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堅還沒聽完鄧宏誌的推測,內心已經認定了鮑得勝就是開天窗的了,每一個特征都能對應得上。


    至於他是不是吞天教的,考慮到他們先前遇到安宅船純屬偶然,船隊也一直沒有和這兩個組織的人有過關聯,他不可能是吞天教安插到船隊的內奸。


    但身手如此好的一個飛賊,又有什麽必要屈身到他們船上來呢?雖然都不是合法的買賣,但船上還是要比梁上危險得多,除非他有不得不離開陸地的原因。


    不過,很快劉堅就沒有心思再去思考鮑得勝上船的理由了。


    因為,他們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沒有任何進展。


    眾人很容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頂上那個小洞肯定不是“正路”。理由自不必多說,那麽粗陋的一個土洞,位置又那麽難以到達,寶藏不可能放在裏麵。


    考慮到吞天教的所作所為,他們目之所及已經如此喪盡天良,誰知道當年施工時又有多少殘酷的手段?那絕對是一個底層工匠們在完工前給自己留的退路。


    隻是他們作為外來者,要發現這個洞已經殊為不易,又怎麽可能帶了相應的工具來到達這條生路。


    於是當下便又開始想盡各種辦法去尋找通往藏寶室的正確道路,結果一找便找了兩天。這個兩天,其實也隻是推測,大殿裏永遠是同樣的亮度,早已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食物和水早已經吃完,此時劉堅感到腹部脹痛,不知道是因為饑餓,還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


    王小二那逐漸失去生命的情景仍曆曆在目,而他們將麵對的是更恐怖的慢性死亡,餓死,或渴死。


    一路走來,經曆了太多太多事情。許四平的心態早已經崩潰,此時頹然地躺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再過兩天,要是還找不到,你們把我吃了吧。給我來一刀痛快的,你們還能多活兩天。”


    如果是先前的劉堅聽到他這話,要不就會覺得他毫無人性,要不就會覺得他精神出了問題。但此時此刻,劉堅倒真的有在一瞬間思考了一下這種可能性,不免暗罵自己斯文掃地。


    鄧宏誌為了節省體力很少說話,這時也沒心情多說什麽激勵的話,隻簡單說了句“不到那一步,別亂想”以迴應。


    仇順突然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中大吼一聲:“啊啊啊!憋死老子了!這幫鳥人!有種就光明正大來和我鬥!”


    喊完之後他往那浮雕牆走去,鄧宏誌怕他做出什麽衝動的舉動,連忙出聲喊住他:“仇順!你要做什麽?冷靜!”


    仇順在腰間一扯褲帶:“老子撒尿!”


    先前幾人也分別小解過一兩次,隻是誰也不會在自己睡覺的地方附近接手,於是都在耳室找了個牆角解決。此時仇順在盛怒之下,顯然是打算對著浮雕牆來一泡。


    “拿個水袋接一下吧。”對於鄧宏誌的這個提議,眾人也不是沒想到過,隻是都不願意麵對這個現實。此刻鄧宏誌話一出口,眾人心中不免又蒙上一層名叫“絕望”的陰影。


    “老子寧死也不喝尿!寧死也不會吃兄弟的肉!”說完,仇順便對著浮雕牆上那對男女尿了起來。


    鄧宏誌罕見地也有點灰心喪氣,對仇順的行為不加阻止。若是在平時,他一定會盡可能利用好每一分資源,最大程度保障所有人的安全。


    甚至真的山窮水盡需要作出一些必要的犧牲時,他也會願意去做,這在他成為船長的那一天就做好了這種思想準備。


    許四平這會兒又在說些“我們竟然最後是這樣死的”、“我死得好不甘心”之類的喪氣話。


    同樣也灰心喪氣的劉堅,此時卻覺得不得不對他說些什麽,不是為了激勵他,隻是要阻止他繼續傳播這種悲觀的情緒。


    “四平哥,你去過娼館嗎?”劉堅想了半天,擠出這麽一句。


    “去過啊,怎麽了,你一個讀書人問這種問題?”


