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車水馬龍,世間最為繁榮之地,無數人為之向往,滿腔熱血地來到這裏,以望出人頭地。


    長慶十四年,四月初七,細雨霏霏。


    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了長安城淩嵐藥局的後門,店中的人早已收到大當家許淩的來信,知曉車中之人的身份,早早地便派人在後門等候接應。


    藥局的幾位夥計見馬車停穩後,便撐著傘擁上前去,接馬車上的人下來,同時幫忙他們拿包裹行囊,一時間一行人都擁在一起,看不清傘下之人的麵貌。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座閣樓上正有一個人在虛掩著的窗戶邊悄然觀察著藥局後門的那一行人,見他們都進了藥局後便轉身離去。


    在藥局旁邊的一條小巷裏,有著不少過路行人,其中一名披著灰色鬥篷的人正倚著身後的石牆立在原地,麵容盡在衣帽之下。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閣樓上躲在窗戶後麵的人,見閣樓上那人離開後,他也開始動身走出小巷。


    小巷的石子路上有些積水,恰好倒映著那人的身影,隻見此人身形玉立挺拔,想來是一名男子。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帽,衣帽之下是一張戴著月牙白半麵麵具的臉頰,隻見他的嘴唇正緊閉著,藏有不可言說的秘密。


    男子低著頭,在偌大的長安城中緩緩行走著,像芸芸眾生一般並不起眼。


    不久之後,他來到一處達官貴人家的小側門,走上去輕輕地連敲三下小木門。


    很快,門從裏麵被打開了,一個撐著傘的小丫鬟露出了麵孔,她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見沒有他人,便引著男子走進了宅中。


    兩人穿過了一片花園,此時的小雨依舊淅淅地下著,將花園朦朦朧朧地籠罩著。在兩人的不遠處有一座小亭子,有一位身著鵝黃和白色相間衣裳的少女正立在那裏,想來已經等候多時。


    男子進入亭子後便脫下了頭上鬥篷的帽子,並摘下麵具,露出了俊秀的容顏。他微微頷首,說道:“朱姑娘,許久不見。”


    “白公子,別來無恙。”若晗福身道,她看向令歌,上次自己見到令歌的時候,令歌還受著傷,不免有些憔悴,如今他的傷勢已好,哪怕現在身著布衣粗服也難掩飄逸絕塵的容貌姿態。


    令歌微微一笑,說道:“前兩天給朱姑娘寫的信已經告明來意,今日還請姑娘出手相助。”


    若晗微微頷首,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紙,遞給了令歌,說道:“我已經打聽過了,太學府侍衛換值的時間,還有楷哥住在何處,這些我都已經寫在信紙上了,隻是如果令歌你真要潛入進去的話,一定要多加小心。”


    若晗甚是擔心,長安城本就高手如雲,如今聖上下旨扣留眾位貢士,太學府定會更嚴加看守,她歎道:“自從陛下下旨徹查後,知道太學府情況的也隻有大理寺了,可是大理寺的口風實在嚴緊,我也沒辦法打聽到什麽。”


    令歌微微頷首,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夢玨。


    “事情緊急,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令歌說道,“我會再去問問孫太傅的,若晗你不必擔心。”


    這些日子以來若晗都憂心忡忡,如今見到令歌前來,她這才鬆一口氣,她說道:“孫太傅這些日子閉門謝客,不過想來他是肯見令歌你的,他的住址我也已經寫在信紙上了。”


    “多謝。”令歌心裏稱讚著若晗的心細,“今日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感謝朱姑娘。”


    “都是我應該做的,”若晗說道,“隻希望楷哥千萬不要有什麽事。”


    令歌微微頷首,他現在也牽掛著令楷,這次的春闈舉報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想來便是衝著令楷他們去的。


    之後,令歌沿著原路離開朱府,離開時他粗略地打量著朱府的裝潢設計,朱曉身為禦史大夫,府上絲毫不見奢靡之風,與吳哲家中比起來更是樸素,不愧是受世人敬重讚揚的清官。


    等離開朱府以後,令歌找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拆開信紙,記下信紙上的內容,他仔細地琢磨了一會,這些日子孫太傅之所以閉門謝客,定是因為附近有皇後派去的眼線。


