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宴樓天字號雅間。


    刑部侍郎楊東銘坐在蕭硯堂的下首,端起一杯美酒,一飲而盡。


    他放下酒盞,愁眉不展,大倒苦水:“這次聖上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鬧出這麽大動靜,抓了好幾撥人,羈押在刑部的刺客居然被暗殺了。他本就該死,倒是苦了我們,還沒來得及從他嘴裏撬出點有用的東西。


    聖上怪罪下來,我又得迴徽州府嘍。早知道,昨日就該直接送到你們北鎮撫司的詔獄,看誰還敢搗亂。蕭大人,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啊?”


    楊東銘這些年積累了很多實際辦案經驗,手段了得,隻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不怕審不出東西。


    刺客被抓,還是活口,這就是要命的把柄,背後的勢力自然明白,當然要不擇手段來滅口。


    隻是這一滅口,同時也暴露了,背後的人勢力了得,對刑部了如指掌。


    刑部尚書可是五皇子的人。


    蕭硯堂一襲玄色常服,頭上用一根彎頭白玉簪束起。


    他漫不經心地玩著手中的酒盞,並沒有立刻迴答楊東銘。


    楊東銘眸光微動,又問:“大人,聖上仁慈,可此事關重大,今日敢刺殺儲君,明日就敢......”


    蕭硯堂打斷他的話:“慎言!死了不是更好嗎?若是刺客還活著,你又真敢審嗎?”


    楊東銘心中一凜,滿臉震驚地看著他。


    蕭硯堂放下酒盞,抬起頭凝視著他:“真相並不重要,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端看聖意,若此案牽出個人物,導致國朝不穩,又當如何?你且安心當你的侍郎,該頭疼的是我,北鎮撫司還羈押著一位口不能言,身受重傷的刺客呢!”


    楊東銘拱手道:“多謝大人指點!”


    接著他拿了酒盞,給他的酒盞倒滿了酒,一口灌了進去,以表敬意。


    楊東銘得了法子,心中大定,便不敢耽誤蕭硯堂的時間,隻得躬身行禮告辭。


    他走後,青鋒這才上樓,看著楊東銘的背影,疑惑開口:“大人,五皇子、太子、還有長公主府都排著隊想要見你,你都沒理會,怎麽有空理他?”


    蕭硯堂勾了勾唇角,“他是直臣,他應該為民辦事。”


    青鋒沉默。


    被刑部所抓的刺客,其實是五皇子派的人。


    這次至少有三方人馬絞殺太子,隻是讓他意外的是長公主居然也派了人。


    太子性子暴烈,不堪為君。


    這次刺殺隻是開始!


    大位之爭,向來殘酷。


    這出大戲越來越精彩了。


    過了一會,樓下有個小廝急衝衝跑了上來,“大人,嫣然姑娘傳話,左軍都督府的大公子韓震來春滿樓肆虐姑娘,去晚了,怕是人都不行了。”


    蕭硯堂陡地揚眉,低嗬:“讓趙鏗燃去春滿樓。”


    隨即拿了長刀疾步離開。


    蕭硯堂從鴻宴樓直奔春滿樓。


    雪姨見到蕭硯堂,就像是碰到救星似的,領著他直奔二樓。


    蕭硯堂看到迴廊上站著兩排都尉府的侍衛,麵色一沉。


    “站住!”


    其中一個侍衛上前一步,攔住了蕭硯堂的去路,“瞎了你的狗眼嗎?左軍都督府也你能惹得起的?”


    蕭硯堂麵若寒霜,猛地反手用力擒住侍衛的手臂,立馬一個過肩摔,一腳踩在侍衛的脖子上。


    地上的侍衛隱隱看到,男人腰間掛著一塊‘北鎮撫司指揮使’的金牌,臉色巨變。


    與此同時,青鋒已經撂倒了一兩個前來幫忙的侍衛。


    “錦衣衛辦案,誰敢阻攔?”


    一群侍衛生生止住了腳步。


    嘭——


    蕭硯堂一腳把檀木花雕門踹了開。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麵撲來,幾個青樓女子,被綁在柱子上,衣衫不整,奄奄一息,遍體鱗傷。


    韓震手裏攥著一根皮鞭,怒吼:“誰敢壞老子的雅興?”


    韓震轉過身來,看清來人,明顯一愣,依然倨傲:“蕭大人,同朝為官,你就不知道避諱嗎?誰還沒點嗜好?”


    蕭硯堂清冷的黑眸透露一股徹骨的寒意,“你這樣的官,是國朝之恥!”


    呸——


    韓震輕蔑地撇嘴,毫不在意:“無非是玩了幾個娼妓,她們陪人睡覺也是拿錢辦事,我又不是不給錢,你又能怎樣?”


    隨之摸出了一定金子扔在了地上。


    ......


    哢嚓一聲。


    沈南清剛走出雅閣,就看見對麵雅閣,連門帶人,被人從裏到外踹了出來,一個男人躺在了迴廊上。


    春滿樓立馬躁動起來,叫喊聲、來迴奔跑的腳步聲混為一體。


    沈南清定睛一看,就瞧見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男子。


    僅憑一個側顏,沈南清便認出那人正是蕭硯堂。


    蕭硯堂神情肅穆,手持一柄長刀,他對麵跪著一個花魁女子,外衫盡褪,裸露著香肩,一件緋紅的鴛鴦戲水肚兜赫然醒目。


    女人正聲淚俱下地述說著什麽。


    沈南清瞳孔猛然一縮。


    她認識那個貌美的花魁娘子,上輩子也是蕭硯堂後院中的一員。


    沈南清收迴眸光,心底抽痛,她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卑微下跪的模樣。


    她加快了腳步朝門外奔去,壓根沒有留意到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後背。


    這時,趙鏗燃領著一隊錦衣衛,迎麵跑來,匆匆上樓。


    沈南清垂眸斂眉,跑了出去,上了馬車。


    剛一坐下,就聽見馬車簾子外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


    “沈大小姐,你是把蕭某的地方當作免費的庫房了嗎?什麽破爛都搬到我這來?是幾個意思?”


    沈南清嚇了一跳,撩開簾子,對上了蕭硯堂幽黑的眼眸。


    沈南清怔怔迴道,“蕭大人不是喜歡金石?”


    蕭硯堂冷哼一聲,“嗬!本人粗鄙,不喜金石。要送禮,也得送點有誠意的,這般敷衍,真讓人失望。”


    沈南清有些疑惑,上次還主動找她要金石,這會又瞧不上,真難伺候,“那你是喜歡什麽?”


    蕭硯堂突然覺得沒有意思,話鋒一轉,“剛才你是在跟鄭萬三談合作,想當奸商?還想走私海運,膽子不小!”


    沈南清偏體生寒,他怎麽會知道?


    他難道在監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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