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洛陽城盡在落日餘暉之中,城中建築流簷靜壁,合理得當卻又不拘一格的布局給人一種眼前一亮之感,令歌心裏不禁讚歎,洛陽不愧是文人墨客們向往的聖地。


    之後,令歌在林楷的指引下前往清颻書局,一路上,令歌都被這座古城的一切深深地吸引著,他發現人們的衣著打扮更為光鮮亮麗,談吐之間也更顯書香之氣,當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隨著越走越遠,令歌發現周圍的樓閣建築愈發顯得陳舊,林楷解釋說道:“洛陽城被洛河分成南北兩個部分,北邊的話是洛陽皇宮和達官貴人住的地方,這裏是城南,大多尋常百姓都住在這邊。”


    隨後,他淺笑著看向令歌,問道:“令歌會願意住哪?”


    令歌沉吟片刻,迴應道:“隻要自己喜歡,住在哪都是一樣的。”


    “言之有理,”林楷眨眼一笑,“令歌不妨猜一下我住在哪。”


    的確,這個飛賊住在哪?令歌猜想著。


    見令歌答不上來,林楷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有機會,我定請令歌你光臨寒舍。”


    令歌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人走上了一座石拱橋,令歌聽見流水潺潺,他往橋下看去,發現有一條徜徉在夕陽裏的河流,波光蕩漾著。


    “我們到了。”林楷指著前方說道,“昔年由白清漪所創建的清颻書局。”


    令歌聞言,放眼望去,隻見那是一座陳舊卻大氣的樓閣。在樓閣之前,有不少書生,他們一個個神色憂慮,正拿著一本書在手裏背誦著。


    令歌看向林楷,發現林楷望著眼前之景默然不語,他問起林楷,說道:“他們都是在等書局開門嗎?”


    林楷點頭,迴應道:“對,他們大多都是窮苦人家的書生,基本上都是靠著清颻書局才能讀上書。”


    “隨我來。”林楷往另一邊走去,令歌緊緊地跟上,問道:“我們去哪?”


    林楷看向令歌,迴應道:“去書局裏麵,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雪君安置在哪?”令歌又問道。


    “帶去書局後麵,那裏沒什麽人。”見林楷很是了解的模樣,令歌便牽著雪君跟上了他。


    之後,兩人一起繞到了書局的後麵,等到了那裏,令歌發現此處不像迴春堂後街那般是清一色的紙火店,而是一條不寬不窄的巷子。


    令歌找了一處地方將雪君的馬韁繩拴好,他轉過頭看了看,發現書局的後門正緊閉著。


    “我們該怎麽進去?”


    裏麵是怎麽樣的情況他們並不清楚,萬萬不能輕舉妄動。


    原以為林楷會想出周全的辦法,卻不想林楷直接迴應道:“翻牆進去。”


    令歌愣了一下,他看著圍牆,心想辰玉會不會就在裏麵?若是有人埋伏在裏麵,自己帶著林楷能應付嗎?或者說,就像辰玉走之前說的那樣,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


    令歌不動聲色地咬了咬牙,隨即一躍而上,蹲在了書局牆壁的邊緣之上。


    他放眼望去,發現雖然書局占地不小,但也能一眼看清書局的大體輪廓分布,前麵最高最大的應該就是藏書樓,而後麵則有不少小一些的樓閣房屋。


    書局的庭院裏麵不見人影蹤跡,院中種有些許花草,一切都靜悄悄的,像一本無人翻閱的書籍一般。


    隻是這偌大的書局怎會突然便大門緊閉,不見一人了呢?


    “裏麵怎麽樣?”


    令歌迴首垂眸一看,正是林楷仰頭望著他。


    “裏麵沒人。”令歌迴應道。


    “你拉我上去吧。”林楷一邊說道,一邊伸出雙手。


    令歌點頭,林楷的傷勢已無大礙,如果自己不拉他上去,也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麽。


