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詫異地張大了嘴巴,下意識地看了看雙手,又摸了摸脖子,除了汗濕,沒有任何異常。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安靜下來,那一刻,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的存在,感覺到血液流淌,感覺到肝髒在努力工作。


    他猛地睜開眼睛,渾身微微顫抖。


    這感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打開水龍頭,開到最大,任憑水流嘩嘩地衝著水池,讓這聲音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可他分明可以感到水霧附著在他手臂的汗毛上,慢慢凝聚成水珠,再緩緩落下,他聽著水聲,卻分得清水直接噴在水池的聲音,和水珠彈起來嘣在牆上的聲音。


    他急忙關掉水龍頭,四周隻剩下自己的唿吸聲,還有空氣通過氣管的“嘶嘶”的聲音。


    他有些驚喜,又有些不安,他隻能雙手按在水池邊,直勾勾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時候,他身後響起幾下輕輕的敲門聲,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慢慢轉身,白語詩已經站在身後,手上還拿著一條冒著熱氣的白毛巾。


    “哦,是你啊”,雷遠故意把話說的有氣無力,給人一種喝多了的感覺。


    白語詩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我看你進來很久也沒出去,有點擔心,就來給你送條毛巾來,你擦把臉,一會我出去給你準備點熱茶。”


    “我沒事”,見她如此細心,雷遠心中感覺很暖,盯著白語詩,問了句:“今天那麽危險,你為什麽要擋在我身前?”


    白語詩被她看得臉紅到了脖子,把毛巾往雷遠身上一丟:“你死了,我找誰要錢去?”


    說完,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


    雷遠拿著毛巾,慢慢地擦著臉,心裏別提多幸福了。


    當他出去的時候,飯局已經接近尾聲。


    今晚,各人都喝了酒,加上時間已經是夜裏三點多,便互道晚安後,各自迴房睡覺了。


    白老讓孫嫂給白語詩安排了住處,張鉞則把雷遠拉到了自己隔壁房間。臨出去前,張鉞還扔給雷遠一句話:“在我想好怎麽訓練你之前,好好珍惜能夠安心睡覺的時光吧。”


    “唉,你什麽意思?”雷遠還要追問,張鉞已經出了屋子,“啪”地關上了房門。


    雷遠晃了晃頭,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迴想著剛剛在水池旁的感覺。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得要領,慢慢地,他唿吸變得平穩,腦子開始逐漸清晰,感官又變得敏感起來。


    就這樣反複了幾次,雷遠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雷遠被院子裏的叫喊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表,還不到九點。


    雷遠蒙上被子,打算再睡一會,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在小院兒而不是酒店,還是別懶床了。


    他掙紮著起床,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湊上前一瞧,張鉞正跟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夥子比武呢。


    剛剛的叫喊,是張鉞贏了之後,其他人的歡唿聲。


    隻見張鉞抱著膀子,胳膊上肌肉隆起,傲慢地環視四周,不知道已經打敗了多少人。他額頭微微出汗,身上冒著熱氣,卻是氣息平穩,顯然是留有餘力。


    周圍看熱鬧的也是熱情不減,其中一個壯小夥,正躍躍欲試。


    張鉞在人群中看到了雷遠,輕鬆地招手打了聲招唿,周圍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些雷遠的事,把他推到了最前麵。


    壯小夥迴頭看了一眼雷遠,又馬上看向張鉞,咧著嘴笑著說:“鉞哥,你休息好了嗎?”


    張鉞“哼”了一聲:“有什麽好休息的,別廢話了,來吧。”


    那小夥慢悠悠地後退半步,看似放鬆,突然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拳直奔張鉞的麵門,速度之迅猛,引得人群中傳來“唔”的一聲。雷遠也為張鉞捏了一把汗。


    張鉞表情不變,待到小夥的拳頭到了麵前,身子快速往下一蹲,躲開攻擊,借著下蹲的姿勢迅速起身,左腿踢向對手的右太陽穴。


    小夥也絲毫不亂,收迴拳頭擋住張鉞的迴擊,雙方各退一步,穩住身形。


    隻是瞬息之間的一個迴合,人群中掌聲雷動,叫好聲不絕於耳。雷遠更是看得目眩神馳,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功夫高手切磋,對他來說真是前所未有的經曆。


    場中的兩人隻是略一停頓,壯小夥依然率先發起進攻。他身高占優,兩條大長腿不停地踢向張鉞,張鉞依然是輕鬆化解著攻勢,但眼神卻逐漸變得犀利,眉頭也略微皺了起來。


    雷遠旁邊一人,攥緊了拳頭,略帶顫抖地低聲說道:“小陸這家夥,功夫又有精進。”


    雷遠很好奇,湊過去問道:“兄弟,功夫方麵我是個外行,不介意的話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這裏麵的門道兒?”


