要我們去麵對,說實話,從前我也一直不能接受我娘他們死在天牢裏。很久以後,我終於明白,對於從前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唯有接受。”


    “在接受之後,我們要做的,就是繼續走下去。”


    雖然令楷的嗓音極為平淡,但卻是在訴說著他多年以來的感悟,讓人聞言不免為之歎惋。


    “阿楷,我們會走下去的。”


    令歌睜開雙眼看向令楷,同時,他伸出手撫著令楷鬢邊的發絲。


    “而且是好好地走下去,對嗎?”


    看著令歌比晨霧還清澈的雙眸,令楷心頭一顫,他微笑應道:“會的,我們會好好走下去的,我的心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說罷,令楷低頭親吻著令歌的額頭,一刹那,令歌的雙眼泛起波光。


    從前,令楷的出現隻是一場人為的預謀,一場上天安排的意外。往後,在這遼闊的天地之間,令楷的相伴左右則是兩人的相知相許,心係彼此,令歌心想著。


    不久,旭日初升,江上水霧漸漸散去,眼前又是一番春和景明。


    不知從何日起,兩岸的連綿青山悄然消失,多的盡是繁華城鎮,這是令歌第一次坐如此漫長的水路,幾乎將近二十天的時間,他們整日都漂泊在江麵上。


    一日,船停靠在碼頭,令歌一行人下船,在周圍遊逛,活動筋骨。


    “再過兩日我們便可以到陳倉,很快就能迴長安了。”令楷對令歌說道。


    令歌頷首,此時,他看見望舒和風澈正朝著他們走過來,於是他問道:“師姐,師父可有來信?”


    “有,師父在信上說,淮陽王王府已被抄家,淮陽王正被押送迴京,想來已經快進京了。”望舒迴應道。


    “那師父呢?”令歌問道。


    “師父說她在江南還要繼續調查兵刃一事,可能得晚幾日迴到長安。”望舒頓了一下,又道:“師父已經收到我們之前的信,她說甯霞的事她會處理,讓我們無需擔心。”


    令歌點頭,說道:“那我們迴船上吧,盡快早些迴到長安。”


    走在迴船上的路上時,令歌聽聞往來商旅正在談話。


    “這些日子長安城甚是熱鬧,狀元郎已出,龔狀元是我們大齊第一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當真是不得了,我聽說他去年是落榜的,若非玉遲王迴宮,皇上龍顏大悅增設今年的科舉,龔狀元也不能有今日。”


    “看來他還得好好感謝玉遲王了,我還聽說淮陽王已經被押送迴京了,從寧州迴來的錦衣衛手上已經掌握淮陽王的罪證,而且說是玉遲王也在迴京的路上了。”


    “隻希望玉遲王能夠殺掉淮陽王,為臨清王報仇雪恨。”


    “是啊,若是臨清王還在,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日子會更好過。”


    令歌有些出神,原來世人都想讓自己殺死淮陽王,然而現在的他實在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他從未真正意義上地殺過人,就連當初的餘連和鬼影雙虎最終皆是喪命在他人之手。


    令楷注意到令歌的神情,一時也有些悵然,而後他微微一笑,說道:“別多想,我們先迴長安,恭喜龔祁高中。”


    看見令楷的笑意,令歌一時間也將煩惱拋之腦後,“是啊,說好要去他新府邸做客的。”


    船隻到達陳倉的前一天夜裏,明月照大江,灑滿一江月光。


    令歌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令楷不見蹤影,於是他起身來到甲板之上。


    令歌端著一個燭台行走著,江上風大,好幾次差些吹滅燭火,幸虧他反應及時,護住火焰。


    此時月光清亮,照亮著前行之路和眼前之景,如令歌所料,在月色之中,有一位披著黑色大氅的男子正獨自一人坐在甲板之上。


    未等令歌靠近,那位男子便察覺到身後的令歌,他迴首一看,隻見令歌衣著單薄,發絲被夜風吹拂,一隻手還緊緊地護著燭火。


    令楷朝著令歌揮手,示意令歌過來,隻是一走過去,令歌便不滿地皺起眉頭,嗔怪道:“阿楷居然獨自一人躲在這裏喝酒。”