    於是,令歌索性放出玉鶴給林楷,讓林楷拉著上來。


    林楷見一條鋼索落在了自己的麵前,便緊緊握住,用上輕功在牆壁上開始攀爬起來。


    令歌見狀,心想幫林楷一把,隻見他把手向上一抬,卻不想林楷竟被一下子帶了上來。


    令歌心裏一驚,他本想攬住林楷,卻發現為時已晚,他腳下不穩,與林楷雙雙往裏倒去。


    刹那間,令歌依舊想著林楷的身體尚未完全康複,這可摔不得,於是他一邊用力地將林楷緊緊攬住,一邊運功施展翎羽心法,讓真氣遍布兩個人的全身,以免摔傷。


    隨著“砰!”的一聲,兩人皆落在了地上,令歌暗暗慶幸,好在這後院像迴春堂一樣布滿草地,他們從好幾尺高的牆壁上摔下來才能安然無恙。


    片刻之後,令歌才迴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一個重物壓著——林楷還壓在他的身上。


    “你沒事吧?”令歌擔心地問道。


    “還好。”林楷迴應道。


    令歌聞言也算放下心來,不過這麽一會過去,他發現身上這人卻絲毫不見動靜,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


    令歌微微蹙眉,隻好雙手支撐著地麵,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來,身上之人也才起身,坐在了他的麵前。


    兩人經此一摔,頭發衣服都有些淩亂,令歌沒有去看林楷的神情如何,他隻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不好看。


    這時候,隻聽見林楷似笑非笑地說道:“令歌你的力氣怎麽這麽大?我被你一拽就上來了。”


    林楷想起遇仙山那晚,令歌對他出手時的淩厲身法,好在令歌最後收了力並化劍為掌,要不然自己已經魂斷遇仙山。


    令歌尷尬,並未迴應林楷,想來的確是自己的力氣大了一些。


    令歌往四周掃視一圈,恰好看見了那道緊閉著的後門,其實方才他進來給林楷開門就好。


    一時間,令歌的神色愈發幽怨。


    林楷順著令歌的目光看向後門,他反應過來,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隻是見令歌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自己,他又立馬止住笑聲,清了清嗓子,說道:“走,我們去裏麵一探究竟。”說著,他便站了起來。


    令歌正欲起身,卻發現手中突然多了一股溫熱之感,還沒有迴過神來,他便已經被林楷拉了起來。


    待站穩後,令歌立即鬆開了林楷的手,林楷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兩人一言不發,令歌將明秋從劍鞘中拔出,緊緊地握在手裏。每到一間房屋之前,令歌便會警惕地擋在林楷的身前,率先將房門踢開,確認沒有危險之後,兩人才進去搜尋一番。


    令歌發現一個個房間裏雖然書籍眾多,但都擺放整齊,除了好些日子沒有人住,不免有些灰塵,他們並未發現什麽異樣。


    待到一間一間屋子搜尋下來,令歌不免擔心起來,辰玉去了何處?


    令歌看向那座還沒有進去查看的前院閣樓,不自覺地將手中的明秋握得更緊。


    這時,林楷伸出一隻手搭上了令歌的肩膀,安慰道:“不必擔心,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令歌頷首,他依舊走在林楷的前麵,待到走近閣樓門前時,令歌聞到一種轉瞬即逝的淡香,他頓時提高警惕,緊緊地盯住閣樓。


    林楷也注意到了令歌的異常,他上前緊挨著令歌,悄聲說道:“踢開門就好。”


    話音剛落,令歌便一腳向門上踹去,兩扇門頓時打開,此時落日餘暉也被夜色逐漸吞噬,令歌將明秋對準前方,借著些許光線帶著林楷往裏走去。


    雖然光線暗淡,但令歌還是看清了閣內之景,一時間他心中生歎,這裏不愧是名震天下的清颻書局,書籍之多可謂是遇仙山藏書量的無數倍,一排排整齊的書架像一位位學問淵博的夫子一樣,直直地立在他們的麵前,那一張張木桌想來正是平日裏書生們常常奮筆疾書的地方,也難怪他們對清颻書局如此掛念。


    正想著,林楷便徑直地向前走去,隻見他走到櫃台旁,拿起了櫃台上的打火石,將燭台點亮。


    一時間,火紅之光照亮四周,也映亮了林楷俊美的臉龐。


    “想來書局現在是沒人的,不妨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林楷對著令歌說道。


    令歌望著燭火之下的林楷,五官斂去了平日裏的意氣風發,更多了些柔和,讓人安心。


    半餉,令歌才點了一下頭,的確,走進閣樓後,他並未察覺到還有其他人在這裏,想必這裏是安全的。


    隻是,辰玉去了何處?莫非是在其他洛陽遇仙那裏?