    於是令歌決定先不去找孫太傅,而是直接去太學府,先確定令楷安然無恙才是。


    雖然此時雨停,但是風掠過的時候,不免還是會帶來絲絲涼意,令歌裹緊披風,按照若晗給的地址繼續往前走去。


    令歌估摸好時間來到太學府的周圍,遠遠地便看見侍衛們森嚴地把守著太學府的大門。令歌從若晗的信紙上知道令楷就住在太學府的東北角,於是他放慢腳步,抑製住心裏的急切,朝著太學府東北方向走去。


    令歌原本是想故技重施翻牆而入,隻是他未曾想到太學府東北角邊上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街,光天化日之下想翻牆進去實在是不可能。


    無奈之下,令歌又看向太學府的小東門,門口隻有兩名侍衛把守著,小東門前麵是一條小道,剛剛他便是從那裏走過來的,同時,小東門前還有幾家小門店,賣著一些雜貨。


    令歌決定先去小店裏轉轉,很快便是侍衛換值的時間,到那時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從小東門裏溜進去,如果白日不行,那就隻能等著入夜了。


    他走進小店,發現店裏光線暗淡,隻能依稀看見店裏麵櫃台那站著兩個人,再往前走些,令歌隻覺其中一個人甚是眼熟,此人身材魁梧高大,眼神堅毅,仿佛有一道光芒從中折射出來一般。


    “言信……?”令歌不確定地喚道。


    那人隻覺得眼前這位戴著麵具之人的聲音很是熟悉,他應道:“令歌……?”


    令歌走近看清了那人,發現正是言信。他欣然一笑,趕緊取下麵具,道:“是我。”


    言信見到令歌先是意外,隨後又是喜上眉梢的興奮,隻聽他笑著說道:“太好了,令歌你來了,這樣我們進去就更容易了。”


    令歌聞言也鬆了一口氣,道:“原來言信你也是來想辦法進去的。”正說著,令歌看了一眼旁邊不起眼的店主。


    言信見狀,說道:“沒事,都是自己人。”隨後言信又看著那店主,問道:“誒,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店主道:“剛剛說到了從昨下午開始,小東門這裏就有考生接連地被帶了出去,晚些的時候便是被抬著迴來的。”


    言信聞言不免眉頭一皺,隨後拍桌罵道:“他奶奶的,定然是被帶到大理寺受刑去了!”


    令歌一聽,一顆心不免立即提了起來,他想起了冬日裏聚集在書局取暖看書的書生,那些文文弱弱的書生又怎受得住任何一點嚴刑拷打?


    這時店主又繼續說道:“二位放心,我們一直在這守著的,令楷公子暫時還沒有被帶出去。”


    雖然店主這麽說,但照著這趨勢下去,早晚都會到令楷,不說是令楷,哪怕是別的書生,令歌聞言都不免心中一酸,他們何嚐不是像令楷那樣有著自己青雲之誌的年輕人?


    “如果沒人招供,考生們就都會被取消殿試資格,他們大理寺也就沒有功績,大理寺這些人遲遲見不到有人招供,居然直接上刑,難不成是想無中生有嗎?!”言信繼續憤怒地說道。


    令歌頷首默然,他細細地想著,看來是有人打算栽贓陷害某一個人,而那個人則很有可能是令楷。


    如今太學府與外界隔離,裏麵究竟是怎樣的情況也無從知曉,令歌有些慚愧,如果令楷當時不是為了自己迴到洛陽,說不定也不會被人擺這麽一道。


    正想著,小東門處便傳來了動靜,隻見一個書生被推著走了出來,雖然那書生不修邊幅,頭發還些淩亂,但臉上卻盡是對身後官兵的不屑。


    令歌認出了那位書生,一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那位書生不是別人,正是胡陽。很快,胡陽便被官兵帶上了一輛馬車離開了小東門,一時間小東門空無一人。


    “快,令歌,趁現在,他們正在換值。”言信說道。


    話音剛落,兩人就朝著小東門裏麵跑了進去,眨眼間小東門便像無事發生一般,不見人影。


    跑入太學府後,兩人一路沿著小路又向東北角奔去。


    “令歌,走這邊。”言信指了指路,之前太學府還未被封鎖前,他已經來過數次,再清楚不過令楷住在何處。


    “是誰!?”此時兩人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令歌和言信迅速迴過頭,隻見是兩名侍衛,還未等那兩名侍衛看清他們,那兩名侍衛便已經被衝上來的令歌和言信擊暈在原地。


