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這番事,零露昏昏沉沉,似醒非醒也不知身在何處!


    隻覺置身一片黑暗中,無論往裏奔跑都沒有盡頭,她看不到亦聽不到,隻嗅著阿娘的味道越來越遠!


    她抬起腿,卻怎麽也跑不了,任由黑暗把自己吞噬,急得想要大叫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仿佛有無數冰冷的觸角纏繞著她的手臂,腳腕,脖頸,不讓她動彈,她越是掙紮勒得越是緊,緊的五髒六腑似要炸裂,緊的無法唿吸,隻叫讓她悶死!


    她害怕極了,可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隻曉得要拚命的掙脫,好似逃不掉就真的沒有命活了!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的亦是滿頭大汗,終於歇斯底裏吼出來…


    似掙脫牢籠般,隻拳打腳踢嘴裏不停喊著,阿娘!啊娘!


    “孩子!孩子!你怎麽了?”


    零露聽到有人迴應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緩緩睜開眼,麵前是一個笑容和藹的老婦人,自己沒有在黑暗中,而是在溫暖的被窩裏,也沒有被什麽捆綁,而是那老婦人摟著自己,原來這一切都是夢,隻是夢!


    “孩子,你可醒了,這都睡三天了!” 她臉色露出喜色隨即又道“莫怕!莫怕!我是這府上的後廚管事,大家都叫我榮姨,你也可這樣叫我!”


    零露還沒有從噩夢裏完全走出來,驚恐的瞧著榮姨,一時有些迷茫,但很快便清醒過來。


    “婆婆,是您救了我?”


    榮姨點點頭,笑道:“孩子你姓什名誰?家住何處?”


    零露抽搐了一下,自小母親從未告知過姓氏,忽被人問及,一時也答不上來隻茫然道:“阿娘叫千姨,我沒有父親,便隨母親姓,可叫我千零露,我隨啊娘東奔西走,以賣唱為生,未曾有家!”


    榮姨聞言,心中一動,便知她是個可憐的孩子,若是問起她的母親,自己又當如何迴答!


    千零露見她緊蹙著眉,又不見阿娘蹤跡下意識問道:“對了婆婆,你可知我阿娘在哪裏?”


    榮姨歎了口氣,雖心中有了準備,被她渴求的目光瞧著,心中也不免有些難受,話到嘴邊兒竟有些猶豫:“你阿娘…她…她去了很遠的地方!”


    千零露一聽,又聯想到昏迷前的場景,便知阿娘很有可能出事了,她瞪了瞪眼扁起了嘴,哇得一聲哭出來:“你可是在騙我!我阿娘不會丟下我自己走了!我阿娘在哪裏!?你還我啊娘!”


    她越哭越傷心,不顧榮姨勸阻掀開被褥,就跳下床,跑出門外,一邊跑還一邊喊著阿娘!這一聲聲隻叫的榮姨心中翻山倒海,老淚縱橫!


    榮姨活這四十多年,從未有過孩子,不知為何見著她哭,自己竟也跟著抹淚!小孩腿腳自是快些,榮姨追不了多久便氣喘籲籲,停了腳步!


    想來她跑累了,無處可以去,自會迴來!


    千零露看著空蕩蕩的院落,滿滿的積雪,眼前是一棵粗壯的大樹,光禿禿的枝丫上蓋著厚厚的雪,她亦覺不得冷,亦聽不到身後榮姨的唿喊,隻拚命的跑!


    似乎不跑,就會和夢裏一樣,自己就會死掉了,再也看不到阿娘!可是淚水結了冰,身上也沒了知覺,哭叫的嗓子也沒了聲音!卻也不曾尋見阿娘!


    不知跑到了哪裏,隻覺撞到了什麽!


    抬起頭竟是兩張兇神惡煞的臉!


    “哪裏來的小孩!敢闖妙香庭院!?快快滾出去!”


    千零露驚的後退一步,往院裏望去,那裏很寬闊有四座富麗的屋舍,厚厚的布幔吊在門前,霎時間天地肅靜!他們越是不讓她進,她就越覺得阿娘就在裏麵!


    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嗷嗷幾聲!飛撲過去,卻又被他倆擋了迴來,人小力氣單薄,麵對強壯的侍衛自是螳臂擋車!


    這一來二去,很快千零露被推倒在地,磕到石頭上,頓時頭上流出鮮血來,她自爭氣,忍痛站起來!


    “你們把我阿娘藏哪裏去了!是不是藏在這裏?!”


    “去別的地方尋!這是小王爺的住所,擾了小王爺清淨!我倆自饒不了你!快快滾!”


    千零露哭的喘不上氣,淚水和鮮血流了下來:“我不走!我就要進去!我阿娘一定在裏麵!”


    “還不住手!如此為難一個小姑娘!”


    兩名侍衛趕緊停手,立在院門旁不再出聲,千零露尋聲望去,卻見一個男童從屋內徑直走過來,他身穿孝衣,頭係孝帶!麵色蒼白,也沒有表情!


    這人定是他倆口中的小王爺!


    南宮胤賀走近後,看著千零露滿臉是血一時也沒認出她,便問道:“你是何人?如何在這?”


    千零露恨恨的道:“你把我阿娘藏哪裏去了?”


    南宮胤賀心下一驚,這又是誰家的孩子丟了娘親,怎麽尋我要?


    “這話從何說起呢?我何曾見過你家娘親?”


