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闊司家的女爵、歐立安娜、麵包坊施善者、吸血鬼女......


    隨著女人的步伐,她的身份一個個在夏佐的腦海裏浮現,總體來說,她是夏佐完成陶森特委托的敵人。


    惡獸的重大嫌疑人!


    她今夜穿著一件黑色寬鬆睡裙,帶了一個隻露出眼睛的麵紗,完全沒正式聚餐的講究,一對金色垂吊式耳環跟著步伐擺動,柔美的肩部曲線和緊身胸衣的褶邊相得益彰,不知是誠心的還是故意的,這個配色......遠看就像是把夏佐麥提那的軍旗披在身上。


    隱隱有些......挑逗。


    “夏佐大人。”她楚楚可憐,低頭問候,“恕我招待不周,但您的到來無疑讓整個拉闊司家族惶恐。”


    “你太客氣了。”夏佐沒有下馬,把韁繩緩緩纏繞在拳端,“我隻是一個魔法顧問。”


    “您現在是陶森特的總督。”女爵扯動睡衣,行了一個意圖不明的提裙禮,她輕抬下巴,嗓音性感道:“看呐,他們都怕你。”


    夏佐環顧四周,知道她嘴裏的‘他們’不僅包括流民,還包括身後的公國護衛。


    這女人,一開口就在強調,她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對陶森特了如指掌。


    夏佐迴憶了一下,好像除了巫師,吸血鬼也能控製烏鴉。


    這些破鳥!


    但表麵上,他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一如既往正襟危坐,讓話題進入今晚的主題。


    “歐立安娜小姐,昨夜您在曼卓果拉聚會上的舞姿,可真令人難忘呢!”


    “歐立安娜是誰?舞又是什麽舞?”她好奇地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帶怯道:“大人,野兔狩獵期間,我不慎墜馬摔傷了腳,剛才行禮的時候還在痛呢......您要在這裏看嗎?”


    說著,她竟精巧地提起睡裙下擺,最大限度展示修長的雙腿與細膩的肌膚,她靈活地踢掉橄欖色的裝飾小鞋,白皙的腳趾動了動,赤腳踩在泥土上,感受大地的濕潤。


    有些流民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那對他們來說一個超越階級的可親之處。


    她一個動作,就讓母親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這雙腳踩葡萄一定很棒,他們毫無褻瀆之心的想著。


    夏佐沉默著,雙目不移地翻身下馬,見他這麽做,身後的騎士哥利亞和獵魔人也踢開馬鐙,踩在地上。


    那腳踝處確實有紅腫,但夏佐相信隻要吸血鬼想控製,把五根腳趾變成觸手或者蜘蛛卵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月亮在湖麵上低垂,投下的長影緩慢地跳動,銀白色的光線把鮑克蘭宮殿的輪廓勾勒出來。


    “馬上跌落,您傷到的不止是腳吧。”夏佐用手輕輕拍打腰帶,“揭下麵紗,有人作證昨日惡獸在曼卓果拉傷到了嘴巴。”


    聽見這話,女爵眉頭一豎,仿佛想起什麽不愉快的事。


    “我是傷到的嘴唇,但是是燙傷,今日和公爵殿下聊天時燙到的!”


    她緩緩掀開麵紗,隻用了一根指頭,隻露了一刹那,羞惱的樣子讓人憐愛。


    “恕我直言,大人,在過去......我們稱您這種擅自來到別人家搗亂的行為......叫做失禮。”她意有所指道。


    “時代變了......”夏佐冷冷地說,然後搖了搖手,身披漆黑鎧甲的騎士凜然而至,手持沉重的鐵鏈,將一個蒙著黑布的犯人牽引到人群前方。


    “答。”騎士嗓音低沉。


    犯人聽到聲音,條件反射似的顫抖了一下,黑布下的容貌完全被掩蓋,聲音含糊不清的透過黑布傳來,他雙手捆在一起指天劃地,言語間透露著恐懼與不安。


    “是拉闊司家的小姐,她答應給我在陶森特找地方住,不用來公共火爐烤麵包......我需要在一個聚會上選貨......”