    “現在怎麽辦?”令歌有些不安地問道。


    言信倒還沉得住氣,說道:“先找個地方把他們藏起來。”令歌原本是想幫言信的,結果還沒等他出手,言信便已經憑著一己之力把那兩名侍衛給拖走了。


    令歌看了看周圍,鬆了一口氣,好在剛剛的動靜並未引來其他侍衛。


    言信將那兩個侍衛安置在了一處草叢的背後,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找出來的繩子和布巾,等令歌走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把那兩名侍衛給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


    “都是隨身帶的。”言信解釋道。


    一時間,令歌不得不讚歎言信動作迅速,幹淨利落。


    “好了,我們一起進去找楷哥。”言信擦了一下額頭說道。


    令歌點了點頭,此時的他很想見到令楷,確定令楷是否安然無恙。


    而後兩人穿過兩三個石拱門,來到了一座房屋前。此時剛下完雨沒多久,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令歌打量了一番此處,隻覺得這裏不像前院那般有著生機,反而讓他想起了遇仙山很少有人去的密林深處。


    此時言信低聲罵道:“那些人故意把楷哥安排住在這種地方。”


    令歌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與眼下的危急比起來並不算什麽。


    兩人走到了門邊,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鼻尖可以清楚地聞到一種黴濕的氣息。


    令歌微微皺了皺眉,一顆心不免提了起來,他將門緩緩地推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


    走進去之後,令歌往一側看過去,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他,手裏似乎還拿著書。


    令歌緩緩走過去,摘下了披風上的帽子,喚道:“阿楷……?”


    那人聞聲迴過身來,麵如清風,正是令楷。


    令楷一見令歌,頓時愣在了原地,隨後他又揚起了笑容,站起身來,不確定地問道:“令歌,是你嗎?”


    令歌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阿楷你沒看錯。”令歌發現令楷的神色甚是憔悴,眼睛下是一片烏青,想來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


    令楷自嘲著,穿著一身布衣還能如此仙姿玉貌,除了令歌又能是誰呢?


    迴過神後,令楷問道:“令歌你怎麽來此地了?趕緊離開才是。”說著,他又看向一邊的言信,說道:“不必顧我,我不會有事的。”


    “楷哥!”言信急了起來,“老胡方才都被大理寺給帶走了,下一個可能就是你!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去參他們一本,說他們對考生濫用私刑。”


    令楷神色黯然下來,說道:“朝廷重臣尚且會被嚴刑拷打,何況是我們這些還沒有正式受封的考生?”


    言信聞言當即陷入沉默。


    隻聽令楷微微一歎,繼續說道:“他們將考生又送迴太學府,就是不想落人口舌,如今我們必須得拖住他們,免得大理寺濫用私刑製造偽證。”


    “怎麽拖住他們?”言信問道,他明白令楷的意思,此事定乃後黨所為,如今必須打亂後黨的計劃,否則東宮提拔拉攏的考生必將受到重創。


    “讓陛下知道我們這些書生性命難保,”令楷說道,“陛下隻是痛恨有考生弄虛作假,可這也足以說明陛下對天下讀書人的重視。”


    言信頷首,疑惑地問道:“可是,這無憑無據,如何讓太傅他們上書請奏?就算上奏了,等陛下下旨徹查的時候,那些人恐怕就已經誣陷楷哥你們了,指不定又會從哪裏蹦出一個證據,從樹下挖出來的那衣服可不就是莫須有的物件?”