    林楷走了過來,並遞給令歌一盞燭台,說道:“令歌你小心些,這裏都是書籍。”


    令歌微微頷首應道:“嗯。”畢竟這裏也是遇仙的資產,他自然會多加小心,說不定還能找出好幾本《洛陽時下新文》。


    隨後,令歌端著燭台同林楷往裏走去,他們穿梭在書架之間,尋找著蛛絲馬跡。


    同時,令歌留意著那些書籍的名字,一本本從眼前掠過,林楷則在他的旁邊解釋道:“這些書大都是儒家典籍,專為科舉考生們提供的,令歌你若是想看小說話本,可以去樓上。”


    令歌點頭,心想林楷對這裏倒是熟悉。


    兩人將一樓的書架都看過一遍,依舊沒什麽收獲,這才走了出來,迴到櫃台前。


    突然,令歌注意到櫃台上放滿了一摞書,看清書名之後,他眼前一亮,當即拿起一本,並將燭台放在櫃台一旁,開始翻閱起來。


    林楷有些好奇,端著手中的燭火走了過去,他湊近一看,忽地神色一僵——令歌手裏的書不是別的,正是清颻書局暢銷的《洛陽詩集》。


    此時,正巧令歌翻到了書上的一頁,上麵是詩人令楷所作之詩,一旁還清楚地批注著,此詩乃詩人令楷親自臨寫。


    未等林楷反應過來,令歌便已經與他拉開了距離,隨即而來的則是一陣冰涼寒意——那刻有蘭花草的劍刃正架在他的脖頸上,稍微再用點力,即可劃破肌膚之下的血脈,取走他的性命。


    借著燭火,林楷看清了令歌的臉龐,隻見令歌眉頭緊鎖,平日裏清亮動人的眼眸也在此時變得讓人寒意頓生。


    他聽見令歌嗓音極其冰冷地質問道:“你究竟是誰?”


    林楷微微倒吸一口涼氣,他將手中的燭火放在櫃台上,幽幽燭火之中,他的神色倒是如釋重負一般,隻聽他淡定地說道:“令歌你不也已經看到了嗎?真相就在眼前。”


    那本《洛陽詩集》上的字跡與折扇上的字跡一模一樣,對此隻有一種解釋:那日在金城時,胡陽隻是一個障眼法,而真正寫詩之人則是林楷,他就是那位名揚洛陽城的詩人——令楷。


    隻見令楷一雙深邃的雙眼正直直地看著令歌,不帶一絲虛假之色。


    “這就是昨夜我承諾,會告訴令歌你的真相,若非你看見這相同的字跡,又怎會相信我便是令楷本人?”


    令歌手中的明秋微微抖動一下,的確,若是令楷提前告知真實身份,自己倒不會輕易相信洛陽飛賊和才子詩人便是同一個人,畢竟一直以來,令楷在自己的心目中隻是一位文人墨客的形象。


    令歌停下這些思緒,語氣依舊冰冷,繼續問道:“我師姐呢?”


    “我不知道辰玉姑娘的下落,”令楷迴答道,神色語氣真誠,“我沒有騙你。”


    興許,令楷的確不知道,辰玉現在有可能在洛陽其他遇仙勢力處,令歌心想著。


    他半信半疑地放下劍刃,隻是一刹那,他便注意到門邊有一樣東西閃爍了一下。


    令歌當即上前查看,隻見在地上,有一隻掉落的耳墜,正是在金城那一晚自己和令楷為辰玉贏來的首飾。


    辰玉一向細心,絕不會把耳墜遺落在此——定是出了事!


    令歌撿起耳墜,不再猶豫,隻是風馳電掣般點了令楷的穴。


    令楷被這突如其來的點穴殺得措手不及,他的身體已經動彈不得,更是說不出一句話,隻能任由他人擺布。


    “抱歉,師姐多半出事了,我不能一直信你。”令歌避開令楷驚異的眼神,隻是他將令楷攙扶著,往裏走去,並將令楷放置在了一處黑暗的角落裏。


    隨後,令歌轉身離去,隻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


    令楷緊皺著眉頭,心生慌亂,麵對令歌的離去,他明白,這是一件任他如何辯解都無法改變的事情。在黑暗和寂靜之中,他被一種熟悉的恐懼侵襲,蔓延至全身,不得逃脫。


    ……


    令歌從後院翻牆離開了書局,他騎上雪君,戴上白色麵巾,動身前往洛陽的各個遇仙勢力之處,當務之急是要確定洛陽城中其餘遇仙是否安然無恙。


    令歌騎著白馬,穿梭在逐漸昏黑的洛陽城之中,兩旁眼尖的行人注意到他的眉眼和身姿,不由心生感歎誰家男兒竟生得如此俊美?勝一雙清澈的杏眸,就連漂亮的女嬌娥也得遜色他幾分。


