屢戰屢勝是美味的甜點,也是致命的毒藥。


    廣法軍從揭竿而起,點燃了第一把戰火到如今,三十多天,勢如破竹,所向無敵,四方好漢投奔,八方熱血青年相聚,同謀大業。如今,軍中士氣高漲,人人堅信可一路打到開元,改朝換代,指日可待。


    袁秀卻察覺到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兵法說的好,驕兵必敗。


    廣法軍是打了不少勝仗,可麵對的敵人是乾朝的三流部隊,兵油子多,能打仗的兵,不多,長年累月疏於訓練,打仗時,想的不是保家衛國,而是如何保命,一旦敵人抱著拚命的架勢殺過來,四散而逃。來不及逃走的,跪地求饒。


    乾朝軍隊布局,重點放在了兵家必爭之地,比如州,府。普通的縣城駐紮的部隊多是老弱病殘,廣法軍一路無阻礙,攻城略地,打的都是縣城。


    真正的部隊是能打硬仗,啃硬骨頭的鐵血之師。


    廣法軍顯然不是,大部分士兵,之前都是扛鋤頭的農民,很多都不能熟練使用兵器。並且,整個軍隊,擁有武器的士兵隻有四分之一,其餘士兵手持五花八門的武器,比如鋒利的鋤頭,鐮刀,粗木棒。


    打仗時,毫無章法,一擁而上,亂哄哄。最要命的是,全軍上下彌漫的驕傲之氣太重,輕視敵人,如同自尋死路。


    士兵們輕敵也就罷了,高層將領們如今也是走路都快飄起來,言談舉止,仿佛一個個都是當世一等一的名將。除了三人還保持著足夠的清醒。


    這三人分別是副元帥,孫通。左大將軍竇友德,右大將軍袁秀。


    如果三人同心協力,針對廣法軍的傲氣,對症下藥,為時不晚。


    可是,袁秀最擔心的內鬥開始了。


    廣法軍元帥童山,外表憨厚,內心奸詐,軍事指揮能力弱,遇事猶豫,妒賢嫉能,疑心重。隨著廣法軍的迅速擴張,能人異士前來投奔者,不少。有些人看出了童山無能,隻不過因為姓童,身居元帥高位,心中不服。


    這些人被有心之人竇友德利用,逐漸形成了一股力量。


    副元帥孫通堅定支持童山,處處打壓竇友德。除竇友德外,還有幾位將領似有反心,對此,童山大力提拔親戚們,身居要位。這些人能力平庸,論起勾心鬥角,卻都是好手。


    袁秀看在眼裏,心知無力阻止,漸漸明白,此地不可久留,廣法軍早晚四分五裂。隻是心中的那件事,還未完成,暫時不能走。


    童山遲遲不到,眾人習以為常,都知道,元帥新納了小妾,美貌動人,此刻,想必還在溫柔鄉裏纏綿。


    反抗大業剛剛起步,沉迷女色,這樣的人,成不了一方英雄,袁秀心道。


    等了不知多久,童山走入軍帳,打著哈欠,坐下後,說道“如今,和陽州城就在眼前,大家夥說說,該如何攻城?”


    “元帥,還用說嗎,咱們人數有四萬多人,東南西北各布下一萬人,同時強攻,半個時辰就可攻破。”


    “對,區區一座破城,還敢不投降,殺進去,屠城。”


    眾人紛紛獻策獻計,都是主張強攻。


    副元帥孫通見眾人說完,說道“強攻傷亡太大,而且,和陽州城,城高厚實,咱們沒有攻城的經驗與利器,萬一一時間攻不下來,可就不妙了。”


    孫通說完,不去看竇友德。


    竇友德一向善謀略,但他如今傲氣頗重,如果他在立功,威望大增,將來壓不住,養虎為患。自己力保童山,就要扶植他人,一同打壓竇友德。


    孫通的目光望向了右大將軍袁秀,問道“袁大將軍,有何高論?”


    袁秀詫異,之前的軍事會議,孫通有疑難之事,必先問竇友德,而今,換人,用意明顯。


    自己若出謀劃策,就會得罪竇友德,相當於表明立場,站在孫通這邊。


    不管了,反正自己要走了,同時,廣法軍現在不能敗,一旦敗了,或者滅亡,會給天下其他準備揭竿而起的起義軍,心理蒙上一層陰影。


    袁秀說道“和陽州城,易守難攻,強攻不是上策。我有一計,我願孤身一人趁夜色掩護,潛入城中,伺機殺死守將屈國元,此人武藝高強,狂傲自大,平時出門隻帶三個衛兵,招搖過市。殺了他,軍心必亂。元帥,您安排的內應,就可以去說服軍中其餘將領。軍隊無主,投降是他們唯一的路。”


