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啥老物件?你是說古玩吧。”


    牧戈不由得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輕輕拉開玉珠的小手,坐了起來。


    “以前叫老物件,現在的專業名詞叫古玩!最近幾年古玩市場火熱,很多商販喜歡到小縣城或者鄉下撿漏。


    給你說老物件,不過是欺負咱小地方的人沒見識,想淡化古玩的概念,讓你潛意識裏認為用不上的老物件,值不了幾個大錢。你可得留意著,別被人給騙了。”


    “不會吧,你林阿姨人還不錯的。”


    老媽端著手中的茶水杯,若有所思。


    “你不信?爺爺屋裏的香爐你總應該記得。”


    看老媽不以為然的樣子,牧戈決定給老媽普及一下這方麵的知識,繼續說道,


    “那就是你所說的老物件,以前你也看過下麵的落款,清朝順治年間仿製的宣德爐。


    咱家的香爐尺寸大,將近15公斤的口徑,而且是錯金工藝,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保守估計不低於一百五十萬……”


    “啪……”


    水杯失手砸落在地的聲音,還好是柔軟的沙土地,沒有摔碎。


    老媽被牧戈的話嚇了一跳,杯子都顧不上撿起,急切的問道,“真的……值這麽多錢?”


    “當然是真的,你兒子啥時候騙過你!要不然,為啥老爺子不讓外人輕易進咱院裏,尤其不讓人隨便進他那屋裏,不信,你問玉珠。”


    牧戈努力的說服老媽,不提前給她敲個警鍾,打個預防針,說不定哪天就被有心人給忽悠了。


    這時候,玉珠已經幫老媽撿起了茶杯,到廚房清洗去了。


    至於古玩的事情,她了解不多,索性就沒有接話。


    “說起宣德爐,你可能不太了解,咱就說翡翠吧,電視上那些豪門太太帶的翡翠玉鐲,現在市場正炒的火熱。


    一隻有年頭的高檔翡翠玉鐲,動輒就是幾十萬,上百萬的。老爺子收藏的也都是精品,價格想來也不會低了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


    驚訝之餘,老媽就剩下這句話了。


    沒辦法,高小畢業的她,能夠識文斷字,已經很不錯。


    “你是信別人,還是信你兒子!”


    牧戈拿出了殺手鐧,故作生氣狀。


    看著兒子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老媽連忙應聲,“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亂賣就是。”


    家裏的古玩,老爺子生前就說過,這是留給他孫子的,老媽暗暗給自己找心理平衡。


    不管真假,既然東西留給了兒子,自然是兒子說了算。


    “這麽說,這林阿姨的親戚是想過來占咱們便宜的……哎呀,兒子!這次老媽可能真給咱家惹麻煩了!”


    過了一會,老媽好像想起了什麽,神色顯得有些激動。


    牧戈有些詫異,啥事讓老媽如此激動。


    細問之下,方才明白。


    原來在此之前,老媽與林阿姨在聊天中無意間透露了關於家中有不少老物件的話,其中就提到了家中的香爐。


    後來林阿姨還特意問了香爐的落款,當時老媽還挺納悶著,這林阿姨還懂這些東西。


    林阿姨則解釋說她認識收購老物件的人,如果想賣的話,迴頭給問問,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這不,人家今個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牧戈若有所思,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不是那麽一迴事,仔細搜索夢境中的記憶……


    突然之間,他的神色同樣不由得一變。


    老媽的話,讓他記起了夢境中牧家即將發生的另一件大事,仔細算來,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的事情。


    “原來如此……”


    牧戈禁不住的喃喃低語,夢境中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不斷地閃現。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姥姥身體有些不太好,老媽決定迴娘家看看,剛好牧戈也沒事,全家就一塊過去了。


    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下午再迴到家時,發現家裏居然被盜賊光顧,屋裏的東西更是被翻得亂七八糟。


