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話在家中十分有威嚴。


    母親不敢再讓她幫忙做些家務了,就連屋門…都很少讓她出了。


    不過慶幸了的是她的屋子外是有個小庭院的,多少還是能打發一些時間。


    夜晚來臨的時候,那個長得不太像人類的男人又出現了。


    望著他嬉笑的一張臉,穀泉梨香歪了歪頭問道:“是有什麽很高興的事嗎?”


    正準備卸掉穀泉梨香肩膀的男人停下。


    他勾起了唇角,用食指指著自己,吐出了舌頭。


    舌苔上,刻有一個樂字。


    像是對穀泉梨香展示一般,知道她看見後便收了迴去。


    “我呐,可是我們家小老頭快樂的情緒化身。”


    穀泉梨香眨了下眼。


    小老頭?


    是他的爺爺麽。


    能用如此不敬卻很親昵的語氣稱唿,他與他爺爺的關係大概是相當的好吧。


    “意思就是說,為了他你會一直快樂嗎?”穀泉梨香柔聲問道。


    唔。


    男人想了想,點頭,“也可以這麽說。”


    聊起自家小老頭,男人心情還不錯,莫名看穀泉梨香也順眼了幾分。


    所以他決定還是用比較溫和的辦法讓她開口。


    然而還未等他說話,便聽見穀泉梨香喃喃自語道。


    “我也很想快樂呢,可是我的情緒不能有太大的起伏,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奔跑,什麽都不能,做這不可以,做那不可以,不管做什麽都不可以。”


    “我的存在到底是為什麽,又為什麽要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男人默了片刻,這個女人此刻給他一種哀絕正在講話的感覺。


    樂與哀注定不相容。


    他不喜歡這個情緒。


    攬住她的腰身,往屋簷上飛去。


    穀泉梨香被嚇得唿吸一頓,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


    落於屋頂。


    他鬆開她後哈哈大笑,“我好不容易獨自偷跑出來,你身上可別給我散發出哀絕的情緒,我可是可樂啊!”


    穀泉梨香無暇顧及他說什麽。


    所謂說站得高,看得遠,這屋簷雖然不會很高,但的確讓穀泉梨香的視野更加廣闊。


    看向不遠處的耀眼的光亮,穀泉梨香興奮到臉都紅撲撲的。


    忽略掉心口處那隱隱的不適,穀泉梨香激動的指著前方。


    “是燈,好多好多的燈。”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扶在身旁男人的肩膀上。


    被觸碰的可樂看了眼自己肩上的手,一雙綠眸順著穀泉梨香所指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村子,點滿了花燈。


    “唔,大概是那個地方有燈看吧,有必要這麽興奮嗎?”可樂不在意的說道。


    比起燈,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也是因為這件事,讓他至今沒有取走她的性命。


    畢竟在這漫長的日子中,有時候也隻有人類能讓他生些樂子。


    “喂。”可樂喊了聲。


    沉迷花燈的穀泉梨香沒有反應,直到自己的頭被拍了下。


    穀泉梨香眨了下眼,轉過頭看他。


    “現在能告訴我,瞬間消失是怎麽做到的嘛?”可樂笑眯眯的問道。


    如果是鬼殺隊的成員,或者是戰士有這種能力他一點都不好奇。


    可是這個普通的女人,不,比起普通的女人,她更要來的脆弱。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而且。


    可樂又往她的麵前湊了湊,“你好香啊。”


    弱小的人類,不該會這麽香的才對。


    香?


    穀泉梨香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並沒有味道。


    “我從來不佩戴香囊。”穀泉梨香搖搖頭,香囊這種於她而言太過奢侈,而大夫也不建議她用這些東西。


    “啊,是嗎,那麽你可以迴答我的上個問題了嗎?”可樂抬起頭,也不在意香味的來源了。


    迴答他吧,等迴答他了之後他便吃掉她。


    這樣,他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他所聞到的那麽香。


    思及至此,可樂不由舔了舔唇。


    “唔,這個問題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不能告訴你,就算說了你也聽不見。”穀泉梨香誠實的說道。


    “你耍我?”可樂的眼眸微沉。


    以快樂情緒化身的他竟然感覺到了憤怒。


    這樣的情緒也就升起了一瞬間,可樂便覺不妙。


    “嗷!積怒!!!”


