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道歉?”累注視著她有些緊張的臉問道。


    “我…”邢允腦子有些亂。


    累沒有催促她,靜靜的等著。


    等了好久,邢允才張了張有著發白的唇,“因為累的父母被關押了,我很抱歉。”


    邢允沒有解釋緣由,因為不管如何都是因為她。


    “對不起。”


    抱歉。


    對不起。


    從她來見自己後,不管是她的神色上,還是話語上,滿滿的歉意。


    累緩緩垂下了眼眸。


    -


    曾經,應該算是上一世,上一世這樣的事發生過一次,也是在一個雨天,他用了半條命挪開了那樹,喚來了父母。


    那時候的他身受重傷被獨自留在家中險些餓死,等父母被放迴來的時候他渾身髒亂不堪,那副模樣讓他至今都無法忘懷。


    她在父母被放迴來的當天就來了。


    身為一城的公主,她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對他的父親和母親連聲道歉。


    他獨自在屋中,並不願見她。


    因為哪怕是洗了無數遍,他總能嗅到自己身上那不太好聞的氣味。


    父母惱怒了邢允,但長時間的相處也並未對邢允說過多的重話。


    隻是請她別再來家中了。


    那時候的他也在想,別來了,暫時別來了。


    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那一次竟是他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很可笑吧,明明隻是一門之隔,可他卻是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因為在三天後,整個主城呈以白色。


    就連父母也是白衣,家中也貼上了白色的圖畫。


    他還記得在母親給他送飯的時候,他隨口問了句,城中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母親沉默了許久,才輕聲的說了一句話。


    也是那句話,他不小心打翻了麵前的湯,湯濕了他的被褥。


    邢允。


    死了。


    後來他才知道,邢允帶著傷來找他的,帶著心口處那致命的傷。


    他不知道啊,他以為,他以為邢允隻是被壓在了樹下。


    他想,那是他的第一次任性,可代價…為何這麽大呢。


    天人之隔啊,他再也見不到那個曾經說會一直陪伴著他的女孩。


    渾渾噩噩走完一生,不想要虛弱的身體,選擇成為鬼。


    父親想殺他,他就殺掉了父親,母親想殺他,他也殺掉了母親。


    家人,他殺掉了自己最親的家人。


    然後又向往著親情的羈絆。


    可是為何,總是做不好,家人應該是這樣的嗎?


    勉勉強強把幾個沒有血緣的家夥湊成一家人,最後留下的隻有爸爸,媽媽,哥哥和姐姐,而身為最小的他理所當然應該被他們重視、保護。


    隨著他們一一死去,他有些惱怒了。


    為何這麽弱,為何這麽容易被砍掉腦袋。


    如果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那麽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惱羞成怒的戰鬥,不想再戲耍,當他想要殺掉一人一鬼組成的兄妹時,被砍掉腦袋的…卻是他。


    走馬燈的時候,他看到了父親和母親。


    原來…父母並沒有因為他變成了怪物而想放棄他。


    他們是想,帶著罪惡的他一起下地獄。


    一起…贖罪。


    ‘累,我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像是在天邊,他聽到了女孩清脆的聲音。


    是她,那個曾經存在他記憶最深處的女孩。


    -


    迴歸現在,累輕輕的扯了下唇。


    這一次,他雖不明白為何會有陌生女孩流落至此,也不知道那女孩為何要幫他,但也多虧了對方,暫時幫他解決了窘迫。


    目光再往下移,又看向了邢允的心口。


    也不知道邢允的傷口為何沒了,但這次…是不一樣的吧。


    畢竟,早就過了她應該死亡的時間點了。


    “允,我想出去看看。”他不想看邢允臉上的歉意,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歉意,畢竟…的確是因為她,他的父母被關押,他險些餓死在家中。


    這點緣由,無論以什麽樣的說法都無法圓過去。


    “啊,你身體沒問題嗎?”邢允暫且壓下心底的內疚,擔心的看著他。


    她隱約記得,自己被壓在樹下的時候,他好像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都不敢想象,在那樣的大雨下,他到底是怎麽出屋門的。