    報警之後才發現,除了老媽房中丟了幾千塊現金之外,最慘的就是他和老爺子房中的古玩珍品,幾乎被洗劫一空。


    想到這裏,牧戈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事情居然都給忘記了。


    看來迴頭得好好梳理一下夢境中的記憶,或者找本子記錄下來,免得再忘記什麽。


    對於牧戈的反應,老媽沒有過多注意,同樣在迴憶著之前和林阿姨說過什麽。


    隻不過,除了對香爐的印象比較深外,其它的似乎都不記得了。


    此時的老媽和牧戈差不多,同樣唏噓不已。


    在她的印象中,老爺子房中的香爐也就是好看一點,有些年頭罷了,值錢肯定是值錢,單看金晃晃的表麵,就知道是好東西。


    但到底值個多少錢,她倒是沒有個數。


    如今聽牧戈這麽一說,迴過神來的老媽有些後怕不已,真要把這古玩當做所謂的老物件,稀裏糊塗的給賣了,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此時的老媽,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她的無心之言,給牧家招來的不僅僅是麻煩而已。


    此時此刻,雖然牧戈還不敢肯定林阿姨背後的人是否與盜竊團夥之間有什麽關聯,但從時間上推斷,大概率是有問題的。


    想到這裏,他反而鎮定下來了。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提前知道了遭遇盜竊的問題出在哪裏,而且也有了懷疑對象,那就沒有什麽可怕的,幾個毛賊而已,他還真沒有太放在心上。


    事情趕到了這個點上,牧戈索性和老媽多聊一會,順便又給她仔細講解了關於宣德爐的錯金工藝以及家裏的其它文玩。


    爐子上的金片不是看著象,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


    老爺子收藏的文玩,大都有些來曆。


    譬如院子中那根看似不起眼的木頭,其實是隔壁白河發大水時,從沙窩子裏衝出來的木化石,而且是萬裏挑一的沉香木化石。


    多年以來,每逢發大水,河道中總有大塊頭的木化石被衝出來,其中又以雜木或者陰沉木為主,類似沉香木化石的,則極為罕見,老爺子也就發現了這麽一根。


    不過在夢境中,他沒有找到關於這根木化石的其它記憶,十有八九是被老媽霍霍了。


    再就是房間中不起眼的紫檀木舊家具,以及茶盤,紫砂壺,茶碗等,這些文玩目前的價格雖然不算高,但隨便一件也都要小幾千,或者上萬元左右。


    這些東西,都是老爺子日積月累積攢起來的。


    院子裏,玉珠聽得最是仔細,老爺子之前偶爾也提過幾句,但沒有特意傳授她這方麵的係統知識,牧戈的講解讓她也跟著長了見識。


    至於老媽,已經被牧戈說的徹底不淡定了,一邊埋怨他為什麽不早說,一邊去檢查大門是否關嚴實了。


    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改天迴姥姥家抱兩個狼狗崽迴來看家。


    看目的已達到,牧戈不再多說,一邊喝著涼茶,一邊繼續迴憶著與盜竊有關的記憶。


    上一世的盜竊案發生後,似乎並沒有受到警方的太多重視,例行公事似的忙活幾天後,沒有找到線索,這件事情也就擱置了。


    之後不久就發生了他打架被拘留,然後被關中大學退檔除名的事情,家裏人也就沒有精力再去督促追查盜竊之事。


    最終這件盜竊案不了了之,徹底成了懸案。


    這時候,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林阿姨背後的人身上。


    不管這幫人是否與盜賊有關,他都不能疏忽大意,因為這幫人出現的時間點太值得懷疑,也過於巧合了。


    到了這個時候,牧戈發現,隨著自己的改變,似乎身邊的事情也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譬如他和高倩之間,自己放棄學習鋼琴,選擇遠離這個紅顏禍水,進而避免了與張翰的直接衝突,也不知道事情最終又會向哪個方向發展。


    於此同時,讓牧戈比較糾結的是,關於遭遇盜竊的更多記憶,為什麽會不記得。


    還有老爺子的山海工坊為何突然關閉,夢境中同樣沒有這方麵的記憶。


    如此看來,夢境中的記憶也並非完整無缺,還真不能自恃多了些許後世記憶,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如果不是老媽的提醒,他很有可能就疏忽了。


    “對了,老媽!既然是熟人介紹,他們想買,就過來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給他來處理。”


    考慮再三,牧戈覺得這件事情的關鍵還要著落在林阿姨介紹的親戚身上,他決定主動出擊。


    “這樣操作是不是有些危險?”


