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景泰帝半磕著眼簾,喜怒難測,跟入定一般,沉默無語。


    蕭硯堂站在殿外,臉色晦暗不明,殿內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內閣大臣和六部的尚書個個爭得熱血沸騰,唾沫橫飛,堪比菜市的大媽。


    尚書何恭順指著工部大罵:“年初就給你們全年的預算一百萬白銀,才用大半年,現在還有好幾個月呢,你們就說沒有錢了,還想要撥款,戶部還沒有銀錢呢!賦稅還沒有收迴來,你們又盯上了,寅糧卯吃,這軍需糧餉還沒有著落呢!”


    工部尚書額角突突,氣得眼睛溜圓,嚴詞相抗:“那些款項哪一項不是有賬本的,你這話在映射什麽?那賬目可是司禮監批了紅,上半年那幾船的杉木、楠木在黃河遇到漲水,翻了船,後來又重新補齊木材,這費用自然就高了,這些可都是預算中沒有的!”


    “你們戶部,出來幾個碩鼠,幾個主事的都換了個一遍,還不知道貪了多少......”


    徐閣老幾次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嗬斥了一句:“夠了!”


    一群朝臣都安靜了下來。


    徐閣老滿目淒然,頗感無力,囁嚅道:“這次是讓諸位議個法子,解決軍需,不是讓你們相互攻訐,做口舌之辯,再要扯皮,就退出大殿!”


    徐閣老是難得的脾氣好,很少當麵讓眾朝臣難堪,顯然他已經動怒了,官員們都收斂了不少,不再冒頭。


    景泰帝見時機差不多,緩緩開口:“徐閣老這話真切,眾愛卿這賺錢的功夫要是有嘴上功夫的一半,朕還需要為這糧餉發愁?”


    朝臣見聖上發話,個個都如鵪鶉般,偃旗息鼓,打聾著腦袋。


    這時,小太監劉景踩著碎步跑了進來,跪著行禮後,大聲稟告:“聖上,皇後娘娘召集了後宮的嬪妃,大家夥湊了些銀子、布匹說是要送到邊陲,想問問有沒有專人負責此事。”


    何恭順心中咯噔一下,還真被那蕭硯堂說中了,盧皇後此舉捐款事小,無非就是刮起一陣風,想要拖大臣們下水。


    輕描淡寫就賺了賢良的名聲,盧皇後不簡單啊......


    徐閣老抬眼看了一眼禦座上的皇帝,哪裏還不明白他得用意,馬上複議道:“聖上,皇後此舉高義,讓老臣汗顏,臣等就算縮衣節食,也不能寒了將士的心,大家夥都各自捐點吧。”


    也不知道誰起得頭,乾清宮又喧嘩起來。


    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無非都是在表達,沒有多餘的銀錢,就算捐款,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啪啪”一聲。


    禦案上一疊高高聳立的奏本,唿啦啦被推在了地上。


    大殿瞬間噤若寒蟬,眾人統統都跪了下去。


    “蕭硯堂,進來!”景泰帝揚聲。


    蕭硯堂跨進大殿,跪著行禮,“聖上,臣在。”


    “你自己看看這麽多奏本,全是參你們錦衣衛囂張跋扈,枉顧法紀,隨意查封京中銀樓,可有此事?”


    蕭硯堂抬起頭,眼眸幽深,沉聲答道:“確有此事,不過臣沒有枉顧法紀,京中放貸成風,利息超五倍以上。北鎮撫司,已受理多起因放貸致死的禍事,民眾糾紛更是不計數,京兆尹都有備案,可調取卷宗,以證臣等清白。此等亂風邪氣,若不嚴查,恐會為虎作倀,禍亂百姓。”


    景泰帝麵色一寒,聲音冷得像冰:“何人放貸?”


    原來坑,在這等著呢!


    在場的所有朝臣,大部分人心都滴血,到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他們剛剛卯足了勁地叫苦,沒有銀錢,生活艱辛,此刻立馬翻出放貸之人眾多,誰敢承認自己放貸!


    照這個事態,那誰不長眼去彈劾蕭硯堂,不就說明誰在放貸嗎?


    那不就是欺君之罪!


    徐閣老領著眾臣迴答:“臣等不敢。”


    見眾人立馬撇得幹幹淨淨,景泰帝冷笑一聲:“眾愛卿勞苦功高,為國鞠躬盡瘁,哪有閑錢放貸,朕自然是相信你們的,蕭硯堂,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些奸惡在作亂!”


    看來這次北鎮撫司是真的要嚴查放貸之人。


    有了這一茬,蕭硯堂算是正式領旨去查銀樓放貸之人。


    翌日,各大銀樓都快擠爆了。


    尤其是以放貸為主的銀樓,隆豐銀樓門口連夜排滿了長隊,那些官員太太的管事,長隨、婆子們死也不離開。


    京兆尹的衙役根本應付不過來,五城兵馬司連夜派了人來過來維護治安。


    ......


    夜幕正濃,沒有人注意到隆豐銀樓不遠處的斜對麵,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香菱從木匣子裏拿出一顆話梅,放進了嘴裏,感歎:“嘖嘖,夫人,沒想到放貸的人這麽多,真是有錢啊。”


    沈南清撩起車簾,瞟了一眼那長長的隊伍,看著排中間的穆西禾正和周圍的人交頭接耳,熟絡得好似姐妹般親密無間。


    她薄唇輕啟:“一本萬利,當然廣受追捧。”


    他們貪圖利息,可銀樓說不定貪圖的是他們的本金。


    沒過一會,穆西禾就神采奕奕地離開隊伍朝悄悄朝他們走了過來。


    她一骨碌爬上了馬車。


    “妹子,你可真厲害,我剛才問了幾個人,他們都想折價處理了那手上的兌票,哪怕隻拿迴一半本金,也心甘情願。都怕這隆豐銀樓被查封,到時候一分都拿不出來,就慘了。”


    銀樓給放貸客人們的‘兌票’,隻認票據,不認人,所以這兌票其實是可以相互流通的。


    沈南清微微一笑,蕭硯堂根本不會查封隆豐銀樓的,他們的計謀就是要逼得所有的客人主動去擠兌隆豐銀樓。


    蕭硯堂前兩日查封的銀樓,有一家四裴氏商行的,根本就沒有做放貸的事宜,另一家銀樓背靠的是五皇子,確有大量的放貸。


    若真查封了銀樓,他們的賬目早就備好,做得幹幹淨淨,朝廷頂多是暫時凍結他們的流水,根本拿不到銀子。


    一旦按照正常程序去審理,頂多也就是銀樓的大掌櫃,頂上去受罪而已,真正的幕後勢力根本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


    所以,他們查封其他銀樓,無非就是在逼迫隆豐被擠兌,增加他們兌付款項的壓力而已!


    隻要一日不解除這種懸在頭上的恐慌,那些放貸的客人,就會一直惶惶不安,不斷給銀樓施壓。


    謀定思變,這就給她創造‘劫富濟貧’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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