    “嗯。”累輕輕的點頭。


    累想要自己走出去,但邢允怕出什麽問題自己扶不住他。


    所以邢允瑤瑤頭拒絕,推來了輪椅。


    累看著輪椅沉默了片刻,在邢允眼巴巴的注視下,輕輕歎了口氣,在她的攙扶下坐了上去。


    溫暖的陽光,清新的空氣。


    累輕輕的閉上眼,享受著難得的時刻。


    重活一世啊,他還要不要變成鬼呢。


    難道就這樣頂著一副脆弱不堪的身體,難道就這樣永遠躺在床上。


    不,他不想。


    不過現在需要操心的不是這個,累睜開眼,低聲問道:“允,你為何會被大樹壓著?”


    他有些不明白,她為何會受那麽重的傷。


    她的貼身侍女呢。


    提及那日所發生之時,邢允的臉色微白。


    “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襲擊,我被一個很奇怪的生物傷到了,我的侍女,輕靈,輕靈她為了保護我,死在了那個怪物手中。”


    “很奇怪的生物?”累抬眼。


    “嗯,有著人類的軀體,卻有兩個腦袋,很恐怖,很嚇人。”邢允從未見過。


    “是麽。”累輕聲應著。


    是鬼麽,原來鬼這麽早就出現了在這個地方。


    “我從那個怪物手中逃脫後一直跑啊跑,然後一道雷下來,劈倒了樹,我就是這樣被樹壓在下麵的。”邢允現在迴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但凡,但凡那時候累沒有發現她,她就死在了那天了。


    “這樣啊。”累抬頭,仰望著天空。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說,她是因為來找自己才會遇襲,她是因為昏迷了無法說明情況,他的父母才會被關押。


    雖然為了挪開壓在她身上的樹,他的全身都遍體鱗傷。


    可她到最後都是向自己求救了。


    第一次他沒有救到她,甚至因為那可笑的自尊把帶著傷的她拒之門外。


    所以她才會死吧,那是對他的懲罰。


    第二次,他打點好了一切,安撫父母的情緒卻沒有等到她。


    他拜托父母去打聽了,她的傷並不嚴重,隻需要好生養著就行。


    她不會死了,這個消息讓他鬆了口氣。


    長達半個月的等待,他都沒有等到她。


    倒是注意到有侍衛總是偷偷的在他屋外查探著,他叫住了侍衛,讓侍衛給邢允帶句話。


    很好,她還是來了。


    帶著一臉的歉意來了。


    真礙眼啊,他不想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


    明明,她並沒做錯什麽。


    “允,靠過來。”他輕聲說道。


    “啊?”邢允眨了眨眼,由於了片刻還是固定好輪椅,來到了他的麵前。


    “手給我。”他又說。


    邢允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伸出手。


    兩個小手相握,有些肉肉的手是很舒服的。


    邢允歪著頭,不知道累為什麽要這樣做。


    “允,我以後會拋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你還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他記得,上一世走馬燈的時候,她說過的,她答應過的。


    邢允微微一愣,不太明白累話中的拋棄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什麽意思。


    但是吧,她迴握住累的手。


    帶著開心的笑說:“我說過的,我一定會尋來最好的大夫,治好累的身體,在這期間,我會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隻是在這期間嗎?


    累很想再問。


    但是看她難得鬆開的眉心,扯了扯唇。


    “笑了就好,小小的年紀眉心都成川字了。”


    “才沒有,累才是一直沉著一張臉。”邢允反駁,以往的累雖然也總會發呆,但雙眼是清明的。


    哪有現在的累,總是喜歡垂下眼眸,讓人看不見情緒。


    累下意識垂眸,聽到她的話又抬眼。


    太久了,這是他上一世成鬼後習慣的一個情緒。


    一時改不過來,他也沒有想改。


    “小允。”


    “啊。”邢允有些呆呆的看著他,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叫她小允。


    “我隻說一次。”累壓低了聲音。


    “嗯嗯。”邢允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你沒有錯。”他神色堅定。


    邢允小臉一怔,並未迴應。


    “你沒有錯。”明明說隻說一次,可他又說了一遍。


    邢允茫然看他。


    沒有錯嗎?