    老媽有些猶豫不決,玉珠同樣也是滿臉擔憂之色。


    知道兩人都在擔心他的安全問題,為了打消兩人的顧慮,牧戈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蘋果,輕輕一捏,瞬間碎在手中。


    “幹啥,皮癢了!好好的水果,你糟蹋東西不是。”


    老媽的腦迴路果然與眾不同,牧戈一陣尷尬,玉珠掩口竊笑。


    看兒子意氣風發,又略顯尷尬的樣子,老媽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兒子好像真的長大了,尤其是老爺子過世以後,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開始變得穩重成熟起來。


    ............................................


    天黑之前,離家多日的老爸迴來了,帶著滿臉的疲憊和失落之色。


    老媽悄悄告訴牧戈,老爸在造紙廠包的活早就幹完,但造紙廠沒錢結賬,工人都追著老爸要賬,正煩躁著,讓他別惹老爸,挨揍了她可不管。


    老爸名叫牧建軍,年輕的時候在西昌當兵多年,性格偏老實,有些不太適應這個日漸浮躁的社會。


    事情已經出了,牧戈還是要想辦法幫一把。


    而且還不能拖,仔細迴憶了一下夢境,似乎不久之後,造紙廠的廠長突發心肌梗塞去世,老爸的工程款也徹底打了水漂。


    思慮再三,牧戈有了想法。


    趁著老爸老媽說話的間隙,他出門在街道上買了點鹵肉,然後在玉珠的配合下,做了幾個涼菜。


    老爸看著滿桌涼菜,有些發愣。


    老媽已經見怪不怪,而且這個時候討論烹飪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牧戈順手給老爸倒上酒水,這是老爺子生前泡的老參酒,其中的老參來自商州丹鳳地區出產的野生丹參,平時老媽寶貝著不給喝。


    端起酒杯,牧戈深情的說道:“老爸!你辛苦了,兒子給你敬個酒,祝願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麵對兒子突如其來的搞怪,不善於表達感情的老爸顯然有些不適應。


    稍稍有些激動,好在有老媽在旁,幫著老爸掩飾。


    玉珠也不說話,隻是殷勤的給大家倒茶,倒酒。


    邊吃邊聊,幾杯酒水下肚,老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有家人陪著,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在牧戈的刻意引導下,說到了造紙廠的工程欠款,牧戈給老爸出主意。


    工廠帳上沒錢不怕,隻要工廠有貨,可以試試用擠壓的庫存頂賬,而且要抓緊時間,趁著工廠沒有倒閉,廠長說話還好使的機會,抓緊把貨拉出來。


    再說了,廠子效益不好,麵臨倒閉,要賬的肯定少不了。咱也不為難他,別人要錢,咱要貨,拉點積壓貨頂賬,咱自己想辦法賣。


    當然,實在賣不了,也可以拿出去頂賬不是,這是最後的退路。


    牧戈不能說出廠長馬上就會發病的事,隻能往工廠可能倒閉上扯。


    事實上,最大的危機在於老廠長出事後,新上任的代廠長想賴賬,故意找茬說合同簽訂的不規範,工程需要重新驗收等。


    老爸哪受得了這個氣,屁大一點活,哪tm那麽多彎彎繞繞,要不是當初看在老廠長的麵子上,誰他媽的給他墊資幹活。


    於是,一言不合的兩人,當場就吵了起來。


    結果就是你吵也好,鬧也好,人家擺明了要拿規矩說事,拖著不想給錢,而且也不怕你上告,人家有的是功夫陪你磨,老爸無奈隻能是自認倒黴。


    屋內陷入了沉默,此時的老爸心內並不平靜。


    有道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反複琢磨了一下,老爸覺得這事能幹,與其幹等,不如試試看。


