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厚厚羊皮,寬大的氈包內,鐵骨寒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哈朵雲,心裏一遍遍祈求騰格裏保佑愛妻平安無事,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可妻子蒼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目,微弱的唿吸都在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怎麽迴事,我走的時候,哈朵雲還是好好的,可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鐵骨寒一改在外麵的溫和笑容,猙獰的如同要發怒的狼,盯著侍衛隊長,精明能幹的由賀木,怒道。


    由賀木看了看左右,不言語。鐵骨寒知道氈包內人多眼雜,有些話不方便說,吩咐侍女們,照顧好愛妻,與由賀木一起返迴金色大帳。


    帳內,由賀木說道“葉護,昨天早晨,夫人突然病倒,大夫來看後,說是中毒了,毒性很強,以他的醫術救不了,屬下不敢告訴您實情,隻能隱藏,說是夫人病倒。”


    鐵骨寒震驚了幾個唿吸,自己家中的大夫是整個草原醫術最高明的,他都救不了,難道妻子的命該如此,不,不會,一定還有辦法。


    “哈朵雲怎麽中的毒,你沒有查到嗎?”鐵骨寒的眼神中帶著濃濃,冰寒的殺意,由賀木與他對視,驚嚇的倒退一步,強穩住心神,低頭迴答道“大夫檢查了夫人的用品,發現毒來自於夫人在前幾日,在一夥西域商人那裏買的綾羅綢緞,金銀首飾,胭脂水粉,等等。屬下立即派人抓捕,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在西域商人將貨物賣給夫人後,當晚,他們就離開了。屬下已經派出三夥人快馬追趕,至今沒有消息。”


    鐵骨寒喘著粗氣,像是憤怒的公牛,握緊拳頭,低語不知道說些什麽,不一會,冷靜下來,想到了事情的關鍵點被自己差點忽略了。


    “由賀木,你不覺得奇怪嗎,夫人和善,從來沒有結過仇。我的仇人倒是有一些,不過,他們要想真的害我,為什麽,要在我遠離部落的時候動手,在夫人買的東西上麵下毒,我若在部落,也會傳染給我,那樣,豈不是如願以償。現在,打草驚蛇,會有這麽蠢的敵人嗎?”鐵骨寒冷靜分析道。


    由賀木搖了搖頭,身為葉護身邊的堅定擁護者,他自然留心敵對勢力的一舉一動,如果是那些人動手,絕不會隻讓夫人中毒。


    “等等吧,也許狐狸會自動現身,與我好好談談。”鐵骨寒說到這裏,燃起了希望,如果事情真的朝著自己預料的發展,狐狸隻要提出自己能滿足的條件,哈朵雲就有救了。


    不一會,有侍衛來報告,苦苦尋找的西域商隊,那個兩米多的巨漢,主動現身,一路與熟悉的商人們打著招唿,朝這邊走來,聽言語是來見葉護的。


    “居然真的來了,其他西域商人看見了嗎?”由賀木追問道。


    “沒有,隻有他一個人。”


    “請他進來,我看看,狡詐的狐狸,藏的什麽心?”鐵骨寒咬牙,目光冰冷說道。


    西域商人走入寬大明亮,裝修豪華的大帳篷內,見偌大的空間隻有鐵骨寒與由賀木兩人,像是兩頭老虎盯著來者不善的狐狸,同時露出了鋒利的牙齒,伸出尖銳的爪子。


    西域商人正是袁秀,他走向旁邊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葉護,您看您,也不給客人一杯奶茶,解解渴。”


    “奶茶是給尊貴友善的客人,對付你,隻有冷冰冰的刀子,哈朵雲的毒,是你們下的?”鐵骨寒怒目射出熊熊火焰,渾身殺氣騰騰,身邊的由賀木憤怒的如同一隻隨時會暴起傷人的豹子,握住刀柄的手,青筋跳動。


    袁秀淡淡一笑,撓了撓頭,直言道“是我們下的毒,現在,您知道毒很厲害吧,您手下的大夫解不了。五天後,如果沒有解藥,您的夫人就會去騰格裏那裏了。”


    鐵骨寒怒從心起,恨不得立即下令將眼前的家夥撕碎,忍住憤怒,冷靜問道“其他的人,在哪裏?”