    令楷無奈一笑,他原本已經將酒瓶藏在大氅之下,卻仍然被令歌聞到酒氣。


    說罷,令歌緩緩地坐在令楷的身邊,並將燭台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們的身前。


    令歌一坐下來,他便感到全身被暖意包裹——令楷正用大氅將他罩住。


    “怎麽起身不披件衣服?夜裏江上風大,小心著涼。”


    “無妨,”令歌看著那壺酒瓶,“我也想喝,就當喝酒取暖。”


    令楷微微一笑,他將酒瓶遞給令歌,並笑道:“你一向是不怕冷的。”


    “在你身邊總得假裝一下。”令歌一邊笑著,一邊將酒瓶打開,直接喝了一口,一時間,辛辣之感在喉嚨裏激蕩開來。


    令歌忍著喉嚨中的不適,隻是簡單地清了清嗓子,並對令楷說道:“阿楷哪裏得來的酒,是和船長要的嗎?”


    “是。”令楷點頭迴應,隨後他將酒瓶拿迴來,叮囑道:“你少喝些,小心喝醉了。”


    令歌並不好酒,索性靠在令楷的肩上,看著江上明月,兩岸墨山,讓往事在他的腦海浮現而出。


    良久,他悠悠地歎息道:“阿楷,有一件事我從來沒對你說。”


    “何事?”


    “我第一次喝酒是因為阿楷你寫的詩,當時還被師父發現了,她罰我麵壁思過直到下山,卻不想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了你。”


    “還有這迴事嗎?”令楷意外地笑起來,“看來你我的緣分早早地就已結下,不過麵壁思過這件事始終是我欠你的。”


    令歌一笑,他撥動著令楷的鬢發,說道:“你是欠我,不如還我一首詩如何?令詩人有多久沒有作詩了?”


    “很久了,”令楷思忖半餉,又道:“那我今夜便寫一首送你,如何?”


    “令詩人借酒助興,為我作詩,實在是我的榮幸。”


    “能為你作詩,更是我的榮幸。”


    “那你慢慢想,我就在旁邊,不影響你。”令歌笑道。


    隨後,他重新看向江上月色,隻見銀白月光灑滿江麵,在江麵蕩漾著,絢爛著,滿江月水不斷地奔流著,湧入夜的盡頭。


    在月光無法所及之處,漆黑如墨的江麵上,那裏有一點漁燈,仿佛黑夜裏的一隻螢火蟲,正隨著江浪飄動著,最後散作滿天繁星。


    不久,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盞天燈,隻見那盞天燈翻過山峰,往夜空中緩緩地升去,成為夜空裏的一顆明星。


    正當令歌沉醉在春夜江景之時,耳邊便傳來簫聲,隻聽簫聲低沉纏綿,伴著流水浪花之聲,優美無比,明月星辰皆在水中蕩漾著,沉醉著,在簫聲之中,在無慮之時,為今夜帶來無限的美好。


    令歌的目光流轉至令楷的身上,隻見月光正落滿令楷一身,仿佛披著一層銀白薄紗,一肌一容皆在月光下更顯柔和俊美,修長的手指正在玉白長簫上演奏著,令歌靜靜地凝視著,為令楷一次又一次地淪陷傾慕。


    曲終有盡時,一曲吹奏完,兩人互相注視著。


    “阿楷可有想好詩的內容?”


    “想好了,詩隨時都可以寫,”令楷迴應道,“明早我再寫出來給你,好嗎?”


    令歌重新倚在令楷的懷裏,點頭應下:“好,你怎麽說都好。”


    “怎麽說都好?那令歌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令楷含笑說道。


    “何事?”


    令楷輕輕地撫著令歌的發絲,柔聲問道:“我聽說,之前我受傷昏迷的時候,你動怒了,可是真的?”


    令歌點頭承認,當時他的情緒可謂是來到崩潰邊緣。無論何時,每每想起令楷差些在自己的眼前喪命,他的心都會驟然緊張,害怕不已。


    “我當時真的很著急,很害怕……”令歌將腦袋埋得更深,緊緊地貼著令楷的胸膛。


    令楷輕撫著令歌的脊背,雙眼含情脈脈,卻又深邃未知,他注視著懷中的令歌,柔聲安慰道:“不怕,都過去了……”


    “令歌,你可否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為我如此著急,如此動怒,好嗎?”