    之前,令歌便已經將洛陽遇仙分布在何處牢記於心,除了清颻書局,洛陽還有三處遇仙。清颻書局乃洛陽城中的遇仙之首,有什麽事,會通過清颻書局傳達其餘三位遇仙。


    隻是其餘三處遇仙並不知道除了自己和清颻書局之外,還有哪處也是遇仙勢力,隻要清颻書局不鬆口,就不至於所有遇仙受到迫害。


    很快,在一家眼下沒什麽客人的當鋪之外,令歌停了下來,走進店內。


    令歌對著櫃台裏的掌櫃低聲說道:“今日相遇,在下之幸。”


    掌櫃聞言,露出一副如釋重負般的表情,當即說道:“客人如仙,在下盼望已久。”說著,掌櫃便將令歌引至後堂。


    後堂裏,令歌取下麵巾,問起掌櫃:“掌櫃,今日可否有其他遇仙之人來過這裏?是一位女子。”


    掌櫃搖頭否認,迴應道:“未有人來過。”


    令歌微皺眉頭,愈發擔心辰玉的去向。


    “少俠可知清颻書局怎樣了?”掌櫃緊皺眉頭問道,“清颻書局上下失蹤了數十日,我們這些下麵的遇仙不免一直提心吊膽,可是我們又不敢輕舉妄動。”


    令歌搖了搖頭,隻說:“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我現在告訴你洛陽城中其餘遇仙的下落,你派人去確定他們是否安然無恙,再打聽是否有一位遇仙女子前來找過他們。”


    掌櫃震驚不已,說道:“少俠,這可怕不合規矩,我們是沒有資格知道和自己同級遇仙真實身份的……”


    “事態緊急,就不要再管這些了,你照我說的去做便是。”令歌說道,“對了,那位女子穿著玫紅色衣裳,名叫辰玉,如果你們有看見她,知曉她的去向,就速來清颻書局後門迴報,我現在趕迴去還有要事處理。”


    說罷,令歌便重新戴上麵巾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掌櫃。


    掌櫃一見,又立馬問道:“少俠可還有什麽事情吩咐?”


    隻聽令歌說道:“如果今夜過後,我沒有迴到這裏,你們便速速離開洛陽城,投奔遇仙山。”


    掌櫃明白事情的緊迫性,他不由得想起了長慶初年時寧州遇仙的慘案,稍有不慎,洛陽遇仙恐怕就會全軍覆沒。


    如今,眼前這位飄逸俊美的少俠如此囑托,掌櫃頓時心生暖意,他當即拱手一拜,說道:“少俠放心,在下定不負少俠囑托!”


    令歌微微頷首,隨後離去,走出店外,他來到雪君的麵前,撫了撫雪君的鬃毛,喃喃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說罷,令歌牽上韁繩,迴過身看向出門相送的掌櫃,說道:“還請掌櫃代為照顧它。”


    掌櫃點頭,說道:“好,祝少俠此去平安!”


    “多謝。”令歌頷首,轉身離去,走路返迴清颻書局。


    等到令歌迴到清颻書局之外的時候,月色已經逐漸明了。借著月光,令歌發現那些書生還是沒舍得走,依舊守在書局外麵。


    令歌像方才一樣,繞到書局後麵的巷子,起身越牆而入。他快速地迴到閣樓裏,重新點亮燭台,來到適才放置令楷的黑暗角落裏。


    他用燭火照亮角落,看清眼前之景時,卻突然一愣。


    隻見在昏暗的燭火之中,令楷依舊倚在牆壁角落裏,然而他眼睛緊閉,臉色蒼白,似是夢魘一般。


    想來是感受到燭火的亮光,令楷緩緩地睜開雙眼,目光落在令歌的身上。


    令歌心中一驚,他發現即使有燭火照亮四周,令楷深邃的眼眸裏也不見一絲光亮,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你怎麽了?”令歌擔心不已地問道,他當即蹲下身來,將燭台放在一邊,“可是哪裏不舒服?”


