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堅微微一怔,略顯尷尬地說道:“我已經與鄧舵主說過了,我父親留下的財寶我不要,全部分與船上的兄弟們。”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倒是都吃驚不小。空氣凝固了多片刻,李五七才第一個反應過來,拱手說:“劉秀才真是重義輕財,我們這些粗人佩服,佩服。”


    其餘打牌的、看牌的此時也反應過來,有的高興歡唿,有的向劉堅連聲道謝。劉堅此時才覺得其實船上這些人的心理很好懂,他們重情義、好勇鬥狠、迷信、夢想發大財。


    自己從小衣食無憂,以前免不得把愛財是作為貪財,但如果不是自己的父親當初愛財,又哪兒來現在自己的視金錢如糞土?


    隻要他們確實不殺不搶,做做生意,探索一些失落的財寶,也算是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雖然不算徹底的光明磊落,但也並非不可接受。


    “不是自己的錢花得就是不心疼。”在眾人歡快的氣氛中,隻有章九陰陽怪氣地戳出這麽一句話。


    這一句話讓氣氛又冷下來不少,李五七開口便是“他媽的”就要起來給章九一耳光,坐在對麵的劉堅趕緊勸他算了,章九也沒什麽惡意,說的確實是事實。


    李五七嘴裏嘟囔著一些聽不清的髒話,瞪著眼睛一指章九,意思是“你小子以後說話小心點”,才憤憤坐下。又掏出了四五十個銅板遞給劉堅:“來,劉秀才,拿這些打。贏了本錢還我,輸了就算我請你的。”


    劉堅也不推辭,便收下了這些錢和水手們打起了葉子牌。


    也不知是劉堅確實聰明,還是今天的手氣真的好,劉堅十把能贏八把,不一會兒麵前便擺滿了銅板。另外三家打牌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愣是沒有一個人能在劉堅這裏討到便宜。


    “嗬嗬,看來以後這船上,不允許打葉子牌的人又要再少一個了。”


    劉堅正打得興起,剛胡了一把“大四對”,卻聽得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迴頭一看,正是單師爺。單師爺衝他一招手說:“劉小弟,昨夜那東西的事,舵主想先跟你聊聊,方便嗎?”


    劉堅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想要走。對麵一個輸了好幾把的水手一下子急了:“哎哎哎,別贏了幾把就想逃啊,我還等著翻本呢!”身旁的章九也說:“你贏這麽多錢,多虧我把這個好位子讓給你,是不是也得給我分點?”


    劉堅本來也拿不走這所有的銅板,此時剛抓了一把掖在袖子裏,便順口說:“那餘下這些大家分了吧,我也隻為消遣消遣,沒真想賺大夥錢。”眾人聞言一擁而上,劉堅隻是從人群中擠出身形,隨那單師爺去見鄧宏誌。


    船長室裏,鄧宏誌正和仇順二人研究那張吞天教藏寶圖。劉堅看到桌上另擺了幾張紙,細看之下也是一模一樣的藏寶圖謄本,不由驚異道:“這是誰謄的?畫工相當精妙,連線條粗細都幾乎一致,簡直就像拓出來的一般。”


    “嘿嘿,當然是本大爺畫的,沒想到我還有這一手吧。”仇順得意地搖頭晃腦。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嘿嘿,那是,別看……”仇順細一琢磨,這話味道不對,“欸,你這話不是誇我,是罵我呢吧?”


    眾人大笑。


    歡笑過後,便要認真談正事了。鄧宏誌叫劉堅過來,就是想要跟他說一下接下來的計劃。等到了平戶港,這船可能要修上個把月。倭國現在不太平,索性平戶還算安全,到時候劉堅可以先玩幾天,鄧宏誌會幫他雇一艘小型快船,叫兩個信得過的水手護送他迴寧波。


    劉堅聽完直搖頭:“不行,我還想看看那藏寶洞裏是什麽呢!”


    “不可!我們對吞天教一無所知,那藏寶洞必定兇險萬分,你怎麽能去!”鄧宏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迴應。


    劉堅沉思片刻,說:“我們來看,是不是這麽一個道理。倭國現在戰亂,平戶也未必絕對安全。海上,一日之內我們就先遇狗頭鰻再遇鮫人王,一艘雙桅大船仍受重創,我到時候乘小船要是遇上,豈不是要命喪大海?


    相比之下,雖然我們對吞天教一無所知,但那吞天教不可能寶物藏在洞中就讓它永無天日,總還是要拿出來的。那麽那藏寶洞必然是有吞天教留下的安全通路用來取寶。單師爺年事已高,到時候肯定不能跟你去探寶。剩下諸位兄弟勇猛有餘,智謀不足,不能全靠你一個人吧?那有我在,不是正好能多一分助力?總不見得每次遇到難題都靠運氣解決吧?”


    說完他看了看仇順,仇順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這一通長篇大論之下,鄧宏誌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隻是搖頭說絕對不行,出了什麽事自己沒辦法向劉老交代。


    “況且,海上也並非那麽危險。我們跑船多年,像昨晚那樣的大戰,幾乎從未有過。”鄧宏誌又補充了一句。


    “那不正說明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清楚到底哪一種是真正的安全呢?”劉堅反問道,“或者說,連你們也覺得我真是‘不祥之人’,帶我去會遇上危險,影響到你們自身的安全?”


    鄧宏誌無言可對,看向單師爺求助。單師爺卻微微一笑書:“你於理既然說不過他,那便隻能接受。當然你是舵主,自然可以用強。取理還是取強,就看你自己了。”


    鄧宏誌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道:“怎麽連單師爺也是如此,你是知道我的,我自然是以理服人。但此行並非兒戲,哪兒能因為他好奇就帶他一起去。”


    單師爺此時卻是轉向劉堅,鄭重地對他說:“劉小弟,我們相識不過兩日。倒是經曆了不少生死,這不可不說是緣分。我想,直到獲得這藏寶圖之前,你想的還是趕快迴家。但在我們找到這藏寶圖後便轉變了,我覺得你並非是貪財之人,那你說說,你到底為什麽想一起去那藏寶洞。”


    劉堅正要迴答,單師爺卻一舉手製止了他:“欸,不急,你先細想想再迴答。一邊是過了二十年安穩的家,一邊是可能比那狗頭鰻、鮫人王更兇險的藏寶洞,你到底想去哪一邊?”


    這一下倒是輪到劉堅沉默了。細想之下,自己確實是在這兩日裏經曆太多波折,以至於心思動念太多。說要一起去藏寶洞,也似乎確實是光憑一時興起。


    一想到那無毛無鱗、渾身黏滑的兇惡狗頭鰻,一想到那滿身疙瘩、亂牙橫生的狡詐鮫人王,再細細想那身體斷成兩節、身體被洞穿的幾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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