    聞言,令歌的雙手將令楷的腰身更緊地摟住,須臾,他才點頭應下:“我盡量。”


    令楷微微垂眸,而後他抬頭凝望明月,輕歎道:“令歌,你看今夜的月,在山川之間,河流之上,真是叫人流連忘返……”


    令歌抬眸看向明月,微微一笑,他想起自己曾讀過的詩句,說道:“月常有,人不常有。”


    令楷含笑看向令歌,與令歌四目相對。一時間,令歌明亮如星的雙眸讓令楷為之一愣,隻見那一雙眼眸中正倒映著星辰皓月,倒映著他的臉頰。同時,令歌雙眼中有著無限情深,仿佛在告訴令楷,今夜萬千星月,皆是他們的陪襯。


    令歌伸出食指,輕輕地從令楷的鼻梁上劃過。


    “阿楷,你會一直愛我嗎?”


    令楷緩緩地湊近令歌的臉頰,嗓音低沉地迴應:“汝乃吾一生所愛……”


    令歌微笑,他看著令楷的雙唇近在咫尺,淡淡的酒氣和身上的清香在此時撲鼻而來。一時間,他不由地沉醉其中,隻是感受著令楷唇齒間的溫意不斷地靠近,最終落在他的唇瓣上,濃烈的愛意亦在此時驟然傳遍他的全身。


    令歌主動伸出手環住令楷的腰身,同時,令歌發現,令楷的雙手開始在他的身上遊走著,輕撫著。比起從前的溫存,麵前之人的愛意更為濃烈。


    當溫暖的手掌經過令歌腰身,並往下探去之時,令歌乍然一顫,未等他有任何迴應,令楷已經將他橫抱在懷,站起身來往船艙裏迴去。


    而那被遺留在甲板上的酒瓶和燭台,依舊欣賞著今夜的風和月。


    令歌因為心中的燥熱而感到昏沉,他緊緊地貼在令楷的懷裏,在沉醉和無措之間徘徊著,糾結著。


    也許是醉意上心頭,讓情絲漸濃,難以自已。無論怎樣,令歌在此時能夠肯定的是,他和令楷彼此相愛,足矣。


    直到令楷將他壓在床上,唇瓣再次落下的時候,令歌這才真正地意識到他和令楷在做著何事。


    令楷的手正輕撫在他的身子上,隔著薄薄的衣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令楷手掌的溫意,仿佛在黑夜裏的一團明火,將從未有過的欲望逐漸點燃。


    忽然,令歌感到一絲涼意,他發現令楷的手指已經輕鬆地解開他的上衣,並將衣裳褪去。一眨眼,他便已經赤裸著上身在令楷的身下。


    即使是在黑暗裏,令歌依舊可以感到令楷的灼灼目光正在他赤裸的肌膚上遊走著,灼燒著。而後令楷的吻逐漸往下移去,從脖頸,耳背,到胸膛,這些都激起令歌前所未有的愛意情欲。


    令歌偏過頭去,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是任由令楷擺布著他的身子。他信任令楷,那是一種下意識的信任,不需要任何思考疑慮的信任。


    不久,令歌迴過神來,他發現身上的令楷停下動作,他不明白為何,於是鼓起勇氣與令楷直視。


    隻見在黑暗之中,令楷深邃的雙眸正靜靜地凝視著他,那一雙眼眸像兩顆黑寶石一般神秘,叫人難以猜透。


    “阿楷……”令歌柔聲喚道。


    “抱歉,”令楷應道,“是我有些心急。”


    說著,令楷便替令歌蓋上被褥,看著令歌有些發愣無措的神情,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別多想,隻是我想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如果在這裏的話實在倉促。”


    令歌驟然臉紅,不動聲色地將被褥蓋過臉頰,嘟囔了一句:“我聽你的……”


    見令歌如此嬌羞的模樣,令楷不免深深一笑,隨後他也躺下身來,從身側摟住令歌,低聲喃喃道:“再過兩日便要迴長安了,好像就不能再這樣睡在一起了……”


    令歌笑著,說道:“那以後我們離開長安,天高海闊去哪裏都成,我帶你迴遇仙山,或者迴寧州。”


    隻是剛說完,令歌便出神地想著,令楷願意離開長安嗎?令楷心中的仇恨何時才能得以解脫?