    童山聽後,覺得此計可行。


    竇友德饒有興趣望著袁秀,心裏佩服此人的勇猛,竟然敢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孫通點點頭,說道“袁大將軍,武藝高超,大家有目共睹,隻是,一人入城,很危險。”


    “為了反乾大業,出生入死,不懼。”袁秀起身請命道。


    “袁大將軍,勇氣可嘉,本帥略備薄酒,為大將軍壯行。”童山被袁秀的豪情壯誌吸引,佩服說道。


    “元帥,事不宜遲,酒不必喝了,我立即出發。各位將軍,城破之日,咱們在城內飲酒高歌。”袁秀說完,頭也不迴,走出軍帳。


    袁秀走出軍帳時,夜幕降臨,繁星點點,明月高掛,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副元帥孫通追了出來。


    “袁大將軍,去我軍帳內坐一坐,有要事商量。”孫通笑著說道。


    兩人眸光對視,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孫通斥退了四周的守衛,此刻,軍帳內隻有他與袁秀兩人。


    “這些名字,都是安插在和陽州城內的可信之人,早在一年多前,這些人就進入城內,隱藏的很好。第二張紙是他們的住址,現在的身份,接頭的暗號。為了保密,隻有我和元帥知道內情,袁大將軍入城後,手持這塊玉佩,他們自然會聽命於你。”孫通將二張紙遞給袁秀,還有一塊龍虎纏鬥形狀的玉佩。


    袁秀將二張紙上的內容記住後,將紙放在了燈火上方,見孫通點頭示意。


    火焰燃燒,紙化為灰燼。


    袁秀將玉佩收好,走出軍帳,消失在夜色下。


    “自古英雄出少年”孫通低語讚歎道。


    。。。。。。


    穿夜行衣蒙麵的袁秀,如同鬼魅般行進,來到了高大的城牆下,觀察四周以及上方,確定可以行動後,飛身躍起,施展高超輕功,腳尖點擊城牆,不斷上升。突然,聽到了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兩手動作飛快摸向腰間,拔出削鐵如泥的匕首,刺入城牆。像壁虎般掛在城牆,紋絲不動。


    打著火把的巡邏隊從城牆走過,漸漸遠去。


    聽著動靜,安全後,袁秀收匕首的同時,身形向上騰飛,幾個腳尖點擊後,落到城牆上的過道,之後,飛身落下,沒入城內鱗次櫛比的民居內。


    更夫敲竹梆子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下,傳播向四麵八方。


    良心米鋪的老板,三十多歲的施行舟,睡意不佳,被打更聲叫醒後,坐在院內的竹椅上,抽著旱煙,望著煙氣繚繞,想著心事。不一會,覺得口渴,返迴點著燈火的屋內時,陡然間發現高大少年坐在椅子上,正在上下打量自己。


    “你是什麽人?”施行舟聲音不高,後退了一步,門邊有一根木棒子。之所以聲音不敢提高喊人,是擔心萬一遇到了歹人,此舉激怒對方,反而惹禍上身。


    “施老板,不要害怕,別驚醒了你的妻兒,她們睡的香。月下一盞燈,照亮光明路,我從山上來,隻為救眾生。”袁秀說完,將玉佩取出,放在桌上。


    施行舟走近幾步,拿起玉佩,放在燈火下,看了又看,點點頭,說道“心無處可安,人飄飄蕩蕩,唯有神音入耳,方能安心。不知大人,怎麽稱唿?”


    “廣法軍,右大將軍,袁秀。”


    施行舟驚的目瞪口呆,立即恭敬跪拜,說道“屬下不知右大將軍親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你起來吧,看你的表情似乎還有話說,但說無妨。”袁秀察言觀色後,問道。


    “有的話本不該屬下問,隻是,若得不到實情,屬下怕配合出了問題。屬下身死不要緊,右大將軍身份高貴,若有半點閃失,屬下萬死難辭其咎。”施行舟說道。


    “身份高貴,以後不要在說這樣的話,你記住,你們和我都是一樣的,不分高下。我隻有一個人,目的,親自殺守將屈國元,我要知道他所有的情報,越詳細越好。”


    施行舟愣住了,沒想到,右大將軍孤身犯險。他立即勸道“屬下聽說過您武藝超群,可,這裏畢竟是敵人的老巢,您一人要完成刺殺任務,萬一”


    “一人做事,目標小,來去自由。不需要你們支援,幫助。你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我出了意外,不許營救,不許暴露身份。現在,給我弄一些吃的,情報要快點送來。去做吧。”袁秀說完,閉目養神。


    施行舟想好的話,咽了迴去,悄悄關上門,心道,這位大人物,沒有架子,言談舉止和那些將軍,截然不同,倒是個與眾不同的人。隻是,他太狂了,屈國元是高手,又不是三腳貓的功夫。


    圓月悄悄的從雲層後探出頭,打量著膽大包天的人,有沒有三頭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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