    那人看了雷遠一眼,熱情地解釋道:“大家切磋,規矩是不可使用異能。


    你看鉞哥,雖然一直在防守,眼睛卻一直盯著小陸的上半身。因為出腿之前,上半身一定會作出相應的調整,一旦露出破綻,鉞哥一定不會放過。


    但是小陸在進攻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可能有破綻的時候,他的腿一定踢向鉞哥的手肘,前胸,或者是膝蓋,提前阻止了鉞哥的反擊。”


    “精彩啊!”雷遠暗自喝彩,這武俠小說中才能看到的橋段,居然真的存在啊。他道了聲謝,眼睛卻一直盯著場內,印證著剛剛聽到的解說。


    不覺間,壯小夥已經持續攻擊了一分鍾以上,威勢依然不減。張鉞心中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子已經練到了這種程度。他心中默默讚許,卻也感覺對方已經接近了極限。


    張鉞瞅準時機,略微晃動左肩,左手五指微張,手肘外拐,似乎要用手去抓小夥的腳踝。小夥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取勝的機會,他確實已經很吃力了,卻不能停下,因為他直到,自己一旦氣勢弱了,迎來的必然是張鉞暴風驟雨般的反擊。


    正琢磨著如何取勝,忽見張鉞左手上揚,露出了左胸和左肋,他毫不猶豫,以落下的右腿為軸,迅速轉身,左腿一記勢大力沉的側踢,直取張鉞軟肋。


    這一下如果踢實了,即便是張鉞這種高手,怕是也要受重傷,雷遠不僅“唉”了一聲。


    張鉞麵對對方拚盡全力的一擊,並沒有選擇防守,他看準時機,轉身低頭,一記掃堂腿,身體伸展到極限。這一腿掃向對方,地麵上的土都揚了起來。


    小夥眼看自己的腳隻將將蹭到張鉞的頭皮,緊接著腳踝傳來一陣劇痛,反應過來時已經騰空,後腦重重摔在了地上。


    人群鴉雀無聲,似乎聽得見厚重的唿吸聲,幾秒鍾之後,爆發的叫好聲差點把雷遠的耳膜震穿。他張開不覺間攥緊的拳頭,裏麵已經滿是汗水。


    張鉞那一記掃堂腿,可謂技驚四座。


    看似普通的招式,任何一個練過武術的人都能作出的動作,張鉞使出來是那麽的瀟灑自如,遊刃有餘。在場觀看的人,除雷遠之外,每個人都會使這一招,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自信能做到張鉞的水準。


    雷遠看得目眩神馳,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笑得多麽誇張。


    張鉞拉起了躺在地上喘粗氣的小夥子,並招唿雷遠過來。那小夥子比張鉞高半頭,現在卻像個小孩子一樣,低頭站在張鉞身後。


    張鉞踢了他一腳:“裝什麽內向,過來!”


    小夥子“撲哧”一笑,站到了雷遠麵前。


    張鉞摟著他,對雷遠說道:“遠哥,這位是陸清平,我打算把他拉過來,和我一起保護你和白小姐。”


    雷遠點頭,伸手拍打著小夥子的胳膊,打心裏透出了喜歡。


    陸清平,比張鉞略高一些,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卻比張鉞壯上一圈。雖然是冬天,可他隻是一身單衣,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充滿力量的感覺。


    與粗曠的身材不同的是,陸清平居然是一張娃娃臉,大眼睛,長睫毛,小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雷遠正要說幾句歡迎的話,卻見孫嫂急匆匆地從遠處跑來。她來到眾人麵前,麵色凝重地說道:“我早上帶著語詩去後山晨跑,她突然接了個電話,是中心醫院打來的,說是她母親的身體突然惡化,她不聽我的勸說,哭著就跑了。”


    雷遠聽聞,轉身就要追去,張鉞拉過陸清平,對雷遠喊了一聲:“跟我來,我去開車!”


    三人頭也不迴,一齊跑了出去。


    小院後院有個停車場,三人上了一輛越野車,張鉞是特種兵王出身,駕駛技術無可挑剔,陸清平坐在副駕駛,用手機幫張鉞查找最短路線。


    車子駛出,雷遠給白老打去電話:“白老,我是雷遠。語詩的母親重病,她突然去了醫院,我和張鉞,清平現在追過去。”


    白老說道:“我聽孫嫂說了,你們注意安全,現在外麵可不太平。我會讓醫院附近的同事們替你們戒備,以防萬一。”


    雷遠答應一聲,掛斷電話。接著,他給白語詩打去,確實久久都無人接聽。


    突然,陸清平手指前方喊了聲:“那人是不是白小姐?”


    張鉞順著方向看去:“沒錯,是她!”


    隻見白語詩正在路上奔跑,看來是沒有找到車。


    張鉞開車在她身前停下,雷遠打開車門喊了聲:“上車!”


    白語詩看到他們,仿佛看到了親人一般,上了車,撲在雷遠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張鉞咬了咬牙,快速向醫院駛去。


    雷遠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任憑白語詩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衫。


    哭過之後,白語詩坐直身體,看著自己的眼淚鼻涕都蹭在雷遠的衣服上,有些不好意思,拿出紙巾想要給他擦一擦,雷遠卻對她說:“沒事沒事,不用在意這些。”


    白語詩低聲說道:“我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生病之後,我傾盡家產為她治療,沒想到……”


    說到這,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多時,車子到了醫院。


    四人一齊,以最快速度來到白語詩母親的病房前。


    隔著玻璃,白語詩看到母親躺在病床上,周圍幾個醫生護士在忙著什麽,她正要推門進去,忽然,醫生和護士們卻同時癱軟在地。


    接著,整個樓層仿佛輕微晃動了一下,走廊裏電燈滋滋作響,“啪”地爆裂,房間裏的各種儀器也突然斷了電。


    現在明明是白天,可周圍卻陷入昏暗之中,醫院裏的各種聲音也消失不見,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雷遠四人還沒做出反應,便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按在了牆上,四肢展開成一個大字,絲毫動彈不得。


    張鉞和陸清平臉上青筋暴露,想以異能抵抗,卻是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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