    她已經快要慚愧和內疚死了啊。


    “對,你沒有錯。”這是第三遍。


    像是有讀心術一樣,他很輕易的便從她臉上看出了她的所想。


    有錯沒錯不重要,重要的是累和他的家人都沒有怪她。


    對於這點,邢允是高興的。


    邢允高興的離開了,心情愉悅腳步都歡快了。


    累重新躺迴了床上,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片刻。


    咚咚咚。


    屋門被敲響。


    “累,該吃飯了哦。”累母端著晚飯進來,一邊擺放一邊說道。


    “小允那孩子真是的,急匆匆的跑了,連挽留她在家中吃飯的機會都沒有呢。”


    累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筷子,“沒事,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


    “嗯嗯。”累母點點頭,坐在床邊看著累吃飯。


    對於累母的注視,累並未像曾經那樣不自在。


    旁若無人的吃完飯,在母親收拾碗筷的時候,累開口問道:“母親,如果我變成了會吃人的怪物,你和父親會如何做?”


    累母的動作一頓,奇怪的看了累一眼。


    “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累怎麽會吃人呢。”累母輕笑,並不當真。


    “如果呢。”累執著的追問。


    累母收拾好,見累還看著自己。


    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吃人是累的本意嗎?”


    累想了想,上一世在剛變成鬼的時候他並不願意吃人,隻是控製不住罷了。


    搖了搖頭,“不是本意,但是控製不住。”


    “控製不住啊。”累母思考了會,然後抬頭摸了摸累的頭道。


    “不要怕,父親和母親會幫助累控製住的呢。”


    說完,累母決定結束這如同玩笑般的話語。


    離去時,她還心想,累最近變活潑了呢,竟然都會說起玩笑話了。


    看著屋門被關上,累重新躺了迴去。


    父母會幫他控製住,所以上一世,他們選擇殺掉他再自殺,與他一同向那些被他吃掉的人贖罪。


    “可就算是如此,我還是想以一副強壯的身體活下去呢…”這是他的最後輕喃。


    隻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誤以為,你們隻是單純的想要殺掉我這個怪物了。


    另一邊。


    邢允在知道自己沒有被怪罪後,整個人都輕鬆一大截。


    風靈也感覺到了邢允的好心情,便笑著問道:“果然還是累少爺的本事大,這麽短的時間就讓公主雨過天晴了。”


    “他們沒有怪我,我很高興,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更加努力找到更好的大夫給累看病!”邢允彎了彎眼,笑的極其燦爛。


    “公主已經很努力了,這兩年,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的大夫,但凡有些名聲的都被公主請了迴來,累少爺那病,怕是…”風靈說道這裏停了下來。


    她不怕公主會怪罪她說話不好聽,實際上就是如此。


    那麽多位大夫的診斷,累少爺怕是終身隻能躺在床上了。


    “沒事的,隻要我們繼續努力下去,總會…總會找到的。”邢允搖搖頭,隻要不放棄才有希望,如果放棄了,那就一點希望都沒了。


    邢允沒有放棄,她不會放棄,她始終相信累會好起來。


    隻是尋到大夫的路很長,在這段時間城內迎來了一件大事。


    城主,也就是她的父親,對外宣告城內又多了一位公主。


    對此,邢允很淡定。


    畢竟父親的一生兒女眾多,現在多出來一個與她而言並無有任何影響。


    隻是,從此城內能夠進入的馬車從原本的一輛變成了兩輛。


    偶爾外出時,她還能見到對方的馬車比她的還要大,還要奢華。


    邢允平淡無波的看著,風靈卻有些憤憤不平道:“城主真是越發偏心了,那位的行頭超過了公主也就算了,就連膳食上竟也敢搶公主的!”


    “她搶什麽了?”靠在馬車上休息的邢允睜開眼。


    她不明白有什麽好搶的,公主們的膳食想吃什麽說一聲便可。


    有必要搶嗎?


    “就是其他城進貢的花露啊,那可是城主專門留下來給公主補身體的,誰知今日份的竟被搶了去!”風靈非常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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