    令歌心裏升起歉意,他想起令楷的傷勢並未完全痊愈,於是他立即為令楷解開穴道。


    解開穴道之後,令歌發現令楷依舊一動不動,隻是坐在原地,低頭不語,一時間,令歌甚是迷茫。


    思來想去,令歌牽過令楷的手,開始替其診脈。


    “心怎麽跳得這麽厲害?”令歌試探著問道。


    片刻之後,令楷微微頷首,嗓音極弱地迴應道:“令歌,先前隱瞞身份是我的不是……”


    說著,他抬起頭來看向令歌,眼中盡是焦慮之色,嗓音也全然失去往日的悠揚之感。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辰玉姑娘去了何處,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可好?”


    令歌見令楷如此,也隻好迴應道:“好,隻是你先得平複情緒,你心實在跳的厲害。”


    令楷微微點頭,沉默半餉,他開口說道:“令歌,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能夠知道辰玉去了何處。”


    令歌不明所以地看著令楷,發現令楷的臉色比起方才好了一些,他問道:“什麽辦法?”


    “開門放書。”


    ……


    清颻書局外,書生們還在等著,隻有十日便是決定他們前途命運的秋闈,如今他們隻希望書局能夠重新營業。


    突然,其中有一位書生驚唿道:“快看!書局點燈了!”


    眾人抬眸望去,紛紛放聲驚唿起來,隻見那座他們向往已久的閣樓,窗戶裏正亮起一盞盞明亮的燈,他們一擁而上來到書局的大門外,期待地等候著。


    很快,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書生們一看,隻見那是兩位戴著麵巾的翩翩公子,正是令楷和令歌。


    隻聽令楷說道:“因為一些原因,書局這些日子都沒有開門,對此我們深感抱歉。”說著,他便向眾位書生俯身拱手行禮以表歉意,令歌在一旁也跟著拱手行禮。


    “為表歉意,我們決定將書籍外借,眾位公子可以將需要的書借走迴家,隻要記下姓名和住址便可。”


    眾人聞言,頓時驚歎。


    “雖然書局的書是可以在裏麵免費看的,但是從來不外借,今日可真是破了先例。”


    之後,眾位書生大步流星地向裏走去,隻是剛到閣樓之外,他們便被令歌和令楷攔了下來。


    令楷解釋道:“書局裏麵多有不便,就不請大家進去了,大家需要什麽書,告訴我們便是。”


    書生們紛紛點頭同意,隻要他們能借到想要的書怎樣都行。


    之後,令楷負責在門外記錄書生們的名字和住址,以及所借之書,令歌則負責找書拿給書生們。


    “在下龔祁,需要一本《欽定三禮》。”


    令楷對屋裏的令歌喊道:“《欽定三禮》一本,就在第三排,從左往右數的第二個書架,在第三層中間。”


    令歌根據令楷的指示,迅速地找到了書籍,看著手中的《欽定三禮》,令歌開始感歎,令楷對書局真可謂是了如指掌。


    為什麽令楷要提議開門放書?用一個詞來概括便是“請君入甕。”


    “書局裏並沒有打鬥的痕跡,細細想來辰玉姑娘應該是被他人迷暈後帶走的,那會我們進閣樓時聞到的淡香想必就是迷暈辰玉的迷藥。”


    “那個人定是一直留意著書局周圍的風吹草動,所以這才有機會對辰玉姑娘下手。”


    “如今我們開門放書,就是為了最快地引起那人的注意。”


    隻是又會是怎麽樣的人可以用迷藥迷暈辰玉?令歌不由地警惕起來,此人定是一位用藥的高手。


    迴過神來,可是這個辦法真的是一個好辦法嗎?看著閣樓外愈來愈多的書生,令歌不免仰天長歎。


    從開始到最後,令楷和令歌忙的不可開交,好在令楷指揮得當,令歌才能應付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越來越濃,書生們拿著自己想要的書,這才滿意離去。


    眼見沒有書生前來,令歌剛鬆下一口氣,卻突然又注意到不遠處還站著一位個子小小的書生,那位小書生見這會沒人,這才徑直地跑了上來。


    燈火和月光交錯之下,隻見那位小書生臉頰圓潤,眉清目秀,甚是可愛。


    隻聽見小書生開口喚道:“令楷哥哥!你可算迴來了!”


