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風和日麗。


    蕭硯堂已經失蹤了將近三個多月,大夏那些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眼看著肅王、寧王都被鏟除,也都消停了下來,內閣中樞在徐閣老的帶領下,高速運轉,朝中漸漸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一輛豪華的金絲楠木馬車脫離官道,不急不緩駛向一個偏遠的小鎮,空山清雨,微風輕拂,坑坑窪窪的道路兩旁時不時傳來陣陣清香。


    車軲轆的聲音在幽靜的山穀中,顯得有幾分落寞,沈南清靠在軟軟的引枕上,抬手輕輕搭在早已隆起的孕肚上,像是在安撫肚子裏的調皮的寶貝。


    香菱遞給她一碗剝好的核桃,“夫人,要吃點吧。”


    沈南清拿起一塊核桃,塞進了嘴裏,慢慢吃了起來。


    香菱神情晦暗不明,欲言又止,最終歎了一口氣,把想要問的話咽了迴去。


    沈南清輕抬眼眸看她,無奈笑了笑,“你是想問,若他還活著,為何他又不迴來找我?”她這個丫鬟怕她傷心,想問又不敢問,隻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


    香菱重重地點了點頭。


    沈南清放下核桃,她也想知道緣由,或許蕭硯堂有不得已的苦衷,但絕不是拋妻棄子。


    這邊的條件不好,再過幾個月,她就要要生產,女人產子半隻腳都踏入了鬼門關,華鶴老人的意思,是讓她早點動身迴京城去待產,再過些時日,路途遙遠,是不好長途跋涉的。


    可沈南清一直惦記著尋找蕭硯堂,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慰,這不一得到蕭硯堂的消息,就急匆匆朝小鎮趕來。


    嘎吱一聲——


    馬車陡然停了下來,青鋒的聲音傳來,“夫人,怕是車骨軸壞了,我下去檢查一下。”


    香菱攙扶著沈南清,從馬車上慢慢下來,看著山穀中漫山遍野的花朵,驀然想起了重生之後,她和蕭硯堂在京城近郊第一次正式相遇的情景。


    當時她乘坐的馬車也壞了,還是蕭硯堂派人幫她修好,一切都好似發生在昨日,她實在太想他了。


    一陣風吹來,沈南清挽了挽鬢角垂下的碎發,一滴淚悄然落下。


    恍惚間,她的眼簾中赫然出現一個身姿挺拔的獵戶,隻見他穿著粗布短褐,腰間別著一把鋒利的柴刀,後背拴著弩箭,右手拎著獵物,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男人沉默片刻,開口道,“馬車壞了嗎?”這麽大一輛馬車壞在路中,若是置之不理,隻怕會堵住這山路。


    “這裏距離鎮上還有些距離,若去鎮上叫人修理,一去一迴,至少兩個時辰,天一黑,這裏就危險了。”


    明躍警惕地看著男人,直覺他說得有理,他雖是一個獵戶,為何渾身散發出一種威壓,甚至讓他有些膽怯呢?


    沈南清攥著披風的指尖悄然收緊,死死地盯著他的臉,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哦,是嗎?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香菱疑惑地打量著對麵的男人,皮膚黝黑,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跟蕭硯堂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隻是他的身材和攝人的氣質倒是有幾分神似。


    難怪她家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對!


    男人放下手中的獵物,利索地從一個袋子裏抽出一圈細細的鐵絲,聲音冷淡,“我先幫你粗略地修一下,堅持一下,應該可以勉強到達鎮上。”


    沈南清揉了揉眼睛,笑了笑,“有勞!不知應該如何感謝您,我存有些金石,要不送你兩塊?”


    男人明顯一愣,冷冷迴道,“什麽破玩意?我又不是什麽文人墨客,拿你那破石頭做什麽!”說罷,從善如流地指揮著明躍幫他搭手,很快就修好了馬車。


    男人拎著他的東西,大步流星就要離開。


    沈南清急忙製止,極力懇求道,“公子,天色已晚,我們初來乍到,這山路崎嶇,可否勞煩您幫我們帶路去鎮子上?”


    男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從山穀到鎮上的路明明就隻有一條,何須他帶?


    沈南清見他麵色遲疑,立馬解釋道,“公子,世風日下,實在是擔心有山匪作亂......”


    男人掃了一眼他們一行人,一個柔弱的懷胎婦人,還有一個丫鬟,一個車夫,確實有些勢單力薄,再說她姿色確實上乘,容易遭賊人惦記,他淡淡道,“既順道,就帶你們一程。”


    話音剛落,他就利落上馬車,擠在了明躍的身旁。


    沈南清微微仰頭望向天邊如血的殘陽,青山吐翠,她隻覺得口鼻一酸,不得不隱忍著自己強烈的思念,害怕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垂落。


    到了鎮上,男人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就離開了。


    ......


    幾日後。


    夕陽西斜,集市散後,沈南清慢悠悠地走在一條小道上,她穿著暗花如意雲煙裙,外麵披著一件織錦梅花披風,寬大的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孕肚,卻並不顯眼。


    幾個醉漢嬉皮笑臉地商量著去尋個好地方快活,迎麵看見這樣一位美人,眼睛都直了。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跟在沈南清的身後。


    這一幕正好落在獵戶的眼中,他微微蹙眉,冷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射了過去,幾個醉漢瞬間清醒了不少,驚恐著快步離開。


    這時,沈南清也看到了他,驚唿道,“是你?公子,你已救我兩次了,妾身實在是無以為報啊……”


    獵戶嘴角一抽,心裏覺得好笑。


    一般的女子不是都會說什麽,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嗎?到她這裏就成了無以為報?可見她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你這婦人,既已懷孕,為何不好好養胎,聽說你來此小鎮是尋你夫君?可有消息了?”


    見她不答,他繼續道,“你夫君拋妻棄子,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沈南清用錦帕掩麵,好似觸及傷心之事,聲音微顫,“不是的,他很好!不是那樣的......”


    獵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心中想罵她愚蠢,可還是護送她迴了客棧。


    一條僻靜的巷道,明躍掏出了幾兩碎銀子扔給剛才那幾個醉漢,吩咐他們嘴巴牢實點。


    翌日。


    天剛蒙蒙亮,獵戶就聽見院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聽房主大娘提起過,這院子賣給了另外的主戶,他的房租以後就交給新來的東家。


    獵戶穿好衣衫,洗了臉,打開房門,就看到了一個婷婷嫋嫋的身影,沈南清正站在院中,靜靜地看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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