    伴隨著怒吼聲,可樂在穀泉梨香表演了一波消失術。


    夜晚,風有些涼。


    沒有穿外衣的穀泉梨香獨自在屋頂顯得有些無助。


    “可樂?”穀泉梨香輕聲的喚著,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挪,看向下麵。


    沒人。


    她被丟下了,她就這樣可憐巴巴的被丟在了屋頂上。


    下不去,除非摔死。


    對突發狀況看的很開的穀泉梨香找了個人自認為最安全的位置,抱著自己的雙膝,在這夜風中瑟瑟發抖。


    好冷啊。


    捧著雙手,吹了個哈氣。


    又是一陣風,穀泉梨香更冷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這屋頂上度過一晚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去的,她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意識。


    存於穀泉梨香腦海中的係統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著她。


    糾結再糾結。


    還是忍痛從自己的積分中給她兌換了個小道具。


    把她送迴屋中,用厚厚的被子蓋好。


    當然。


    穀泉梨香還是發熱了,但係統的這一舉動救了穀泉梨香的命。


    但也是這一舉,係統才探查出了穀泉梨香的為何這麽虛弱。


    是心髒啊。


    說來可笑,發熱的穀泉梨香是在第二日黃昏,她的母親想起一整天沒有見到她的時候才來到她的屋子。


    那時候的穀泉梨香已經燒的迷迷糊糊了。


    聽到母親的喚聲她還是艱難的睜開了眼,“母親…我好困。”


    她神誌不清的輕喃聲,嗓音中帶著一絲不由自主的撒嬌。


    她好困,又好難受,心口也好痛。


    “母親…你抱抱我。”她抬起瘦弱的手臂。


    穀泉母親臉上的表情一僵,強迫自己不去看穀泉梨香的依賴,匆匆轉身。


    穀泉梨香病了。


    她的這一病又花去了大筆藥錢。


    父親明顯非常不滿,坐在她床邊時臉色也非常的不好看。


    但終究還是未說一句重話,隻是沉沉的看了她一會便起身離去。


    望著父母離去的背影,穀泉梨香扯了下唇想笑。


    這是她這些年最多的一個表情的了,就是微笑。


    可是為什麽笑不出來啊,一點都笑不出來。


    似乎是因為她的病,父母更加認為她是家中最大的消費者了,畢竟一次看病的錢便能去掉父親數日的工錢。


    父親更加積極的給她找親事了。


    而穀泉梨香這次,卻連嚐試拒絕的話語都不敢說了。


    畢竟…家中真的是因為她而變得越來越艱難。


    她能知曉,自己每每生病便會花費多少錢。


    又是新的一個夜晚。


    穀泉梨香倚靠在窗前,腦海中不由迴想起那個奇怪的男人。


    他在屋頂消失後便一直沒有出現了,是出了什麽事了吧,畢竟從他最後的一聲怒吼中,她聽出了一絲驚慌失措。


    那個男人,也會驚慌失措。


    穀泉梨香不由輕笑。


    他以強勢者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可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大概也不是最強的吧。


    天亮。


    穀泉梨香在母親的催促下換上了新衣,是一件繡著碎花的粉色和服。


    換好了衣服,母親又親自給她梳發。


    每當這時候,她才能從母親輕柔的動作上感覺到一絲憐愛。


    望著銅鏡中嬌柔的臉,依然是那麽美麗,表情也是如此生動。


    她知道自己是美的,偶爾行走在路上都會收到來自傾慕者的贈禮。


    知曉自己的身體拖累家人,所以她會收來貼補家用。


    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很隱秘,但還是被父親發現了。


    因為她的收禮,父親大怒,母親用那種難言的目光看她,就連弟弟,那個明明比她小卻總是照顧她的弟弟,都對她露出異樣的目光。


    她記得那時候父親發怒過後沉默的看了她許久。


    一言不發的離開。


    第二日便帶她去相看。


    直到現在,不停不停地為她尋找合適的親事。


    穀泉梨香想,難道就是因為她的收禮麽。


    那麽…她把那些東西都還給那些人,父親是不是不再這麽急切讓她出嫁。


    一支發簪插入發中。


    穀泉梨香從迴憶中醒來,從銅鏡中看到自己發中的發簪。


    臉色微變,不顧母親的神色瞬間摘下。


    塞入盒子的最深處。


    望著母親不悅的神色,穀泉梨香眼眸微濕,幹澀著聲音說道:“母親,我們換個發簪吧,求您了。”