    不是劉堅第一反應就想問這種淫穢之事,而是想了半天似乎隻有這可問。原本他倒想問些許四平老家之事,但又怕勾起許四平想許海寧。再一想問點吃過,或是到過的地方,但眼下的處境是無食無水、身陷囹圄,也不合適問。


    對於這些水手的興趣,自己所知的無非也就是金銀與女人,最終隻能憋出這麽個不上品的問題。


    “沒什麽,隻是我突然想起來仇順和單師爺都對我說過娼館的事,可我至今還沒去過。”本來劉堅隻是順嘴答音,但話說出口,倒確實覺得自己至死還是童子身,有種說不出來的“虧”。


    許四平自然不知道他這點心理活動,不過也讀出了他的“不甘”,笑笑說:“我還以為你們讀書人都會想要去妓院那種風月場所,對娼館這麽直來直去的沒有興趣呢。


    哎,也沒你想得那麽好。我也就去過兩三次,先說姑娘長得就一般。交完錢進去,她就點枝香,然後一躺。這香可是特製的,燒起來特別快,最多也就一盞茶的時間就燒完了。


    你一弄她,她特別配合。你弄得正起勁呢,香燒完了,她立馬把你推開說時間到了。這些姑娘可厲害了,眼睛都不用看的,光用心數就能知道什麽時候香燒完。


    接下來,你要麽再交錢,要麽滾蛋。所以除了第一次比較新鮮,弄個兩三次也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劉堅配合著笑了笑,這裏麵的門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現在這種處境,許四平說的東西倒也算是有趣。


    不過自己確實有效分散了許四平的注意力,這點便足夠了,於是繼續追問道:“那倭國的娼館你去過沒?單師爺好像說過平戶有一個很有名的娼館,叫什麽來著……?”


    許四平顯然對劉堅問的娼館並不熟悉,所以也沒有直接接話。倒是一旁的鄧宏誌迴答道:“忘歸。”


    “啊對對對,就是忘歸,沒想到老鄧你竟然也知道?”劉堅自己或許沒有注意到,在這種絕境之下,他的用詞越發粗俗和隨意。


    先前在緊急時刻喊了句“老鄧”,隨後立刻改迴了“鄧舵主”,此時又變迴了“老鄧”。而“日本”的稱唿,也變迴了“倭國”。


    心細如發的鄧宏誌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知道劉堅也隻是在硬撐,便撒了個謊說:“因為我以前去過。”


    這一下子果然讓劉堅大為吃驚,因為他心中總感覺鄧宏誌一是比較年輕,二是也很知書達理,似乎不會去這種地方。鄧宏誌這話,不免有點讓他在自己心中的“光輝形象”崩塌了。


    劉堅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吃驚後的木僵狀態,許四平倒是沒有那麽吃驚,而是追問鄧宏誌細節:“倭人的娼館和我們大明的有什麽不同嗎?”


    鄧宏誌平淡地說:“他們的娼館門口會掛著鬥笠,為了方便一些武士來的時候戴著。”


    許四平聽了哈哈大笑:“這些武士敢做還不敢認呐?要擋著臉,哈哈哈!”


    可這大笑,在幾聲之後卻又變成了悲鳴:“管它倭人的娼館,還是大明的娼館,老子以後都去不了了,老子就要死在這裏啦!”


    這一下完全出乎劉堅的意料,本以為他已經不再想這些了,沒想到他還記著呢。也是啊,生死攸關,誰能真的嘻嘻哈哈地去談別的事情,死亡的恐懼就像一根緊繃的弦一直扯動著眾人的大腦。


    “別他媽的嚎了!”仇順尿完後一直站在浮雕牆前麵沒迴來,此時衝著許四平大吼叫他閉嘴。


    “都過來看看,這裏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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