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升堂的聲音震耳欲聾,柳真站在堂下依然擺著一副鎮靜自若的樣子。他看了眼公堂上的眾人,今日的公堂尤為熱鬧,大理寺卿,禮部侍郎,司天台少監,江南巡按史,還有京兆府尹,通通在場,就為審他柳真一人,當真好大的排場……


    幾個捕役又押著一個人來到堂前,這人一身黑衣,左手食指還戴著紅玉戒指……他看上去狼狽不堪,傷痕累累,連路都走不穩了,不用那身後捕役費勁,到了堂上,他便已經支撐不住自己,跪了下來。抬眼看了看身邊的柳真,“噗嗤”一聲,竟嘲笑了出來。


    柳真自然知道他是誰,冷冷迴應道:


    “廢物。”


    “人渣。”


    聽到柳真如此羞辱自己,這黑衣人也毫不客氣地迴懟過去。


    隻聽驚堂木一響,眾人安靜。大理寺卿李向隱在公堂上怒吼一聲:“柳真,還不跪下!!”


    聽見李向隱的吩咐,幾個捕役上前按著柳真讓他跪在地上,柳真擰不過他們,隻得從命。


    “……我聽說這人在宣陽坊行兇,去花月樓正好碰上了他,我本打算為民除害來著……”


    聽柳真這毫無意義的狡辯,連身邊的神秘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柳真!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狡辯什麽啊!?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啊!?你剛剛還要殺了我和翠兒!!我告訴你!我完了,也要拉上你的!!”


    那人說罷,看向公堂之上的眾人,又繼續說道:“各位老爺!我今日便通通交代!你們,可不能放了這家夥!!”


    “我叫魏襄,拿錢辦事,專給人做髒活的。我替柳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記不得哪天了,柳真找到我,讓我去趟江南,給他送封信。他告訴我,沿著賑銀行駛的途中,隨便找個土匪寨子扔過去就行,之後等他們截了官銀,就去饒州,等周巡按來,把這消息透露給他。他跟我說,周巡按耿直,一定會管這事的,隻要做到這些,迴長安,他就能給我足夠的銀子讓我給翠兒贖身。”魏襄說完,看了眼柳真。


    柳真依然鎮定自若,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


    “……我迴了長安之後,他隻給了我一半的銀子,求我再幫他做件事情,做成了,能有雙倍的好處。也就是昨天晚上,他讓我去殺一個人,一個大理寺的雜役。他說這個人會在寅時到柳府不遠的一棵樹下挖東西,殺了他之後,那些東西也都是我的了。哎呦~他大晚上找我,我正喝得高興呢~我趕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挖了東西走了,我就看見了他的背影,往宣陽坊去了。我想著,晚一天應該也沒事,便沒動手,又迴了花月樓。之後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


    “真是廢物,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如果你早點幹掉那人,我們還會被別人抓嗎?”柳真認真地說著,這話也算是承認了他們兩人的關係。


    “嗬嗬,柳真,我已經看透你了,不管怎樣,你都會殺了我和翠兒的,我沒說錯吧?從小到大,你都是這個樣子……打我剛剛在花月樓,識破你在酒裏下毒的時候起,我就已經明白了,你簡直,比我一個殺手還要狠……”魏襄毫不客氣地斥責柳真,直到驚堂木再次響起,打斷他的話。


    “柳真,真的是你做的……”清玨難以置信,不及李向隱去問,自己便忍不住問了出來,似乎還期望著什麽。


    柳真抬眼看了清玨一眼,他的表情依然平靜,但眼眶卻泛起了紅。突然,他自嘲般地笑了起來,深深歎出一口氣,好似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是我做的,是我讓魏襄去送的信……”


    “那信上的筆跡!……”


    “很簡單啊~是我用左手寫的,學得也不是太好,有個八成像吧~不過你們大理寺不也沒認出來嘛,還得我親自去確認~”


    “那你為何要燒了那密信!?”


    “當然是因為你啊,王侍郎!!”柳真說著,突然又看向了清玨,他的眼神十分兇狠,就好像要將清玨生吞活剝了一般。


    錢雀看著柳真的樣子,心裏發毛,不由自主地就將清玨往後拉了拉,讓他靠自己近了一些。


    “如果不是你非要在陛下麵前求情,這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哪還需要我這般麻煩?!畢竟你跟柳疏這麽親近,我就是怕你看出信上的破綻,才賄賂了大理寺的雜役,幫我多做了這件事……隻是沒想到,這廢物竟讓他跑了……”


    “你陷害老師,火燒大理寺,又找人滅口?那麽多無辜之人受災!柳真!你何時變成了這樣!!?為什麽!?我認識的你,明明……”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你不知道罷了!”柳真打斷清玨的話,又衝著他咧嘴一笑,似乎是在嘲笑他,識人不清。“王侍郎,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雖然這信是我寫的,但我可進不去禮部給它蓋章,畢竟這也太明顯了,而且柳疏,也不會讓我進他的官廨。你猜,這是誰做的??”