    從小便是以弱者的形象生存,穀泉梨香服起軟是非常的自然。


    穀泉母親臉色不太好看,看著女兒這般模樣到底沒說什麽。


    從盒子裏重新拿出一個發簪,插入她的發中。


    “準備下吧,我去喊你父親出門。”穀泉母親說完便走出了穀泉梨香的屋子。


    穀泉梨香呆坐了會後,便又打開了盒子。


    小心翼翼的從盒子中拿出那支發簪。


    這是十二歲那年,父親送她的最後一個生辰禮。


    -


    相看。


    就是挑選一家還算不錯的茶樓,兩家人麵對麵而坐。


    一般的人家女子在出閣前是不可如此拋頭露麵的。


    但是她不一樣。


    她就是一個貨物,經過挑選才能給予價錢。


    根本就沒有人顧忌她,就當著她的麵前,雙方的父母交流了起來。


    “從外貌上來看,梨香的確是無可挑剔,但是她這經不起生養折騰的身體…”坐在對麵,穿著奢華的婦人打量了下穀泉梨香,忍不住蹙眉。


    “身體方麵經過調養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我們囊中羞澀無法給梨香更好的醫治…”穀泉母親連忙說道,強忍住自己不去看一旁坐在輪椅中的男子。


    婦人勉強的點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問道:“明太郎,你覺得怎麽樣?”


    在父母交談的時候,坐在輪椅上的明太郎像是扒光了穀泉梨香的衣服般,裏裏外外看了個遍。


    對於母親的詢問,他眼中閃過一絲欲,“當然,我對梨香非常滿意。”


    婦人見自家兒子看上了,便也點點頭。


    這時候,穀泉父親開口讓穀泉梨香推著明太郎出去走走。


    婦人看了眼自己的兒子,見明太郎點頭便讓一旁的侍從也跟上。


    穀泉梨香從頭到尾都沒有拒絕的權利,頂著明太郎帶著絲侵略的目光,起身去推輪椅。


    他們離開了。


    穀泉父親才開口問道:“明太郎的腿?”


    婦人臉上升起一絲不悅的情緒,但想到自己兒子離去時給自己的眼色。


    把不悅壓下,婦人笑著,“那孩子在前些年不小心從馬上摔下,所以雙腿…”


    婦人說到這裏便停下,垂下了眼,麵露難過。


    “抱歉。”穀泉父親帶著歉意說了聲。


    後麵的事由雙方的母親交談了。


    婦人說她非常喜歡穀泉梨香,願意給穀泉梨香請最好的大夫醫治。


    對於聘禮,也是以近些年最高的置辦。


    她說的天花亂墜,穀泉母親竟無法挑出絲毫不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們家的孩子雙腿殘廢,但自家的女兒身體也柔弱。


    而且對方保證會善待穀泉梨香…


    這門親事,從目前來看,是最最好的。


    穀泉母親看向穀泉父親,後者點點頭手,表示同意了。


    而穀泉梨香那邊。


    麵無表情的推著輪椅走在大街上。


    原本是想敷衍的隨便走走,等父母聊的差不多的時候便迴去。


    “梨香,累了吧,讓侍從推吧。”明太郎臉上帶著溫和的笑,聲音也輕輕的。


    穀泉梨香看了眼一直跟著的侍從,抿了下唇讓開位置。


    跟著他們走著,漸漸穀泉梨香發現不對。


    這裏…未免也太偏僻了些。


    望著巷口,穀泉梨香沒有跟著進去。


    輪椅停下。


    明太郎看著穀泉梨香問道:“怎麽了?”


    對方臉上的笑太過溫和,聲音也很清脆好聽,穀泉梨香不由想,難道是她太過敏感了麽。


    天底下並不是所有男子都一樣。


    那個隻在夜晚中出現的可樂不也是如此麽。


    明明有著絕對的強勢,他卻從未對她做出些輕浮之舉。


    當然,如果不動不動挑起她的下頜就更好了。


    對明太郎的戒備有些放鬆了下來,穀泉梨香淡笑,“我們該迴去了。”


    “啊對,隻是有些可惜,原本想帶梨香進去買些點心的,那一家是老手藝,味道相當不錯。”明太郎讚同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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