    於是,酒也不喝了,拿起電話就給廠長,也是他的老戰友家裏打電話,說起拿庫存頂賬的事。


    “你不要扯別的,我就問你,這事能不能操作?”老爸直接問老戰友,得到肯定答複後,老爸補充了一句,“那行,我明天上午就過去。”


    軍人辦事,都是雷厲風行。


    老爸當晚就出發了,造紙廠離縣城比較遠,早點過去住到招待所踏實。


    牧戈想著跟去幫幫忙,結果被老爸拒絕了,讓他忙自己的事就好。


    ...............................................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牧戈起床打坐調息,修煉老牧家世代傳承的龜息之術。


    說起龜息之術,其實就是吐納功法中,比較古老的一種傳承。


    上古時代,功法傳承分類並沒有那麽繁瑣,也沒有那麽多種類。


    尤其是初級功法具有很高的實用性,在各大氏族門閥內廣為流傳,但高級功法卻是秘而不宣,都掌握在氏族高層或者上層統治者手中。


    到了中古和近古之時,煉氣功法的門派分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因為在後世的功法修煉傳承中,前麵的修煉者下意識的加入了自己的修煉感悟,而忽略了修煉者個體上的差異。


    很多功法,一個人適合,並不意味著其他人都適合,這無疑增加了後人的學習難度。而隨著修煉功法的日漸複雜化,修煉的門檻無形中提高了許多。


    這就導致在眾多的煉氣者中,真正能夠入門的人少之又少,多數人都隻是了解或者修煉個皮毛,連入門都算不上。


    到了近代,無論是圖書館還是地攤上,煉氣功法已經爛大街,卻極少看到有人買來練習。


    久而久之,除了一些有深厚底蘊的大家族和傳承有序的修煉門派外,普通人已經分不清硬氣功與內功的實質性差異,甚至於開始懷疑內功心法的真實存在性。


    牧戈也不例外,要不是老爺子從小逼著他修煉,他也沒有機會接觸到這個神秘領域。


    隻不過修煉多年,也就是感覺周天經脈中多了那麽一丟丟細微的氣流,喘口氣都怕氣流給衝散了。


    老爺子卻說他是真正入門,以後的路全靠他自己把握。


    其實老爺子不好意思告訴牧戈,修煉了一輩子,他自己也隻是摸到了門檻。


    早上的修煉時間其實並不長,到了六七點鍾,外麵走動的人就多了。


    好在牧戈家所在的位置,離縣城中心有點距離,沒有那麽糟雜。


    此時的牧戈有些感歎,越是修煉有所成就,對修煉方麵的感悟就越多,至少眼前的院子就不太適合修煉,外麵稍有異響,院子裏就可以清晰感受到。


    難怪古人修煉,要麽在深山幽穀之間,要麽居家建立靜室,不讓外人打擾。


    牧戈退出修煉狀態,短短兩個時辰左右,他覺得體內的氣息很明顯的渾厚了許多。


    對於體內突然激增的氣流,牧戈不明所以,但依稀感覺到,應該與之前的夢境有關。


    想到夢境,他下意識的看了下左臂膀上的黑色標記。


    就在幾天前的夢境之後,他的臂膀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類似胎記的圖案。


    圖案的外輪廓呈龜形盾牌狀,圖案的中心刻畫著一個類似甲骨文的“允”字圖紋,宛若一隻靈動飛行的隼鳥。


    其實這個圖案與之前牧戈雕刻的天龠虛符有些相似之處,那就是都涉及到了龜和隼鳥的形象,隻不過臂膀上的圖案組合形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對於身上的圖案,牧戈起初以為是碰到了什麽染料,洗一洗就掉了。


    但反複搓洗之後,沒有任何變化,索性也不再管它,反正圖案紋的挺個性,不難看。


    隻不過,細細迴憶夢境中的情形,似乎在夢境的最後一個畫麵中,因為趕工,而且天氣太熱,疲勞過度的他,將頭部貼著茶幾上一塊龜狀造型的籽料原石擺件睡著了。


    他記得很清楚,籽料原石的中心處,似乎就刻畫著手臂上類似的龜形圖案。


    隻不過巨石上的圖案,似乎更大,近乎多半個巴掌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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