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吞下芽孢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比起將一整隻血色的花朵吞下,更像是它朝著偵探的深處蔓延湧動。


    一個種子,總要朝著適合自己生長的地方去生長。


    “你,可以,進來了。”


    偵探吞下芽孢後,境內的魔女一直在盯著他的臉,而後在眼瞼下一點癢意出現,麵前的人才點了點頭。


    偵探不難想到,之前那個奇怪的紋,已經在自己的身體,同樣,自己和魔女已經進入了祂的領地,在祂的注視之中。


    相比於物品的烙印,身體上的烙印更難祛除,但比起思想上的烙印,一點點肉體上的痛苦又顯得不那麽嚴重。


    體內的種子,隻要不通過祂的遴選,找找教會總還是有辦法的。


    博德·查爾斯,在跟著再次帶上鬥篷的魔女去往目的地的時候,偵探咬牙切齒的把這個名字念出來。


    可偵探又發現周圍的人開始增多,偵探也隻能小聲的從牙縫中把自己聲音放掉。


    說來也奇怪,入口處什麽人也沒有,離開了入口處,人就突然刷新出來。


    偵探想的確實是刷新,一個打遊戲時因為性能不好什麽人都看不見,結果敵人到了自己臉前突然刷出來的bug。


    好在比起外城的冷清與古怪,內城顯得平常許多。


    人們在交談,無論是馬車與貴族,報童與行人,店長與客人,都在交談,也不迴避自己。


    即使是時間上已經入夜,到處也都亮著燈火,甚至一些路段還有試行的電燈。


    偵探還看到了位於內城的中庭之蛇的站台,晚點最後一班車,從車上下來稀疏的幾個客人。


    其他的車廂還亮著昏黃的燈光,向著下一個站點駛離。


    “到了。”


    離車站幾百步,前方的黑影駐足,與開始的緊張截然不同,聲音十分冷清。


    偵探打量著前方的建築,一座複式二層閣樓,比起周邊的幾座房子豪華氣派很多,除了沒有一點燈火外。


    偵探百分百相信,查爾斯絕對不在裏邊,在帕羅米亞的時候,偵探都是在深夜裏找他,而他也絕對是能每天都見到淩晨四點的帕羅米亞的人。


    查爾斯,你根本沒在璀璨太陽101,你人在哪呢。


    看到事實之後,偵探不免有些哀傷,想到那個沒什麽表情的人在深夜給自己治傷,在白天被自己吵醒,打著哈欠給自己解惑,在喝醉酒時拉著自己介紹他的研究。


    偵探承認自己是個爛人,幹的也都是醃臢的事,有事也不得不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可爛人也有朋友,也有感情,天災,教會,王庭,協會,獵魔人,妖魔,獸,魔女同時在的,寸土寸金的帕羅米亞謀生誰又容易呢。


    “錢。”


    麵前有些矮小的影子伸手,聲音似乎因等待的過長,有些不滿。


    偵探沒有什麽迴應,默默掏出紙幣,夾帶著那枚銀幣,遞給麵前的人。他現在隻想把該死的查爾斯的行蹤查的水落石出。


    “那樣的銀幣你還有嗎?”


    偵探搖搖頭便沒再理會鬥篷下的影子,準備用那把鑰匙打開麵前落了些灰的大門。


    “你,不用,那麽悲傷,人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


    似乎是想安慰自己,可一句一句的說話,又顯得有些可笑,顯得偵探的無言與沉默有些可笑。


    最終兩個人的影子無聲的消失在璀璨陽光101前的路燈下。


    幾個小時後,偵探坐在沙發上,掰著一張有著褶皺的請柬,而麵前是所有有價值的線索。


    大量錢幣,幾瓶沒過期的罐頭,還有一袋過期幾天的麵包,然後是一些醫院的手續證明,一張邀請函,兩張船票,還有一把手槍。


    而這張有些褶皺的邀請函,是從垃圾桶裏發出來的,背後的信息都被毀掉了,隻有最上邊的字能看清,同時它也是最詭異的,那燙金的兩個字——姚詩。


    這兩個字顯然是和查爾斯沒什麽關係的,而在偵探的關係網中,這個名字也沒出現過。


    姚詩,姚詩,偵探念叨著這個名字,與這個國度的名字沒有任何相像,那麽倒是可以去打聽打聽外國人,而如此精致的邀請函,顯然也不是普通貧民能發出的。那麽可以將範圍縮小到外國貴族。


