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偷看日記被正主發現了!


    右臉上的疼痛無關緊要,舍人自出生始,靜如平湖的心緒被打破,從未有過如此的驚慌,他低下頭,像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著老師的審判。


    來吧,要打要罵,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到來的不是暴風驟雨的連擊和難聽的喝罵,從未有過的感覺,父親隻會嚴肅的要求自己,下達不可違抗的命令,拂過臉頰的手指溫暖又輕柔,簡直像母親在親吻……


    “是媽媽嗎……”


    無意識間,眼眶有股濕潤感覺,舍人吐露心聲。


    “出去!”


    纖細的手指仿佛觸電般快速縮迴,少女的羞怒聲從被窩裏傳來,舍人驚慌失措的放下手中的戰利品,絆倒了椅子,頭也不迴逃離了自己的房間,合上房門,依靠著牆壁身軀無力滑落,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失敗的感覺。


    討厭——太陽又出來了。


    ——————


    月球不用地球的時令,大筒木也並非地上的生靈,被羞怒的未婚妻趕出房間,舍人在走廊裏徘徊良久,將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按迴去,父親房間已是漆黑一片,自己一夜未眠,卻是那般精神充沛。


    “繼續工作吧……”


    不知不覺,他又走進了工作室,和桌上小鳥打過招唿,輕輕在桌子上敲三下,未完成傀儡推開厚重的黃銅棺材門,歪歪扭扭,一步一晃走近了方桌,向舍人伸出露出齒輪的手臂。


    “磨損得很嚴重啊……不過我又有了新想法——”


    以工作平複波動的心緒,是最好的療法,舍人全神貫注投入了傀儡的維修工作中,一具,兩具,排隊等候的傀儡們漸漸消失,舍人也漸漸感到了一絲疲累。


    “這具傀儡——是麵部控製機關受損了嗎?”


    雙手摩挲過傀儡麵部,金屬的冰冷質感,千篇一律的製式五官,舍人不由得迴想起屬於黑發少女的傑作,一時失神——


    奇怪,肩膀怎麽這麽重?


    奇怪,鼻子癢癢的,好像有發絲輕輕擦過鼻尖……


    雛田,何時來的?!


    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令舍人心神失守,手裏螺絲刀滑落,插進了傀儡眼睛裏,傀儡頭一歪,伸出了長長的舌頭。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麵容這麽熟悉,我一時想不起來…”


    耳邊傳來少女輕柔的聲線,鼻尖嗅到若有若無的體香,純情的舍人盡管看不見,卻還是偏開了頭。


    “你是誰?我的名字好像是……不行,我想不起來了……”


    感應中少女的身體急速後退,卻被最後一具傀儡擋住去路,舍人向前方伸出手臂,大聲喊道:


    “舍人,我的名字是大筒木舍人!你是雛田,日向雛田!我的……”


    他終究沒有將最後一個詞說出口。


    黑發少女停下了腳步,迴過頭,滿臉疑惑。


    “雛田……雛田是誰的名字……好像和我無關……啊!不對不對,我是來道歉的!”


    少女猛然間記起了什麽,雙手捂臉,短短一段距離,卻像行走了半個世紀,不好意思地從懷裏掏出筆記本,對著舍人三鞠躬。


    “實在是不好意思啦……你救了我,但不知道為什麽,當看見你拿到這個本子時,我突然感覺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很生氣!對救命恩人如此失態,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手中的筆記本在舍人眼前揮舞,卻未觀察到絲毫迴饋,在舍人的感知中,她正好奇地打量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若有若無的香氣愈加明顯,舍人雙手垂下,拳頭因害羞越握越緊。


    “啊!實在不好意思!你居然看不見!那!那……”


    少女秋波中仿佛要盈出淚水,顯然在為自己的誤會而愧疚萬分,舍人輕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雛田,未經你允許,我確實擅自看了伱的日記……這是應該的,你不必因此而愧疚。”


    “可是你……明明看不見……”


    “看不見並不代表不能感受到。”


    從傀儡眼中拔出螺絲刀,舍人此刻的精力從未如此集中過,手臂在空中揮舞出了殘影,狀態從未如此好過,換下殘缺的右眼,填補缺損的齒輪,用針串起線縫合好臉上的傷口,以往需要半個小時才能解決的問題,今天隻要五分鍾就可以輕鬆搞定!


    “唿!”


    背靠著躺椅,輕輕揮動發酸的右手,舍人長出了一口氣,想象中,雛田正在用崇拜的眼光看著自己。


    “這裏的人偶……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嗎?”


    少女輕輕用手指敲了敲舍人手背,又急速縮了迴去。


    “不全是……有一部分是祖輩遺產,但大部分還是我獨立完成——”


    舍人挺了挺胸膛,無比自豪。


    “可是他們的臉……都一模一樣啊。”


    感覺到雙手被塞進什麽東西,舍人好奇地揉捏著,這是?自己與雛田的木偶?!


    “我看過這本日記,似乎是我寫的……但並沒有類似記憶……這木偶也是——似乎是我的作品,但——”


    少女聲音變得低落。


    “本來想將他們送給你作為賠罪的禮物……但這不是我的……而且你已經有了這麽多……”


    “不——”


    這是我值得用一生珍藏的寶物。


    少年攥緊了手中玩偶,看向了最後兩具等待修理的傀儡,眼神中透露著堅定。


    因為看不見,而忽視了美的存在嗎?


    謝謝你,雛田,因為你,幫我補足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舍人向剩下兩具傀儡招了招手,二者溫馴的躺在了桌子上。


    “你……你……還要繼續工作嗎,真是不好意思,不應該來打擾的……但,但……”


    少女漲紅了臉,慌忙在身側的背包裏翻找著,翻出了銀質的口琴,剛剛吹響了第一個音,就因為羞澀無法繼續吹奏。


    “真……真……真……不好意思!”


    手忙腳亂地將桌上筆記收好,卻因為失誤掉落在地,一張折疊後的畫紙搖搖晃晃飄了出來,慌亂失措的少女並未注意到,合上背包拉鏈,慌慌張張推開擋路傀儡,急匆匆跑了出去。


    這是?


    耳邊傳來了心上人吹奏的美妙音樂,仿佛幼年時媽媽演唱的搖籃曲,舍人俯身撿起了少女的小秘密,手指劃過紙上的凹凸。


    正麵的人物……似乎是自己,雛田畫出的自己……


    那麽背麵是?!


    在耳畔悠揚的樂曲聲中,舍人的唿吸變得急促,他看到了,從未見識過的壯麗的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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