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汪世顯因為對麵的走私密道,給刀郎寨身後的供貨商發來了邀請函。


    趙斌為了維持住商道,以及巨大的利益考慮受邀前往。


    因此,此人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兩個身份之間有勾結的外人。


    如果他和摩尼教有染,那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也難怪當日手眼通天的中東大哥會出言提醒自己要小心對方!


    ‘好家夥,莫非這家夥從頭到尾都潛伏在大金國,在替元蒙做事?’


    ‘有可能…如果我沒記錯,這渾蛋一直對大金出工不出力,還是日後攻滅川蜀的罪魁禍首啊…’


    趙斌隻感覺嘴中發苦。


    這真的不怪他行事不夠謹慎,畢竟史書中的人物往往隻是匆匆幾筆帶過。


    根本無法細究其一生中到底經曆了什麽,又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誰又能想到,一個遠在大金國的新興權貴居然特麽的會和摩尼教扯上關係?


    當然,一切都還隻是猜測…


    趙斌暗暗留了個心,準備讓人加強對遊龍嶺的防備並找機會親自迴去一趟,以防發生不測。


    隨後指著前方出現的城市對王六說道:“王六,一會把我放在真符縣碼頭,你先去興元府卸貨,然後安排好人手去調查下泄密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是。”


    “對了,李豹到真符縣了麽?”


    “迴莊主,早在兩天前李兄弟已經在那等你了。”


    趙斌這才鬆了口氣。


    不是他慫,而是這個時代出門在外,沒個靠譜的護衛在身邊真的隨時可能發生意外。


    如果可以,趙斌並不想浪費時間來真符縣。


    但架不住趙家莊威名在外,深受匪患和碼頭幫困擾的真符縣縣令,連夜寫信怒批劉縣尉不講武德擅自接納本縣流失的人口。


    不過對方可能也知道相比起流失一些人口,失控的流寇和縣城中的劍拔弩張到隨時會發生暴亂的情況,才是最糟糕的。


    所以強烈要求曾經幫助劉業肅清石泉縣匪患的趙家莊莊主,和義士田毅前去一會。


    商討保境安民的事宜。


    對這種送上門的機會,趙斌原本是嗤之以鼻的。


    他根本懶得和真符縣的狗官同流合汙。


    這丫的人品比郭碌還差,與他同流合汙太掉做人的格調。


    但是根據王六帶迴來的情報,真符縣的情況目前有點失控。


    前麵已經說過,真符縣所有社會資源幾乎都被本地豪族所占據。


    民間生存艱難、水深火熱,卻無力反抗。


    兩個階層之間早已積怨已深,隻差一個徹底爆發的契機。


    恰逢曹進齊帶領的碼頭幫公然和呂家為首的豪強爆發矛盾,雙方涉及數百人的大規模械鬥幾乎每天都有發生。


    原本這種情況,一直被縣衙和本地豪族們定義為市井之鬥。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本地黑幫之間爭奪地盤的火拚。


    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一旦以暴亂的名義鬧到上衙,本縣主官和呂家等官紳都要受到詰難,誰都不想因此倒黴。


    但因為雙方爭鬥波及範圍甚廣,導致原本真符縣百姓和豪族之間積壓的矛盾借機爆發。


    期間不斷有忍無可忍的百姓,自發地幫助落入下風的碼頭幫人士,甚至偷偷加入其中對豪族的人下黑手…


    整個真符縣變成了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


    一不小心,原本的市井之爭就可能變成真正的暴亂。


    這不在呂家等豪族的預料之內,更不在趙斌的計劃之內。


    他是想要吸幹真符縣後以此為跳板進入洋州沒錯。


    但絕沒有、也不敢直接煽動叛亂和起義!


    迫不得已下,趙斌隻能應邀前來,嚐試著重新控好計劃的節奏。


    船行不到半日,就到了真符縣最繁華的北碼頭。


    入目之處,血跡斑斑,還有零星的人類斷肢殘骸散落在不起眼的夾縫角落裏。


    這裏似乎剛發生過一次嚴重火拚事件。


    趙斌很快發現了等候在碼頭上的孤冷刀客。


    李豹似乎壯了少許,身上那種鋒芒畢露的冷冽氣質卻收斂了不少,


    整個人就如一塊礁石般站在碼頭上,任憑吹拂的江風將自己的一襲黑衣吹得獵獵作響,紋絲不動。


    “哈,豹子哥,一月不見,多了不少高手風範啊。”


    李豹早已習慣趙斌私底下說話的風格,笑了笑轉頭看向從船艙中走出的田毅,露出了個躍躍欲試的神情。


    此前他每次挑戰田毅,都以失敗而告終。


    如今得到陳路大家的悉心指導,雖時間隻過了區區一月,但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


    對於刀法和武藝的理解一日千裏,進步神速。


    看著李豹充滿戰意的眼神,田毅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這小子各方麵條件都不差,更有一種旁人沒有的執著精神和敏銳戰鬥直覺,是個天生的武者。


    即使沒有名師指點,依舊憑著對武道的執著可以做到力抗身經百戰的紅巾首領劉坤,當地起一個百人敵的名號。


    即使田毅每次和他切磋,都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才能防止翻車。


    如今再見,居然明顯感覺到了一種令他心悸的感覺。


    想到這,田毅忍不住心中莫名一歎:自己已達壯年,而李豹卻如旭日東升還會不斷進步,隻怕要不了多久,被壓製那人就該換成自己了吧…


    他苦笑著下了船,朝著李豹說道:“李兄弟如果有興趣,我們改日再切磋就是,還是莊主的要事為緊。”


    李豹這才收迴目光,和趙斌見禮後如往日一般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


    時間,除了實力之外並沒有改變和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分毫。


    ......


    真符縣縣令姓黃,名彰,寒門進士出身。


    雖然這進士的名號是跨入士人階層的最好敲門磚,但大多宋朝進士一輩子都掛個散官名號混吃等死。


    隻有少部分能夠分到好的崗位,開啟熬資曆的上進路子。


    在南宋做官是非常卷的,想要有效升遷,除了個人能力天秀的少數人外,還得背後的家族有底氣才行。


    三代人的努力,即使是考上進士的頂級學霸也是難以輕易超過的。


    黃彰就是這樣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存在,此生最大的願望是再熬上一個台階,轉為京官。


    這樣他以後就能被人尊稱一聲知縣大人。


    到時候即使見了上衙的知州大人,也能用鼻孔出氣,隻要站住道理愛懟就能懟上幾句。


    懟輸了大不了憤而辭官,檔案會被退迴京城而非如之前一般被地方大長官拿捏,日後隨時可以重獲一個好差事。


    而懟贏的長官說不定還會因此倒黴。


    畢竟京官身上發生的事情,已經可以直通各位輔政大臣和言官的耳目之中了。


    很容易被政敵抓住小辮子,借題發揮…


    所以大宋曆來出杠精,全是因為文官入了某條分水嶺後,難以被一棍子打死。


    豪橫地很。


    偏偏天不遂人願。


    黃彰眼看著自己再熬過兩屆,就能湊夠轉官的資曆,從此縣令轉知縣。


    一潭死水的真符縣居然鬧起了幺蛾子!


    人口流逝,流寇作亂,縣城內的大亂鬥什麽的仿佛一夜之間撲麵而來。


    把黃縣令給整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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