    聽柳真這般說,清玨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他再一次震驚地瞪大了眼,口中呢喃出一個名字。“許侍郎……”


    “答對了,就是許韞彥。他早就對柳疏不滿,又因為你,被他訓斥。柳疏跟他說,日後禮部尚書之位,也不可能舉薦於他。我就找他說,幫我這個忙,出去躲兩年,日後我自然讓太子殿下把他再調迴來,三公九卿隨便挑,就是這麽簡單。你們趕緊去找他吧,我可是句句屬實。”


    這話一出口,公堂上頓時沸騰了起來,大理寺立刻派人去宮中請旨,抓捕許韞彥。


    “為什麽?……”


    清玨沒有心情去考慮許韞彥,現在的他,隻關心柳真的想法。他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老師對你不好嗎!?老師……”


    “哈哈哈哈……”柳真的嘲笑聲再次打斷了清玨的質問,他一抬頭,露出一臉譏諷的表情,然而他的眼裏閃著淚,在大笑聲中默默從眼眶處滑落下來,順著臉頰,掉在了地上……


    “在座的諸位,都知道我是誰嗎?我叫李歆真,前禮部尚書李陸之子,才不是什麽柳真!!……你們以為柳疏是什麽好人?啊?確實,在你們眼裏,他收留我這個叛臣之子,重建父親的房子,是大義,是緬懷……”柳真說到這,眼神落在了清玨的身上,他的表情嚴肅了下來,帶著一股狠勁,繼續說道:


    “……錯了,他是害怕,是內疚!因為十二年前,陷害我父親謀反的人,就是他!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柳真說罷,公堂上頓時鴉雀無聲。十二年前的皇貴妃案,包括李府滅門,是這裏所有為官者的禁忌,如今卻突然提起,讓所有人都為之膽寒。


    “咳。”片刻,李向隱輕咳一聲,打破沉默。如今柳真的罪行,已是人證物證俱在,更無需再牽扯十二年前的事。這般想著,李向隱便繼續質問道,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柳真,你說此話,可有證據?若是沒有……”


    “你胡說……”隻聽清玨突然打斷他的話,整個人瞬間都亢奮了起來。


    從升堂的那一刻起,他便拚命地調整著自己的唿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聽到剛剛柳真的話,仿佛身上最後的一點理智也消失了,困惑,憤怒,迷茫,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


    “清玨!”


    看見清玨突然衝到了柳真麵前,竟拉住他的衣服,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好像下一刻就要上手打他。


    錢雀也慌了,趕緊衝過來就將清玨攔住,能看到他因憤怒而漲紅的臉,扭曲的不成樣子,他惡狠狠地盯著柳真,好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看到清玨如此激動,在場的人一時也懵了神。周正傑見錢雀上去攔他,趕緊反應過來,也幫他將清玨往後拽去。


    “……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老師與李尚書是同鄉之誼,那般要好,怎麽可能陷害於他!!?不可能的!你血口噴人!!……”


    “我怎麽會騙你,你能了解他多少啊?好,弟,弟~”柳真見清玨如此,卻沒有絲毫害怕之意,反而擺著一副無奈的笑臉,對清玨一字一頓地說道。


    清玨頓時便安靜了下來,隻因最後那三個字,就足夠讓他汗毛豎起。柳真是何時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是如何知道的,他竟一絲一毫都未察覺。


    “不信的話,你自己去刑部問他吧。”


    聽柳真這般說,清玨也不想多問了,他一把推開錢雀和周正傑,也不管現在還在堂審,慌慌張張地就往公堂外跑去。他現在就要走,就要去刑部大牢,問個清清楚楚。


    “清玨!”


    錢雀見清玨這般神智恍惚的樣,擔心得整個人都要炸了一般,他瞪了柳真一眼,這才跟著清玨跑了出去。


    身後似乎隱隱聽見魏襄的一句話,不知是對誰在說:


    “騙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鬼神之我和我的倒黴冤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上鹿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上鹿尾並收藏鬼神之我和我的倒黴冤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