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瑩怔住,她沒想到夏白這麽輕易就鬆了口。


    還有些不可置信的下意識開口:“真的?”


    夏白要被氣笑了,“我騙你幹什麽?”


    隨後,上下打量她一眼。


    其中的深意,周瑩看出來了。


    明晃晃的在說自己根本不配她說謊話。


    周瑩的一張臉漲得通紅,有被羞辱到的感覺。


    可是,不知怎麽的。


    可能是被夏白虐習慣了,對於她這次這般好說話,竟然還從心底升起一種感激之情。


    而且,聽她的意思,是早就決定了,要放過皓哲。


    那自己折騰出來的一係列蠢事兒,是為了什麽?


    想到師兄剛剛轉頭就走,沒有絲毫留戀的背影。


    她知道,師兄是徹底不信任她了。


    也對,誰讓自己真的想要他的命來陷害夏白呢?


    周瑩自嘲一笑,像她這樣,又蠢又壞的人,不招人待見才是正常情況。


    看出夏白沒有和自己多說的意思,周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於是她微微點頭:“夏觀主,那我走了。”


    見夏白頷首,她轉過身,隨後,又迴頭鼓足勇氣道:“夏觀主,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說完,她不敢去看夏白的反應,果斷轉頭離開。


    走在明顯已經被人踏平的路上,她知道自己和道門無緣了。


    在傷勢沒有好轉,甚至更加嚴重的情況下。


    她已經連一張簡單的符紙,都畫不出來了。


    怎麽可能不失落呢。


    曾經的她,天賦是師父弟子中最好的。


    可現如今,隻能做迴普通人了。


    周瑩走著走著,眼角流下一滴清淚。


    隨後,被她狠狠擦去。


    她才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


    ————


    夏白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再次感歎,戀愛腦害人不淺。


    接著就把他們這些破事,拋到腦後去。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她的賬單問題。


    要夏白自己說,什麽戀愛腦不戀愛腦的。


    壓一筆巨額欠賬在他們身上,任誰也戀愛腦不起來,得忙著賺錢還債。


    要是能把道觀的那些欠款,分給他們一些就好了。


    夏白無奈的搖頭。


    可惜,這隻是她的臆想。


    師門一脈單傳的好處,在於傳承不會分散。


    但壞處就在,什麽事都得她自己擔著。


    捏了捏手中那張紙,夏白是萬分不情願的將它打開。


    一邊往道觀走,一邊在心裏細細盤算。


    誰知道,紙張第一行,就給她來了一個開幕雷擊。


    「679年,寒山觀主救會縣百姓421人,向地府預支三千功德。」


    夏白差點兒眼前一黑。


    三千功德可不是小數目,不知道要攢多久,才能還上。


    按理說,救人是要有功德的。


    可是,命中本就該死之人,如果被強行救下,那麽改他人命術者,要用自身功力和壽數來抵。


    就算當時的寒山觀主再怎麽厲害,是道門第一人。


    可他已經做過不少,強行救人的事。


    所以,到了這一次,就算他散盡渾身功力,也無法救下這400多人。


    為了萬無一失,他向地府預支功德,來填補功力的損耗。


    要不是寒山觀主,擁有一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地府也忌憚三分。


    他們才不會當這個冤大頭,往外預支功德。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當這筆錢還沒還上的時候,後麵寒山觀主又為了救人,而欠下好幾筆賬。


    而且,寒山觀的每一任觀主,都將這個傳統繼承的非常完美。


    並且發揚光大。


    通常是下一任觀主在上一任觀主,欠款沒有還清的情況下。


    又欠下了別的債務。


    所以寒山觀一代一代的積累下來,所欠地府的賬款,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好在他們也不是,完全死皮賴臉的當老賴,一分錢不還。


    而是在手頭寬裕的時候,陸陸續續的會還上一些。


    這也是地府,為什麽沒有拒絕繼續借給他們錢的原因。


    夏白看著那些,用朱砂在中間劃了一道橫線,顯示已還的賬款。


    又是悠悠歎了一口氣。


    她發現,今天歎的氣,比前一年歎的氣都要多。


    果然還是沒錢鬧的。


    雖然這些賬款在還,但是和他們欠的比起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當夏白穿過的那些結界,再次迴到寒山觀門前的時候。


    她的手中賬單還沒有看完。


    說是一張紙,實則被疊了好幾下,打開之後簡直就是一個小冊子。


    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夏白一筆一筆的計算著。


    越往後翻,她的心情越是沉重。


    這麽多欠款,她一個人可怎麽還?