    “他們呀,在您夫人買了那些東西的當晚,我立即讓他們撤退了,我藏了起來,隻為了等您的出現。”袁秀說道。


    那天,當哈朵雲買走了塗抹了毒藥的好東西後,夕陽西下,居住的帳篷內,袁秀走到了闊月絲身旁,稱讚她的口才,能把死人說活了,並遞上了一杯奶茶。


    完成任務的闊月絲本就興高采烈,又見一向反感的袁秀,主動向自己示好,更加得意,接過奶茶,沒有防備之心,喝了幾口,頓時頭暈眼花,身體搖晃。


    “你在奶茶中放了什麽?”闊月絲捂著額頭,美眸爆射出殺人的光芒,右手抓向腰間的彎刀,還未拔出,人已經倒在厚實的羊皮上。


    帳篷內的其他人先是震驚,而後紛紛拔刀,要對下毒者袁秀動武。


    “都放下刀。”哲唐力低喝一聲。


    河莫族的勇士們,茫然不解,麵麵相覷,卻不敢違抗這位忠厚長官的命令。


    “袁百夫長做的對,他在郡主的奶茶裏下了蒙汗藥,你們都知道郡主心心念念要報仇,可你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的武藝,坦白說,像是兔子,要殺狼,不可能。咱們的武藝強不到哪裏去。袁百夫長出發前,就和我秘密商議,咱們完成了下毒任務後,就離開,剩下的事,交給他。我覺得,他是一頭猛虎,如果有人能單槍匹馬殺了鐵根木,袁百夫長一定是其中的一員,咱們留在這裏,是累贅。


    袁百夫長,刺殺交給您了,如果您能做到,河莫族的每一個人,都會記得您,將會一輩子感激您。”哲唐力說完,這個一向桀驁不馴,即使被敵人的屠刀威脅,也不會跪地求饒的硬漢,被袁秀的孤膽英雄的行為折服,跪下。


    其他人見此,也一同跪下,袁秀沒有千手,無法製止這麽多人的跪拜,倒不如坦然接受。


    當夜,西域商隊在飛碩部東門關閉前半個時辰,騎著駱駝遠去,翌日清晨,到了不知名的山穀,換上了早已備好的快馬,朝著山隆關的方向,疾馳奔去。


    “你是勇敢的人,那你留下來,是為什麽?”鐵骨寒來了興趣,要看清楚狐狸的真麵目。


    “我是幫你完成,你心裏最大的心願。”袁秀盯著鐵骨寒的眼睛,咬字清晰。


    “哈哈,哈哈”鐵骨寒不知怎的,被逗樂,而後,眼睛眯起,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們是誰派來的?”


    袁秀起身,將衣服上沾染的塵土,拍了拍,挺直腰板,目光有神,說道“紅袍軍,百夫長,袁秀,商隊裏的其他人,想必你沒興趣了解,但有一位身份高貴,她叫闊月絲,至今她父親頭顱做成的酒杯,還在你哥哥的酒窖裏。”


    鐵骨寒一時間難以相信,從冷靜下來後,他一直判斷敵人的身份,卻沒想到,居然是紅袍軍和河莫族聯手的毒計,袁秀,從未聽過此人,什麽時候,紅袍軍出了這樣的人物。


    “我說一下計劃,明晚,你哥哥要在距離大本營,東南方向,八裏外的山洞裏,為部落祈福,聆聽騰格裏的聲音。我要你想辦法,撤走所有守衛,我覺得你能做到,然後,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殺了可汗,帶走他的人頭。事成之後,在芥川河的源頭向西十幾裏,有一座小山穀,你派人去哪裏等我,我交給你解藥。當然,你不要耍什麽花招,否則,你的夫人死定了。”袁秀開門見山說道。


    鐵骨寒詫異,對方居然這麽快,沒有任何鋪墊,試探,就直接和盤托出了計劃,他聲音拔高,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憤怒“他是我哥哥,是部落勇敢無畏的英雄。”


    “說的對,可他也是獨斷專行,處處打壓你的混蛋,你們同父異母,算不上親兄弟,就算你認為是,你從你哥哥的眼裏,看到過親情嗎,現在,你哥哥眼裏根本就沒有你,也許在他看來,你是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螻蟻。如果你威脅到他的地位,他可以輕易殺了你。你說,我的話,是猜測,還是真的存在?”袁秀像是看透可悲世人醜惡內心的魔鬼,一句句將人心的黑暗勾出。


    鐵骨寒直勾勾帶著怒火的目光,盯著袁秀。袁秀說的正中他內心深處的恨意。


    憑什麽,自己聰明遠超哥哥,卻隻能屈居下位,處處被哥哥打壓。


    自己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哥哥,某一天被處死。


    不止一次,他從哥哥的眼神中看出了輕蔑,冷笑,與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傲氣。


    無數次的夢中,都幻想著將哥哥踩到腳下,逼著他承認錯誤,讓他的餘生在懺悔中度過。可醒來後,自己繼續夾著尾巴做人。


    我是鐵家的男兒,我是鐵骨寒,曾經父親最寵愛的兒子,深受族人愛戴的領袖。


    袁秀微微點頭,他看懂了鐵骨寒發自心底的惡意。


    讓惡發酵,成熟,如火山般爆發吧。


    飛碩部該迎來更毒,更狠,更絕情的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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