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來到貝爾迦德葡萄園的時候,這裏比他想象中熱鬧。


    陶森特書記官貼著牆根,他在仔細觀察地上的腳印,每一會兒便抬眼盯著身旁人的靴子,似乎在做著某種比對。


    葡萄園周圍還站著一圈守衛軍,為首的督辦正在用小拇指掏煙鬥,時不時吹去煙灰。


    “是你來了!朋友!快幫我作證!”


    熟悉的爽朗腔調響起,帶著點鬱悶。


    被扣在旁邊的人,正是狼學派獵魔人維瑟米爾,他此刻滑稽地抬著一隻腳,盡力扯直鋼劍保持平衡。


    書記官聽見他的話,用一隻眼睛迅速盯了夏佐一下,起身站好。


    “謔......您是新負責惡獸案件的......巫師?”他指了指獵魔人,“這人您認識?”


    夏佐走上去微笑道:“不錯,他犯什麽事了?”


    “我們懷疑他謀殺,不過看起來腳印不是他的。”


    “哦?跟惡獸有關係嗎?”


    “不確定。”書記官摘下眼鏡,疲憊捏了捏鼻梁,“但既然您來了,這裏就留給您吧......我要迴家陪那潑婦了。”


    他指著天上的月亮,自然而然把夏佐當成接班的人。


    “我這裏毫不知情,至少說說情......”


    哐———


    一摞文件被敲在夏佐的胸口,書記官不耐煩地開口,嗡嗡聲比蚊子還煩。


    “都在裏麵了,巫師大人,不用擔心,我有謄抄,您也早點休息吧,陶森特的媽媽從小就會教孩子,熬夜會招來吸血鬼!”


    說完,趁夏佐還在胡思亂想之際,他快步離開,後麵的督辦也帶著隊伍撤離,經過巫師時抬手致意。


    夏佐摸不著頭腦地迴身,看他們一溜煙兒消失,很明顯,那個書記官接觸不到宮廷裏的彎彎繞,聽說有巫師承接了陶森特的重案,隻把夏佐當作搶他飯碗的人。


    還挺佛係,不加班!


    月光下,葡萄園一片殘破的景象,聽著泥水泡爛植物根莖的聲音,夏佐翻開文件掃了幾眼就明白情況。


    這個小案子,交給本地書記官來辦確實會一頭霧水,然而給夏佐,看一眼幾乎就能破案。


    貝爾迦德葡萄園,謀殺,裏麵本身藏匿的強盜全數死亡,包括一位澤瑞坎女性旅人。


    他抬頭瞄了一眼維瑟米爾,這家夥確實是嫌疑人,不過追根溯源想迴來,夏佐他自己算......買兇的?


    摸了摸鼻子,夏佐將文件合好走近,獵魔人搶在他之前開口。


    “不是我幹的,我來的時候已經這樣了。”


    維瑟米爾怯生生看了夏佐一眼,介紹道:“我看了,該是個好心的煉金術士,地裏的葡萄都被毒爛了,廢料很不道德的流進了河裏,我們盯上的女人,她......她的死狀有些一言難盡......這哥們用的應該是強效蓖麻毒。”


    “那確實還挺好心的......”


    夏佐咧嘴諷刺,聽到蓖麻,立刻想起在巫師堡的試毒實驗,中這種毒的人一開始隻會惡心、嘔吐和大量出汗,越喝水越渴,之後就會恨不得活活把胃從嘴裏掏出來。


    還好沒吃海鮮!


    他判斷引起陶森特水產變異的煉金廢料應該就出自這裏,經過河水稀釋毒性有所減少,但煉金術士有沒有加料就不得而知了。


    維瑟米爾看著沉思的夏佐,主動從腰間摸出一個酒壺,外麵包著某種珍貴的爬行動物皮革,黑的發油,但邊角缺了好幾塊,能看出來用了很久。


    “來一點?”他指了指葡萄園深處,“血味兒還沒散幹淨,喝酒正合適。”


    “不是被毒死的嗎?”


    “嗨,先前強盜在這兒不知道幹什麽,整的跟屠宰場似的,陶森特這幫懶官查的一點不嚴實,整箱整箱的器官在地窖裏......”


    “你說什麽?”聽到器官,夏佐眼前一亮,“快帶我去!”


    獵魔人驚疑不定地抬起眉毛,打量夏佐喜如撿到龍蛋的表情,喉嚨有些打顫。


    “你這家夥,不會是那種喜歡油煎心髒的巫師吧......我是來還錢的,但假如你在我麵前吃葡萄園主的......我的鋼劍可是很鋒利的。”維瑟米爾嘀咕著,不滿地瞧了夏佐一眼。


    巫師被他聊的額頭拉起一排黑線。


    “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什麽時候欠我錢了?”


    “我玩牌輸了。”


    維瑟米爾撇嘴,攤開雙手承認:“一幹二淨,有個矮人贏走了我所有的家當,我嚴詞留下了你的錢袋,當初給我的500這裏還剩450奧倫,委托既然跑空了就應當還給你,那50......實在不行你可以像別人一樣,先切走塊酒壺外殼。”


    他晃了晃手中戰痕累累的黑色容器,沒扭緊的蓋子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正兒八經龍蜥皮,我以過往所有的狩魔經驗發誓,它們是最接近巨龍的生物!”


    “伱都見過巨龍了還在乎這個?”


    夏佐學著書記官的樣子捏了捏鼻梁,來陶森特幾天聽到了太多誓言,這個詞一蹦出來他現在就犯惡心。


    “行了!那50奧倫本就是饋贈,你帶我找出東西,然後陪我參加一個晚宴,這些錢都歸你,我也有些事想諮詢你。”


    維瑟米爾自知理虧,收起酒壺,並表示就算今年不去貓冬,也要第一時間把原本的錢還給夏佐。


    看他沒有選擇逃避或者隱藏,直奔陶森特來,夏佐接納了他的態度,並且,他一直對算賬清楚的人有好感。


    但當問起維瑟米爾為什麽非要跟矮人玩昆特牌時,獵魔人少見的選擇了沉默。


    他隻是悵然地垂著胳膊,帶夏佐來到地窖。


    這裏冷嗖嗖的,毫無疑問是存儲東西的好地方,不像夏佐預想的那樣蚊蟲漫天,強盜保存“貨物”的手法很棒,一看便知道受過專業指導。


    兩排木箱子,釘死,裏麵碼滿牙齒大小的冰塊,側麵甚至還有黑曜石驅動的小魔法陣,光看這一套的價值,即便現在從角落裏衝出來一個負責守護的魔像夏佐也毫不意外。


    “不錯。”


    夏佐看到箱子的瞬間,立刻意識到惡獸案件前進了一大步,心情舒暢起來。


    終於給他逮到了!


    一定是對方的某個鏈條斷開,或者發生了什麽意外,才讓一批貨物困在地窖,他早就覺得,惡獸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


    服務於對血液、器官崇拜,把人類當作家畜圈養肆意屠殺的組織。


    吸血鬼,吸血妖女,高階吸血鬼......


    它們是需求的終點。


    而今晚,他要帶著這批貨物,偽裝成交易者,好好拜訪一下交易的起點。


    “維瑟米爾閣下,請務必聽好我接下來的安排,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進行一場狩魔,從下到上一點一點接近獵物......讓它也體會一下什麽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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