    “那件衣服到底怎麽迴事?”令歌疑惑地問道。


    言信解釋道:“衣服上的字跡核對過了,是未考中春闈的吳哲的,他說定然是有人模仿他的字跡來弄虛作假,東窗事發時還能洗脫嫌疑。”


    令歌心中一驚,竟然是吳哲?這豈不是要奔著令楷他們去了?想來一時半會也沒有別的證據,所以現在才沒有找上令楷。


    令楷眸色漸深,說道:“這招可謂陰毒至極,雖然衣服並未完完全全指向誰,但足以讓所有考生身陷泥濘,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是如此。”


    言信聞言,咬牙切齒道:“我懂了,如果沒抓出真正作弊之人,那麽楷哥你們所有考生的名節都會受損,就算來年再考中,在官場上也是走不遠的。”


    令歌頓感無措,一時竟找不出比此計更陰毒的武功。


    半餉,令楷微微一笑,神色緩和如春風,隻聽他說道:“你們兩個都已經闖進太學府了,大理寺知道有人闖入自然會有所顧忌,隻是這還遠遠不夠。”


    說著,令楷便往半掩著的窗戶邊走了過去,他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繼續說道:“想來這雨今夜還是會下,長安城已經很長時間沒下過這麽久的雨了……”


    說罷,他轉身看向令歌,又道:“和令歌一樣,來得正是時候,我有件事還得拜托令歌去做,還望令歌答應。”


    令歌看著令楷,隻覺得令楷此時的笑意與在武林大會時一樣,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並未詢問,便已點頭應下。


    離開太學府的時候,令歌聽見身後傳來喧囂之聲,想來是言信已經鬧出動靜,接下來便該是自己出手相助的時候了。


    他戴好兜帽,走進人群,在寬闊的街道上與所有人融為一體。


    許久以後,令歌停在了長安城隍廟的門口,因為下雨的緣故,今日來城隍廟的人並不多。


    令歌往廟裏走去,發現廟裏雖然人煙稀少,但是香火未斷,依舊縈繞著淡淡的青煙。他打量了一番廟宇,發現此處多有修繕,卻也難掩其年歲久遠。


    與此同時,令歌還發現有不少螞蟻往神像麵前的貢品處攀爬而去,他唇角微揚,正合心意。


    剛走進廟裏沒多久,令歌便聽見背後嚷起一名女子的聲音,如果說甯霞師姐的聲音是溫婉柔和的,那麽這個女聲則如敲鑼打鼓,給人一種明豔張揚之感。


    令歌迴頭一望,隻見從大門外走進來了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因為天涼,她的粉白色襦裙外還穿著一件精美的紅色短襖。同時,女子的身後還跟著兩位侍從,想來是哪戶殷實人家的小姐。


    此女麵容姣好,隻是柳眉緊皺著,麵帶慍色,也不知在為何而怒。女子大步地往神像前走去,同時說道:“都說了我不去,管他什麽伍公子六公子的,我通通不見!”


    “小姐……”女子身後的侍從無奈地喚道。


    那女子見令歌戴著麵具,覺得甚是古怪,因此多看了兩眼,卻也沒多問。


    隨後她走到了神像之前,在侍從的幫助下點燃了手裏的香,開始在神像前祭拜起來。


    女子全然不管旁邊是否有外人,隻聽她說道:“小女子雨潔隻求未來夫君愛的隻是我,而不是我的家世……”


    侍從們聞言,急忙地提醒了一聲:“小姐……!”


    同時,侍從們看了一眼旁邊的令歌,令歌見狀便偏過頭去,裝作沒聽見一般。隻是他心裏想著這位姑娘倒是與眾不同,似乎一點也不把世俗的評判放在眼裏。


    那女子並未在意侍從的提醒,隻是繼續在神像前絮絮叨叨著。


    “求店裏的生意愈發興隆,父親健康平安,兄長早日娶親生子,繼承家業……”


    一旁的令歌挑眉,饒有興致地聽著。


    “最後,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說罷,女子站起身來,帶著自己的侍從們離開了城隍廟。


    令歌留在廟裏,看著燃著的香火冒著縷縷青煙,一時間他出了神。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似乎要實現這句詩實在不容易。


    而後,令歌趁著廟裏沒有他人,便走到神像麵前,低語道:“多有得罪。”隨後,他看著桌麵上的那些小螞蟻,微笑道:“有勞了。”


    離開城隍廟之後,令歌迴到淩嵐藥局,發現辰玉早已在淩嵐藥局前堂等候多時。


    為了掩人耳目,辰玉便在前堂幫忙,見到戴著麵具的令歌迴來,她便示意旁邊的夥計將令歌引到後堂。


    很快,辰玉便騰出手迴到後堂,問令歌道:“怎麽樣?”