    “選的是什麽。”騎士緊接著問。


    “是......我真的不知道是取器官......真的不知道......”他說著,仿佛用盡了力氣癱倒,全身的重量隻靠著一根鎖鏈支撐。


    前者剛講完,獵魔人維瑟米爾推開眾人走到最前麵,撕扯著領子伸長脖子,一道明顯的尖牙咬痕出現在下顎線往下兩寸左右的位置,黑色的血管隆起,傷口周圍的肉蠕動。


    他轉動腦袋,讓每一個人看清那雙漆黑的眸子,吐出一口氣道:


    “獵魔人喝過魔藥的血,在吸血鬼嘴裏是致命的毒藥,燙傷不奇怪。”他抬起手指著女爵,“她現在很虛弱,非常虛弱。”


    圍觀的人縮了縮脖子,看樣子對於獵魔人更害怕。


    今晚就像戰場一樣,他們心想。


    離陶森特很遙遠的戰場。


    夏佐挪動馬嚼子,引著頑固的坐騎朝戰場中心而去。


    “女爵閣下,有人在誣告您,誹謗您,還不止一次,鑒於其嚴重的措辭和惡劣的態度......用不用我幫您處理他們?”他似笑非笑,“或者,您大發慈悲,采取溫和的處理方法,跟我走一趟?”


    “哈!”女爵譏諷地笑起來,“夏佐大人,又是蒙著頭的犯人,又是獵魔人的......我錯了!您不是惡棍,您是活在童話故事書裏的人。”


    “犯人的身份,有人知道嗎?”她再指著維瑟米爾,“還有!獵魔人?獵魔人就是巫師的狗,他的話真能算作人話嗎?”


    沒等維瑟米爾做出舉動,夏佐率先拔劍,一步步走到女爵麵前,劍尖幾乎抵住她的脖子。


    旁邊,格溫有些擔憂地按上劍柄,巫師的劍在微微抖動。


    “收迴最後的話。”夏佐聲音冰冷。


    “哈!笑話!”女人毫不留情升級著形勢,大吼:


    “我們拉闊司家族,同為洪災的受害者!幫助救濟失去房子的陶森特人怎麽了!我開磨坊!孤兒院!得到的就是這種結局!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死刑犯和獵魔人?憑這些人的誹謗!”


    她瞪大眼睛,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發誓,很少有女人可以把眼睛瞪到這麽大,即使是憤怒的女人也不行。


    女爵啐了口唾沫,卻黏在麵紗上,最後她將整個麵紗撕下摔在地上,跺了兩腳才解氣。


    “您配不上這晚宴!惡心!”


    說罷,她轉頭就要迴去。


    流民隻是呆呆看著她發脾氣,對於他們來說,眼下一幕頂多是讓麵包沾醬更香一點的閑談,有錢的女爵雖然給了他們好處,但她是在給所有人好處,這麽一想......好處變得理所當然。


    夏佐看完她的表演,抬手鼓掌。


    “精彩,”他說,“您剛提到了孤兒院,對嗎?”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先前去報信的獵魔人趕來,他身後,是一個穿著仆人服飾的男人。


    在仆人身後,有著一串天真爛漫的歡笑走進‘戰場’。


    仆人並不是獵魔人,吸血鬼感應不出來他的氣息,他笑嗬嗬的架著一個滑稽的圓眼鏡,身穿略微緊繃的襯衫,真誠的笑容和他牽著的孩子別無二致。


    流民裏,那個戴帽子的小男孩率先跑出去,找到了他曾經的玩伴。


    很多大人也眼前一亮,走來的這些孩子,確實是受拉闊司家族照顧無疑,他們的雙親多在災害和惡獸的作亂中不幸遇難。


    女人肩膀抖了一下,加快腳步。


    “不是隻有你們會這一套,”夏佐四下張望了一圈,笑道:“莫呂教授,給大家看看孩子們的脖子。”


    後者滿身泥漿,明顯是在來的路上跟孩子玩耍摔倒的樣子,他不緊不慢,讓孩子們一個個側頭,他們的脖子上各有一個印記。


    和維瑟米爾幾乎一樣的位置,一樣的牙印。


    陡然間,女爵尖叫起來,發出幾乎能撕碎耳膜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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