    靠事件自己找上門,那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還完。


    要不……


    幹脆直接擺爛算了。


    反正師祖他們欠債,已經欠了這麽多年,也不差自己這點兒了。


    等她什麽時候收上徒弟,讓徒弟去還吧。


    正這麽想著,夏白就翻到了,那頁紙的最底部。


    所有的欠款,都被換算成了如今的人民幣。


    賬目清晰,一目了然,上麵明晃晃的寫著7.78億。


    夏白沉默了,除非她的徒弟是錢串子成精,才能還完這麽一筆錢。


    至於寒山觀最上麵的那個牌匾,夏白則是看也沒看一眼,就跨過大門進了偏殿。


    別說那隻是個金牌匾,就算是什麽稀有貴金屬,也抵不了7.78個億的賬。


    看也是白看。


    這處偏殿,就是剛剛眾人,沒來得及看的那間。


    與另外兩間不同,這裏麵沒有供奉神像。


    而是供奉著寒山觀,曆代觀主的名牌。


    夏白如法炮製,抽出四根香點燃,就要往香爐裏插。


    可是,就在香的底部,接觸到香爐的一瞬間。


    線香上麵的火星,瞬間熄滅。


    已經被燃燒了一部分的香,香灰直接落在夏白的手背上。


    發出一瞬間的灼燒。


    夏白則是麵無表情,看著手中餘下的香。


    香灰燙手而已,從小到大,她已經不知道被燙了多少遍。


    這樣小小的一點香灰,根本對她造不成傷害。


    她更在意的是,師祖們的態度。


    於是,他將那四隻斷香,隨意拋在一旁。


    又重新抽出四根香點燃。


    這一次,她沒有再像上次一樣,直接上香,而是淡漠的開口:“你們要是再躲避,這筆賬我就不還了。”


    這話說完,夏白再次將手中的線香插進香爐。


    似乎是她剛剛的那一番威脅起了作用。


    這一次,線香無比順利的立在香爐中,沒再出現半中央斷掉的事情。


    隻是,夏白看著那滯澀的煙霧,就知道這群家夥,還是想逃避問責裝死。


    於是,再次威脅到:“誰也別想逃避,咱們遲早是會見麵的,哼!”


    從她鼻子中哼出來的氣音一落下,那原本滯澀的煙霧,瞬間絲滑無比,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對他們的表現,夏白不甚滿意。


    要靠自己威脅,他們才老實,說明對於這筆賬單,他們自己也心虛。


    那夏白就更不會有好態度了。


    接著,在煙霧繚繞的環境下,夏白掏出那份賬單,一條一條的念給他們聽。


    每念一條,眼前的煙霧就濃上一分。


    等念完最後一條,夏白冷笑:“7.78個億,你們以為我是印鈔機嗎?怪不得從小就讓我在凡世生活……”


    指定是怕她小時候,還未學成,知道這麽一大筆債務後,直接跑路。


    現如今,師父仙逝,她接手了寒山一脈全部的東西。


    也就是說,在沒有找到下一個冤大頭之前,她必須負起這個責任。


    至於她師父夏儀,她可不信,對於這件事毫不知情。


    老謀深算的家夥,指不定這主意就是他出的。


    於是,夏白咬牙切齒的問:“我師父呢?這餿主意是不是他出的?”


    聽到她將矛頭對準的夏儀,那些煙霧瞬間聚在一起。


    夏白見了,眼底閃過寒芒:“我就知道!”