    千零露見他賴賬,亦是不講道理,心下全是阿娘的安危,哪裏還聽他說,隻急道:“是你們把我阿娘藏起來的,你把我抓到這來!我就不見我阿娘了!你快還我阿娘!”


    南宮胤賀因父親的去世本就心煩意亂,這幾日更是筋疲力盡,見她又哭又叫,多半是街上偷偷溜進來的混混丫頭,心下隻想打發她去。


    “她是誰?為何出現在這?”


    那個一臉胡須的侍衛立稟道:“王爺!她正是前幾日您在祖廟救迴的女童!誰知她如此不知好歹竟鬧到這來!屬下這就轟了她去!”


    南宮胤賀心下恍然,自是想起有這一迴連阻止道:“且慢!”


    南宮胤賀上下打量她一番,那日心中全是悲痛,也沒注意她!


    “那死去的女子竟是你的阿娘麽?”


    千零露一聽,悚然一驚,立正了身子,心中大惱怒道:“我阿娘不過被煙熏暈了,你休要胡說八道!快還我阿娘!快還我阿娘!”


    南宮胤賀見她甚是難纏,低頭想了想道:“你阿娘當真去了,我命人把她埋在了祖廟後麵,不知她姓名,並沒有立碑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


    千零露聞言至此,已經悲憤交加,那幼小的心靈哪裏經得住這一擊,自是要去帶啊娘迴來,非要驗證他說的都是假話!


    南宮胤賀見她已經頭破血流,又是光腳跑來,便張開雙臂急步攔住她,道:“要去!也要包紮好傷口,穿上鞋子再去!”


    “你是哪個!非要你管?!我現在就要去找我阿娘!你便攔不住!”


    南宮胤賀見她強的狠,便生生拉住她往妙香庭院拖拽,千零露這一生過的是逃亡生活,見得聽得都是壞人惡人!


    被他這麽一拉,頓時恨意襲來,張開口狠狠的咬住他的手背,直到他鬆開手!耳邊傳來他的痛叫,還有侍衛的喝聲!


    千零露撒開腿就跑,往祖廟跑!她也不知道祖廟在哪裏,反正哪裏有路就往哪裏跑!


    她跑出王府,跑出昌邑,終於到了大道之上,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處黑點,漂在一片白茫茫之上,她知道那就是昌邑神廟!


    她步伐緩慢踩著積雪朝那黑點奔去,行的跟前這廟已經不似她見過的那般,屋瓦是新的,塗漆是新的,明顯修繕的痕跡,她無心多看一眼,直直走到廟後!


    眼前是一個鼓鼓的墳堆,上麵已經蓋上一層白雪,她亦是不信,亦是不能接受!


    麵對這座孤墳,千零露已是魂飛魄散,也不知如何哭,也不知如何心痛,一頭趴在墳堆上,大叫一聲!


    “我不信!我不信!這裏埋的不是我阿娘!你們騙我,一定是騙我!”


    千零露心力交瘁,此時她不過是個幼童,心智還不成熟,再加上三四天不飲不食,在這冰天雪地早就失去了知覺!


    她用手指剝開泥土,厚厚的泥如刀割一般,她小小的手一會兒就血肉模糊!


    可她心中猶如千萬隻惡鬼在啃咬,任由鮮血從手上流出,流到雪地裏和泥混在一起,她亦不停歇,亦不覺得痛,隻一下一下扒著土!


    “我說你這小娃娃,是瘋了不成?在這挖墳?”


    千零露兀自嚇了一跳,聞聲抬首,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並排坐在屋簷上,他們戴著棉布手套,正搓著一個雪球!


    “你們是誰?”


    那男孩麥色皮膚,精神抖擻,臉上卻沒有太多的神情,隻是那女孩倒是活潑,梳著三條小辮,長的白白淨淨,笑起來聲音如銅鈴,見千零露發問搶先道:“我叫肖婉君!這是我家哥哥,叫肖博弈!你呐?”


    千零露看了看他倆,又想起阿娘的話,隻是這世間險惡,越是麵善的人越是壞的狠,她不敢輕信便沒有做聲!


    肖婉君見她不說話,心中不悅,扁了扁嘴不過是孩子氣翻臉比翻書還快,不曾想她竟把手中的雪球投擲出去!


    這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千零露受傷的額頭上,受這一擊千零露差點暈厥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她伏在墳前,千姨的死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崩地裂,而此時的這一擊,便好似街上的小乞丐,再無人來疼,再無人來庇佑!


    想到這,竟情不自禁哇哇大哭起來。


    “阿娘被歹人害死了!你們便要來欺負我,你們不是要來殺我嗎?我就在這殺就殺吧,把我阿娘還來!”


    肖婉君心中憋氣,從廟頂跳了下來,她自小雖脾氣乖張,但心眼兒卻不壞,肖博弈隻怕她生事,便也跳了下來!


    “妹!你要做什麽?”


    兩人從這樣高的地方落下,居然未傷分毫,他們莫不是來殺自己的!隻嚇得千零露不知所措。


    肖婉君嘴巴一撅,並不理會肖博弈,拉起千零露拿出手絹擦了擦她額頭的血,道:“哭什麽!不就是死了娘親嗎!我和哥哥死了娘親,也死了爹爹!我們哭她們就會活過來嘛!?”


    聽她說,千零露心中更是難受,猛地推開她後退兩步,征征的看著她,不敢說話,也不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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