    小書生的聲音極其悅耳動聽,令歌仔細迴味著,是一名女子?


    “噓。”令楷朝著小書童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若晗,別來無恙。”


    若晗笑顏如花,說道:“楷哥你去了外麵好久,我都已經將你之前的詩作盡數翻譯成倭語和高麗語了,隻可惜我也是那會聽府上的人說書局重新開門,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也未曾想到會遇見你,這才沒把翻譯好的詩作帶過來。”


    令楷溫和微笑,說道:“無妨,改日你再帶給我就好,今日天色已晚,若晗你早些迴去才是。”


    “可有人陪你前來?”令楷問道。


    “有,楷哥你放心,墨兒跟著我一起來的,”若晗指了一下不遠處的一位小書童,令歌看過去,發現亦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子。


    令楷頷首,說道:“那就好,今夜我還有事,就不能送你迴去了。”


    “無妨。”若晗乖巧地點了點頭,令歌看在眼裏,發現若晗與令楷的關係極好。


    這時候,若晗注意到令歌,她一時愣住,這會走近她才清楚地看見令歌那一雙杏眸,如天上皎月一般清亮。


    適才遠遠看著的時候,若晗就在想,這是令楷從哪裏帶迴來的男子?以前從未見過,戴著麵巾都如此好看,她愈發好奇令歌的相貌。


    令楷順著若晗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戴著麵巾的令歌正倚在門邊,眼神像平日裏一般柔和,一半的身影在黑色陰影之中,另一半的身影則在月色之下,潔白如玉,如夢似幻。


    令楷笑著對若晗說道:“他是我從外麵帶迴洛陽的好朋友,”緊接著,令楷又轉頭對令歌介紹道:“這是若晗。”


    “小女子姓朱,名若晗。”若晗端莊優雅,對著令歌福身行禮,不見方才重遇令楷時的激動。


    令歌的雙眸突然變得飄散,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很快他又恢複過來,對著若晗拱手一拜,說道:“在下姓白,名令歌。”


    令楷看著他們兩人如此拘謹有禮,不禁內心暗笑起來。


    若晗頷首,又對令楷說道:“我就不打擾楷哥你們了,你們也忙活了一晚上,要早些休息才是,我改日再來,告辭。”


    說罷,若晗朝著他們再次福身行禮,令歌見狀,亦再次拱手行禮,直起身時,他瞥見令楷正在偷笑。


    “你在笑什麽?”令歌不解地問道。


    令楷倒也誠實,直接說道:“笑令歌你有些拘謹。”


    令歌一時無言,麵對陌生人,他的確拘謹。


    看著若晗離去的背影,令歌想起若晗方才所說的翻譯詩作,令楷之前在洛陽的生活是怎樣的?他和若晗有著怎樣的故事?


    “對了,”令歌想起一個疑問,“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有這麽多人,為何不翻牆進來拿書?”


    令楷一邊收拾著桌案,一邊思索著,片刻,他說道:“大概是因為讀書人的矜持。”


    令歌頷首,心覺有理。


    “可惜,如果是我,我就沒有。”令楷說道,一雙桃花眼笑成月牙狀,甚是迷人。


    令歌搖頭一笑,而後看向其他地方,笑意不減。


    原來令楷是這樣的,雖然和想象中有所出入,但卻讓人有一種驚喜之感,就好像他突然闖入自己的世界一般驚喜。


    令楷見令歌如此,也揚起了平日裏的淺淺笑意,他說道:“我是飛賊這件事隻有令歌你知道,還望令歌不要說出去。”


    令歌微微點頭,應道:“自然不會。”不知為何,令歌感到暗中得意,自己居然抓到了令楷的小辮子,當真是一件從未設想過的事。


    “打烊了,我們迴去吧,”令楷起身向閣樓裏走去,“不過今夜應該還有客人。”


    令歌輕歎,他望向茫茫夜色,隻見明月旁的雲彩正無憂無慮地飄向遠方,卻帶不走一絲清輝。


    今夜又會遇到怎樣的人和事?令歌帶著擔憂和疑慮迴到閣樓裏,靜靜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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