    果然,夏儀讓地府承擔她的因果,是有原因的。


    除了讓寒山一脈擺脫貧窮的宿命外。


    更重要的便是,想賺很多錢,便要接難度高,影響大的活計。


    可是,這種規模的事情,往往會牽扯出更大的因果。


    而,因果這種東西,又是修道之人最害怕的東西。


    所以,寒山觀曆代觀主,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不論怎麽樣,都還不清欠下的債務。


    因為夏儀的牌位並不在這裏,自然不知道,寒山觀的師祖們,已經在夏白麵前,把他出賣了個徹底。


    但是修道之人,對於自身還是有感應的。


    一股強烈的怨念,擾的他心神不寧。


    手中掐算著,驟然麵色一苦:“遭了,被小白知道了。”


    雖然他算不出自己的事情,但是可以算夏白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能牽扯到他情緒的人,除了師父就是徒弟。


    師父如今和他一樣,已經在地府安家。


    那麽,就隻有徒弟一個人,會給他搞出事情來。


    算她準沒錯。


    而卦象顯示,夏白正是因為財務問題在生氣。


    夏儀就知道,夏白指定是知道,寒山觀師祖們留下的那些債務了。


    不然也說不通,他那個一向情緒穩定的徒弟,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


    夏白有多愛錢,夏儀可是知道的。


    搖搖頭,他頗為無奈的往後一攤。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破罐子破摔算了,反正離夏白親自找他們算賬,還得幾十年。


    當年,自己師父同樣因為逆天改命救人,而早早仙逝後。


    夏儀就算出,轉機在自己徒弟身上。


    不過,當時的寒山觀已經被扒的不剩什麽。


    靠這種環境養徒弟,估計是不太行。


    萬一徒弟看見這條件,直接跑了怎麽辦?


    於是,他直接收拾東西下山,隱在塵世內,等待著收徒時機的到來。


    而且,為了不做這個壞人,他還將掛在觀內,師祖們的祈福經幡,留在了財位。


    就等著徒弟如卦象中顯示的那樣,迴到寒山觀,驚動下麵。


    反正寒山觀有結界,也不怕人誤闖。


    沒想到,自己為了和小白的師徒之情,打算了一大圈。


    還是沒瞞住。


    欸,有時候,徒弟太聰明,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夏白絲毫不知道,她的好師父此刻的心理活動。


    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把那些煙霧都嚇的淡薄了不少。


    可是,事情就擺在這裏,夏白怎麽不高興,也無法更改。


    隻能暗暗盤算,看來以後給那些富豪辦事兒,得漲價了。


    想起這一點。


    夏白又問:“之前分給你們酬金,為什麽不拿去還債?”


    本來,夏白對於將酬金分給地府一半,再分給師祖們一半沒什麽意見。


    身為徒子徒孫,孝順他們也是應該的。


    但是有了這筆賬單……


    夏白眯了眯眼,危險的看著那些牌位。


    大有他們不給個合理的解釋,就要欺師滅祖的意思。


    那團煙霧聚了散,散了又聚。


    隨著它的模樣,夏白的表情越發的無語凝噎。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地府大力發展現代化,影響最大的居然是師祖們。


    原本,厲害的人下去之後,也是厲害的鬼,憑借自身實力,在地府隨便安居一隅,便能好好生活,等著排隊投胎。


    但是因為寒山觀欠地府的,實在太多。


    地府生怕他們投胎跑路,所以這麽多年。


    也隻有幾個為數不多的師祖,在沒有欠錢的情況下,被安排的投胎。


    剩下那些,都還在地府乖乖待著,等著徒子徒孫還錢。


    可誰曾想,他們首先等到的,不是欠款還清的喜訊。


    而是地府要大力發展現代化,要對所有的地皮進行統一規劃管理。


    因為陰間的地方本身就屬於地府,並不存在私人地盤。


    先前允許鬼魂在陰間各處遊蕩,不過是因為地府對地皮,並沒有詳細的規劃。


    除了固定的官邸和陰間十三站等地,其他地方,並沒有詳細用處。


    可是進行現代化就不同了。


    地皮收迴來,建成公園和公寓,都能用來出租、出借,來收取冥鈔和陰德。


    所以寒山觀的一行人,就沒有了落腳的地方,加上他們本身就欠地府的。


    想要賒賬住宿,是萬萬不可能。


    雖然前段時間,夏白給了不少錢,但是這些錢,都被他們用來交了房租。


    先前不想說,不過是不想在夏白這個徒孫麵前,表現出他們的窘迫。


    可是現在,賬單都送到她手裏了,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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