    “一切順利。”令歌頷首應道。


    傍晚的時候,令歌已經換好自己的衣服出現在前堂,和師姐們一同幫藥局做事,這時,從門外走進來幾個藥童,隻聽他們興高采烈地對眾人說道:“可不得了,今天的城隍廟發生了大事。”


    “怎麽了?”


    “那裏的神仙居然顯靈了。”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了那幾個藥童,都是一副饒有興趣的神情。


    “那神像前的桌子上,出現了好些螞蟻,竟然拚成了兩句話。”


    “什麽話?可別賣關子了。”


    小藥童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明火夜雨滅,東北文曲出。”


    眾人不解,這是什麽意思?是一種預示嗎?


    大家討論著,不過轉眼便拋之腦後了,隻有幾位師姐看向了令歌,令歌卻像沒事人一般,繼續在藥櫃前整理著藥材,師姐們見令歌如此,也不多問,隻當閑談笑話一般,隨後忘卻。


    等到夜色籠罩整座長安城時,令歌來到了屋頂上坐著,麵朝著太學府的方向靜靜地觀望著。


    今夜天色漆黑,不見星月,好在長安城燈火輝煌,不至於讓長夜陷入一片沉寂。


    “令歌在等什麽?”此時辰玉也爬上了屋頂,坐在了令歌身邊。


    令歌微微一笑,道:“等著文曲星降世。”


    辰玉笑了笑,不再說話,她已經大概明白令楷和令歌的計劃,眼下隻用等著好戲開場。


    兩人一直坐在屋頂,各有各的心事,隻是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


    “師姐,你是喜歡侍辰師兄的,對嗎?”令歌突然偏過頭問起辰玉。


    辰玉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笑,“令歌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辰玉盯著令歌,發現令歌的眼中正倒映著漆黑如墨的夜空,隻是心裏卻被人間煙火所填滿。


    “怎麽不一樣了?”


    “現在說起這些兒女情長之事都不會臉紅了。”


    令歌愣了愣,一時間他無話可說,他隻覺臉頰一陣滾燙,暗暗慶幸,好在夜色如墨,難以察覺。


    辰玉也不再笑令歌,她看向天邊,微笑著說道:“令歌可還記得在塞外的時候,有一天日落,你問過我什麽嗎?”


    令歌想起了那天的大漠黃昏,夜色降臨,迴應道:“記得,我問師姐,塞外的人到了中原生活就會過得好嗎。”


    辰玉點了點頭,道:“當時我說,腳下的路通往哪總是說不準的。”


    她轉過頭看向令歌,繼續說道:“太多顧慮隻會讓我們止步不前,連路是通往何處都不知道,走路之人又何須在乎旁觀者的眼光?”


    令歌想起了白日裏的那位叫“雨潔”的女子,明明自己應該比她更自由灑脫才是。


    “況且師姐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辰玉微笑著說道,“我們都希望令歌你這一生平安快樂就好,想做什麽便去做,可別錯過了。”


    令歌聞言,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應答,隻是一直琢磨迴味著辰玉的話。


    突然,令歌發現一片紅光在天邊隱隱地閃爍著,之後愈發強烈,映紅了辰玉和令歌的臉頰,隻是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低落著,迷茫著。


    “開始了。”令歌淡淡地說道,同時他的眼中正清晰地倒映著那天邊的紅光。


    辰玉微微點頭,而後她仰頭看著夜空,隻覺黑雲愈發沉了下來,她說道:“大雨將至,我們早些迴去休息吧。”


    辰玉站起身來,又讚歎道:“夜雨落長安,火滅文曲出,此計甚好。”


    令歌依舊坐著,他看向辰玉,一身紅衫在紅光的照映下愈發明亮奪目。


    “阿楷一向足智多謀。”


    說罷,令歌側過頭去,繼續看著天邊的火焰,陣陣黑煙正將此夜染得愈發漆黑,“但願他能夠順利渡過此劫。”


    “會的。”辰玉應道。


    令歌頷首,而後站起身來,剛好一滴雨落在了他的鼻尖。


    雨落長安,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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