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生疏的套上一路隨著自己進了宮,又被帶出來的那套女裝,隻簡單的將頭發挽了髻,手中拿著書卷漫不經心的看起來。


    手邊的小爐子上咕嚕咕嚕的熱著一壺酒。


    她在等樂閑。


    想到今天在陛下車駕附近看見的攔著樂閑說話的女人,林清河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危機感,特別是那女人明顯是那天從陛下帳篷裏走出的那個。


    她就更加心裏沒底了。


    已知是陛下後宮的女人,同時又和樂閑說得上話的,不就是女主王月嗎!


    端起酒杯淺酌一口,一向不愛飲酒的林清河,在此時也聽信起了酒壯慫人膽這句話,在人來之前爐子上的酒就差不多被她飲盡了。


    眼前的書卷出現重影的時候,林清河歎息一聲隨手丟開,撐著腦袋靠在案幾後,思維逐漸遲緩。


    就在她的雙眸已經差不多要合上之時,馬車門口終於傳來了動靜,那人先是在馬車外輕叩兩聲。


    馬上就要到第一個行宮,今日要安排的事情較多,到夜深了才處理完畢。


    樂閑等在外麵的同時捏了捏疲憊的眉心,想到裏麵的人又忍不住唇角微勾,等了這麽久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生氣了。


    等了足足有好幾息,裏麵才恍惚傳來一道模糊的聲音,若不是現下正值深夜,樂閑又時刻注意著裏麵的動靜。


    恐怕話要錯過那聲軟綿慵懶的“進來的”。


    袖子裏的手顫了顫,看向馬車的眼睛裏帶著點疑惑,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


    抿唇掀開簾子低頭走了進去,含笑的眉眼看向靠在案幾上的人,聲音裏帶著的調侃:“清河是不是等的累了,怎麽不先休……”


    映入眼簾的畫麵讓他的瞳孔陡然放大,第一時間將身後的簾子掩上,掛好鉤子。


    這才重新看向燭火下醉臥的白衣美人,那件樸素的衣袍穿在她身上實在是合適極了,往日裏顯得太過纖瘦的身材完美的被包裹在了白色的布料之下。


    外麵的那層薄紗外袍非但遮掩不住她纖細流暢的身形,甚至讓人多了一絲探究的欲望。


    廣袖拖曳在地,一隻手撐著腦袋露出如玉般的手腕,隻是隨意挽在腦後的黑發如雲,有一些隨意的落在她的身上。


    那人帶著紅暈的臉即便穿著女裝也是十分好看,不,應該說異常合適,比平日裏更美了幾分。


    腦子有點慢的林清河想了想,慢悠悠的說:“沒關係……我想等你,我有話……唔!”


    冰涼的大手抓住她的下巴抬起來,樂閑微暗的目光在她臉上尋索,在沾了酒液的紅潤唇瓣上格外停留了一瞬。


    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為什麽要穿成這樣?是誰幫你的?”


    眨了眨眼,林清河被迫仰著腦袋,腦後原本就不牢固的簪子墜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黑色的長發如瀑般滑落,披散在身後。


    捏在下巴上的手指似乎隨著那聲悶響,一同顫了顫。


    不斷loading的腦袋終於消化了他剛剛的話,一隻手虛虛的握住這隻手的手腕,聲音比平日裏多出幾分黏糊。


    “沒有誰要我穿成這樣,我隻是自己想穿。”


    樂閑認真的眼神不斷在她微醺的臉上尋索,希望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最終卻挫敗的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


    喉頭梗了梗:“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穿給別人看!你知不知這但凡被人傳出去,你就毀了。”


    最後兩個字他在嘴裏轉了一圈,終究還是吐了出來。


    然後忽然迴過神來,也許自己和這人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定已經親手將她毀了……呢。


    在陛下麵前總是維持著鎮定的眼睛,在這一刻終於猛烈的動搖起來,捏在那人下巴上的手被燙到一樣收了迴來。


    有些狼狽的將自己的視線收迴來,轉身背對這人,心中暗恨在得知這是她自己的想法時,生出的竊喜。


    這樣卑劣的心思讓他神情格外狼狽。


    在那一瞬間他竟然升起了,也許這樣兩人豈不是更為相配的想法。


    蒼白的唇緊抿,他留下一句話:“以後再也不要隨意讓人知道你的……癖好,今晚就當我沒來過。”


    呆呆的看著即將邁步離開的身影,林清河的心陡然抽痛起來,忽然起身跌跌撞撞的越過案幾朝他撲過去。


    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背後,聲音茫然又委屈:“連你也不能知道?”