    等等,偵探皺了皺眉頭,這個姚詩好像是被邀請人啊。


    偵探苦笑了兩聲,放下了所謂的線索,而是拿起了那袋過期的麵包和內容比自己臉上的紋還詭異的罐頭,吃了起來。


    自己今天可能是過於勞累,思路都有些不清醒。而查爾斯的家有兩層閣樓,和一個空無一物的地下室,地下室裏沒東西,大概是還有什麽自己沒發現的密室。


    而兩張船票上邊的印章是調查員協會的,自己明天倒是可以去了解下。那些錢幣加上剩下的半袋麵包,也足夠自己在這裏過上一陣子,目前的任務主要是查爾斯的行蹤。


    其次?其次是查一查這座詭異的城市,吃完飯的偵探在盥洗室裏看著鏡子,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飽經風霜的皮膚下,有一道詭異的紋痕。魔女,自己,這個城市裏的所有人,都有這個紋痕。


    在魔女的口中,這是進入這裏的辦法與憑證,一個城市要憑借紋痕進入本身就有問題,她說這是被天災窺視的城市,可偵探也了解一些秘辛,一個城市如果被天災所窺視,教會和王庭肯定會有所行動,無論是遺棄與封鎖,總不能列車仍暢通的隨意行駛進來。


    還有那個詭異的芽孢,不時間久了大概會有什麽隱患,正好還有些醫院的手續,不如裝作皮膚有些疾病去醫院看看,試探試探這個城市的人知道不知道它的存在,順便打聽一下這個手續。


    最後是那把手槍,精致的做工不亞於那枚銀幣,但偵探從未在查爾斯手上看到過這把手槍。


    大略的洗漱完,偵探來到二樓,一處居所,沒什麽其他的東西,隻有床前的一點點血跡。


    看著地上殘留的血跡,偵探突發奇想到。查爾斯會不會死於此,這所城市被天災窺視,可正因如此,研究的一部分難題得以解決。


    可要完成的任務很重。查爾斯遲遲完不成自己的研究,深陷在祂的領地之中,無奈給自己的朋友發出一封求援信。


    偵探站在二樓的床前,正麵對著窗戶外,迎著有些廢氣的風,本來沉默的臉龐突然動了一下,開始猙獰,開始舉起來手槍,開始拉開保險,開始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死亡有時候不是最好的解脫,但是是最直接的解脫。


    血從腦袋被槍打的洞口流出,被老鼠,被蛆蟲,被妖魔吞噬,剩餘一部分留作證明他的死亡。


    可是還有船票,他要做最後的嚐試,穿越役海,完成自己的研究。


    但船票有兩張,還有醫院的手續。


    巨量的思考和紛雜的線索使得偵探有些頭痛,他便把手槍放在床頭櫃上,便往那床上一倒。


    睡眠,思索使他熟睡,漫長而疲憊的旅程使他熟睡,這座城市使他熟睡。


    窗戶並沒有關,一隻黑色的鳥與月光一同落在打開的窗戶前。


    它是一隻烏鴉,它在思考,它在月下踱步。


    逐漸的,它發覺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它認為他死了,它認為他不會醒來,它認為它的食物找到了,就是他。


    它去啄食它的肉,蠶食他的血。


    直至火光在月下,從遠處開始蔓延。


    前方有兩個影子


    相差不大,身形十分瘦削,至於高度,偵探隻是感覺被月的影子拉的很長。


    “你覺得這片老城區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個城市的過去?代表著一個舊時代的結束,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說的不錯,這裏是新城市的倒影。”


    “隻是倒影嗎。”一方影子突然有些落寞。


    “當然不隻隻是倒影,它是分界線,也是通道,更是一個軸。”


    “軸?”


    “命運的軸,天災讓城市分於光與暗。它使得光與暗運轉。”


    “光是指現在的城市嗎。”


    “……”


    “暗是指過去的城市嗎。”


    “……”


    “不隻是城市,還有人吧。”


    “……”


    “他們是不是還都活著。”


    “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是不是還都活著。”


    “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


    “夠了,姚詩,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他們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啊。你知道他們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抱歉我不該多問的”


    “走吧。”


    “好。”


    偵探聽見了姚詩兩字,仿佛想到了什麽,開始追逐麵前的影子,可影子也在向前。


    兩個影子走的很慢。偵探想走的很快卻也無法改變,隻能跟著他們的行徑移動。


    三人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不知何時偵探突然發現一個影子消失了,剩下了一個人和一個影子。


    不知何時偵探又發現,另一個影子消失了,剩下了兩個人,自己和那個有口癖的魔女。


    她渾身是傷口,還在滲著血,倒在自己的麵前,背後是一片火海和巨大的黑影。


    “求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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