    令歌勉強一笑,又道:“其實陪你留在長安也挺好的……”


    未等他說下去,他便感受到身側之人將他抱得更緊,同時,他聽見令楷說道:“令歌,我們離開長安吧,等這次事情結束後,我就辭官,我都聽你的……”


    說罷,令楷便閉上眼睛,緊貼著令歌,依戀不舍。


    令歌不免一愣,他從未想過令楷會願意辭官離開長安,正當他疑惑不解時,他又聽見身側傳來令楷低沉的嗓音。


    “人不能總活在過去,我想離開長安,我不喜歡那裏……”


    “既然這樣,”令歌翻過身麵對著令楷,“我們便帶著嬸嬸和淑妃一起離開長安,我們迴遇仙山,可好?”


    令楷閉著眼睛,與令歌額頭互抵,迴應了一聲:“好。”


    令歌握住令楷的手,又道:“我們可以在遇仙山住個一年半載,然後再下山來中原,去金城看羊皮鼓舞,去寧州再吃土瓜,去洛陽看辰玉師姐,說不定那時候辰玉師姐已經有了孩子,我便是他的師叔,要是學武,我和望舒師姐都可以教他,學文更好了,有你在,我們肯定能培養出一個文武雙全的小家夥。”


    令楷的嘴角上揚著,靜靜地聆聽著令歌的描述,想象著那遙遠的未來。


    “我們還可以帶上無憂,去玉竹閣喝酒,他肯定會喝醉的……”令歌說道,他想起無憂臉和脖子紅成一片的模樣便忍不住地笑出聲。


    “我們在洛陽住上小半年,迴蒼竹村看阿婆和小寶。”令歌想象著那時的場景,隨即又悄聲道:“話說迴來,阿婆做的小堅果,我一直放在王府的床上。”


    “我的被我珍藏起來了,在我房間的一個收納盒裏。”令楷說道。


    “那也該拿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了。”令歌打趣道。


    “的確。”


    說著,令歌的思緒又飄向將來,他說道:“說不定那時的無憂已經學有所成,也可以跟著我們遊走天下了,還有夢玨,到時候我們可以去江南,乘著小船,看遍江南好風光,冬天又可以去北方,看北方的鵝毛大雪,冰天雪地……”


    “等我們不想在中原待了,又可以迴遇仙山,然後又在遇仙山待上一年半載,再來中原遊山玩水,歲歲年年,皆是如此,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令歌一直說著,想象著,最終他在令楷的懷裏逐漸睡去,這才停下話語。


    看著陷入沉睡的令歌,令楷的雙眼逐漸變得感傷猶豫。


    良久,待令歌的唿吸聲變得均勻之後,一滴淚水從令楷的眼中悄然落下,將黑夜驚醒,在天邊露出魚肚白。


    一幕幕往事在令楷的腦海裏重演,淚水和痛苦不斷地翻湧著,侵蝕著他的靈魂。


    好在這兩年的時光裏,因為令歌的到來,自己真的快樂過,即使短暫,自己也曾擁有,到最後也一直擁有。


    令楷從袖中取出一包迷藥,將其打開,並送到令歌的口鼻處,讓令歌將迷藥吸入。


    “抱歉,這是最後一次……”


    之後,令楷小心翼翼地起身,獨自一人來到桌前,借著天邊的微光,他取來筆墨紙硯,將昨夜的詩句寫下。


    詩詞寫罷,令楷從衣袖裏取出自己的匕首竹影,端詳著手中鋒利無比的竹影,他隻覺寒光攝人。


    它曾是自己的護身之物,如今卻變成自己的催命符,當真是世事無常,令楷黯然輕歎著。


    天色漸亮,令楷收下竹影,他迴頭注視著熟睡的令歌。萬般美好卻讓他不忍多看,須臾,他垂下眼眸,推門離去。


    日光再一次照亮船艙,在那一張被硯台壓著的紙上,有著深情款款的字跡:


    《江上令月》


    月華繞枕,墨峰連綿,涼簫卷浪令樂生。


    我憐月孤兮,邀月一盞無華燈,此夜伴月長相守。


    君憐我幽兮,臨江杯酒長精神,解我一江春水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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