    樂閑緊繃著身體,想要伸手掙脫,卻忽然又聽見身後的聲音:“我知道這是掉腦袋的大罪,可是我就是想要讓你知道。”


    男人的神色緩和了一點,捏住她手腕的力道逐漸放鬆。


    “我不是故意隱瞞我是女人這件事的,”沒有察覺到身前的身體更加僵硬,她哽咽的說:“那天在河邊我就要和你說的。”


    “可是……我忘了,我……我也好怕,說了之後你就不喜歡我了。”


    高大的男人一直都沒有動作,林清河的心涼了半截,腦袋也逐漸清醒。


    “你要是不喜歡我這樣,我就不再這樣出現在你麵前……”反正她現在的身份也不能曝光,到時候就算辭官,她可能也要在京城照顧祖母、父親一段時間。


    算來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裏,她說不定要全程維持男裝呢。


    不管是失敗還是成功。


    環抱在那人腰間的手緩緩垂落,林清河將眼裏的淚意強行憋了迴去,她好歹都經曆過這麽多世界,就算失敗一個又不會怎麽樣。


    就這樣安慰著自己,她坐迴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輕歎一聲。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謝謝你從中幫忙救出父親,嘉進宮的目的已經完成了。”


    她沒敢看那人的背影,怕自己不小心哭出來,小聲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樂閑硬生生克製住轉身抱住她的衝動,聽她說完後,一言不發行色匆匆的離開了馬車。


    林清河沒有看大概的慘不忍睹的攻略進度,一下又一下揪著手下的毯子:“係統,我好像真的要失敗了。”


    係統喝了口茶,看了眼攻略進度,感歎一聲,然後繼續保持安靜如雞。


    之後的日子裏林清河終於知道了,什麽叫一個人不想見你的時候,就連偶遇都是奢侈,他們之間的馬車隔得那麽遠。


    在一個有心迴避,一個成天窩在馬車裏看書的情況下,時間長達大半年的南巡結束時,他們見麵的次數竟然屈指可數。


    第二年春天迴京的時候,天還帶著點寒意,在侍從的攙扶下跳下馬車的紅衣青年,陡然被風吹了一下,忍不住掩唇咳嗽兩聲。


    揮揮手製止了小六兒拿著披風跑過來的動作,在旅途顛簸中似乎輕減了些的青年,蒼白的唇動了動。


    “不用了,我先去太醫院找旬醫令述職,待會兒就該直接迴府了,你也快些迴去吧。”


    說完不由分說的朝前走去,風帶起她的衣衫,描繪出格外清瘦的輪廓。


    小六兒瞪著眼睛把四周隱秘朝青年投過去的視線一一瞪了迴去,這才加快腳步:“大人,大人你等等我。”


    有人等主仆二人消失在道路盡頭,和身邊的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自從林嘉病了之後,這身體瞧著是不太好。


    可這顏色和那不中用的身體相反,愈發靡麗了。


    恐怕陛下最寵愛的王貴人都生的沒這般好。


    幾人嘖嘖驚歎的走了,宮道的另一端這才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雙目含冰的看了眼幾人消失的方向。


    林清河終於坐上了迴家的牛車,抱著小火爐歎息一聲,生病是假,她特意借身體不適告病辭官是真。


    閉著眼睛靜靜靠在車上,她還記得今天和旬醫令說起時,他驚愕的神情。


    還想讓眾位禦醫都為自己看看,她婉拒了,開玩笑這症狀可是她每天一帖子藥喝出來的,就等著成功辭官後迴去給自己排毒了。


    要是被他們發現豈不白給了。


    她已經想過了,並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一定會在一起,更何況自己在這段短暫的戀愛中,還含有諸多欺騙。


    確實失敗的不冤。


    讓自己盡量忘記那人的身影,手指摩挲著手爐精致的外殼,既然這樣她就辭官迴家好好照顧家人。


    然後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做一個救死扶傷的遊醫好像也不錯。


    臉色蒼白的林清河安靜的靠在車裏,唇角逐漸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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