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晌午,蕭硯堂信步朝文淵閣走去。


    屋內隻剩徐閣老和新任的戶部侍郎何恭順兩人。


    何恭順抱怨道,“邊陲的糧餉已經斷了快一個多月,這次顧將軍又上了奏疏,戶部現在根本拿不出錢來,這可如何是好啊?”


    徐閣老戴著一副輕薄的老花鏡,麵色沉重,“聖上讓我暫代內閣,以往戶部都是林閣老他在主事,我也知曉大夏王朝,主要受益來源於賦稅,可年年遞減,賦稅越發難受。邊陲還不斷征戰,軍費開支越來越重。今年加之黃河泛濫,又遭了災,到處都要用錢。


    大夏王朝,除了賦稅就是鹽的利潤最為豐厚,可這鹽引都有定例,早就拿了出去,再豐厚都剩不下多少,


    其他就數坑冶利潤豐厚,可朝中無力監視,盜礦之徒複起。這生財的法子,著實難啊。”


    當然還有一項,他沒說,自然就是海運利潤頗豐,可海運也是九死一生,若是像太子一樣,迴不來,就賠慘了。


    蕭硯堂眼眸一暗,他們還算漏了兩樣,潮運和放貸。


    蕭硯堂跨進大門,拱手行禮:“徐閣老,何大人,蕭某來遲,見諒。”


    徐閣老放下手中的賬冊,擺了擺手,“蕭大人,你事務繁忙,辛苦你走一趟,近日,福建建寧府、蜀中、滇地均有上報,有賊子偷盜銀礦,若是能抓捕歸案,追迴白銀。也可解軍需匱乏之急啊,地方各司根本緝拿不到那些賊子,此事還得勞煩蕭大人您啊。”


    聖上把這件事交給蕭硯堂,並非是其他人不能辦,而是這些賊子背後都有皇親國戚撐腰,其他人辦了最後也得交到錦衣衛手裏才行。


    “徐老客氣,這是蕭某的職責。”蕭硯堂拱手,算是領命,“蕭某還有一言,想告知閣老,邊陲將士,還得餓著肚子浴血奮戰,聖上恐背上惡名,不如讓達官貴人們都各自捐點吧。”


    戶部尚書何恭順立馬急了,“蕭大人,你可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那俸祿都不夠發啊,現在發些胡椒給朝臣們,他們怨聲載道,都不想要啊,哪裏還有餘糧啊。”


    蕭硯堂心中冷笑,大夏的官員,廉潔的剛夠吃飯,貪腐的又富得流油。


    那京中銀樓放貸最多的,卻是這幫朝臣,達官顯貴的夫人親戚們等。


    蕭硯堂掃了一眼四周,低聲對徐閣老道:“最近聖上有意要動京城的銀樓,尤其是放貸的那些人,叫他們都注意點......”


    何恭順大驚失色,因他離得並不遠,蕭硯堂剛才的話,一字不差落入他的耳朵。


    翌日,皇城街的一間路邊茶鋪。


    蕭硯堂氣定神閑地在一張木椅上喝茶,而茶鋪之外三四米都不見其他人。


    不一會,趙鏗然就領著一隊人馬,跑了過來。


    “大人,已經辦妥。”


    “塞銀子了嗎?”


    趙鏗然麵露愧色,壓低了聲音:“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我們去的三家都塞了銀子,給得還不少。”


    蕭硯堂嗤笑一聲,“先收著,全當他們捐的軍需糧餉,明兒再來。”


    趙鏗然麵色難看,疑惑地看著他。


    他們大人不會是要靠這個發家致富吧,就算要薅羊毛,也沒有天天薅的道理!


    這些銀樓背後都是達官顯貴,那參他的奏本不堆成山嗎?


    今日出動了四五隊錦衣衛,整個皇城街都人心惶惶,尤其是見到他們去了一家又一家銀樓,老百姓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南清和穆西禾走進一家胭脂鋪,就聽見幾個貴夫人正在熱議此事。


    “看錦衣衛這般架勢,問題有些嚴重啊,怎麽都在查銀樓,還查了好幾家,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誰知道呢?該不會是有假銀票?”


    “不會是銀樓有問題吧?”


    “我看他們連隆豐銀樓都查了,你們可知道隆豐背後是誰,聽說是長公主。”


    沈南清麵色憂慮,聲音不高不低,“姐姐,這錦衣衛該不會是查放貸的吧?我在隆豐銀樓還放了幾千兩銀子,萬一拿不迴來,那可怎麽辦啊。”


    穆西禾陡然捂住了她的嘴,一個勁的使眼神,出言嗬斥,“這種話,怎麽能說,咱們可得快點去,晚了怕就兌不了了......”


    說著,一把拽著她,就往店外走去。


    刹時,幾位夫人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沈南清她們出去。


    慢慢就有人品出了幾分玄機,趕忙告辭,幾位夫人各自離去。


    到了黃昏時分,有一家銀樓不知為何,被錦衣衛查封的消息,頓時像炸了鍋似的,響徹了整個京城。


    一夜之間,幾乎權貴圈子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錦衣衛要查辦銀樓,嚴查放貸之事。


    翌日。


    那幾個被查的銀樓,都擠滿了人。


    尤其是隆豐銀樓,人滿為患,全部都是來兌換本金的。


    隆豐銀樓的大掌櫃,哪裏見到這等場麵,一邊安撫前來的所有客人,一邊派人去長公主府請示。


    長公主還在山上廟裏祈福,大掌櫃隻得自己拿主意。


    把今日前來的人,按照順序登記起來,規定每日隻可兌換前麵三十位客人。


    侍衛終於把消息帶到了山中廟裏。


    華陽長公主一身道袍,正盤坐在蒲團上,雙手合並,似虔誠地冥想著什麽。


    白微足足等了半個時辰,見華陽長公主眉頭皺了皺,這才上前,稟告了事情的始末。


    長公主狹長的眼眸眯了眯,“那蕭硯堂就查了我的銀樓?還是都查了?”


    “都查了。”


    “錦衣衛還說了什麽?”


    “錦衣衛直言說聖上要嚴查放貸的人,不準放貸,若有問題,讓我們早點解決,大掌櫃還跟他們塞了銀兩。”白薇答得有些膽怯。


    “他們倒是夠坦誠?蕭硯堂又在玩什麽花招?”


    “可是眾多客人們,心慌得很,一窩蜂跑來兌換本金,哪怕我們折算了銀子,他們也要兌換。”


    “都是些蠢貨,京中現存的銀兩怕是不夠應付,先從南直隸調一些迴來吧。”長公主風輕雲淡答到。


    “遵命。”


    翌日,蕭硯堂領著錦衣衛如法炮製,又查封了一家銀樓。


    那些放貸的人們,徹底恐慌起來,全部都聚集在了銀樓門口。


    這次不拿迴本金,說什麽也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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