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還未走進主宅,就見華臻和周毅也來了,兩人不僅提著公事包,身後還跟著幾位博達高層。


    瞧這架勢,博達和融信經過茶話室談判已經達成了簽約意向。


    對於野心勃勃正在進軍海外市場的博達來說,收購美國融信大半股份開拓美國市場無疑是明智之舉。


    而美國融信借助博達投資開拓出事業第二春,無非是幕後換了一位新東家而已。


    即便是股權交易完成,依然還是融信品牌,而融信總裁將會是方之涵。


    這是傅寒聲在楽府用餐時就承諾好的約定,同時也是融信老太太的堅持,所以這樁合作怎麽看都是互惠互利,事業雙贏。


    蕭瀟走進客廳,曾瑜詢問蕭瀟,是否打算上樓午休?


    即將下午四點,蕭瀟的午休計劃怕是要泡湯了。


    方之涵帶著融信高層前來山水居做客,再過不久應該就會離開,她若是不現身相送,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睡了,蕭瀟讓曾瑜泡杯茶送到偏廳。


    山水居處處可見盆栽和花草,蕭瀟喝了半杯茶,找了一把剪刀有條不紊地修剪著花枝。


    曾瑜正幫蕭瀟續茶時,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走出茶話室,偏廳距離茶話室很近。


    傅寒聲先是看了一眼蕭瀟,隨後吩咐曾瑜:“帶幾位貴客去媒體室。”


    看來,這場圍繞股權轉讓的磋商會還將繼續。


    融信高層陸續經過蕭瀟的身邊,多是點頭致意,蕭瀟含笑頷首,剪刀藏在背後,倒是透著些許孩子氣。


    傅寒聲走近了,裝作沒看見那把大的刀,伸手撫著蕭瀟的肩,聲音近在耳邊:“沒午休。”


    “等著送客。”這話聲音低,因為蕭瀟注意到方之涵並未遠走。


    正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和傅寒聲。


    蕭瀟眼眸閃了一下,基於禮貌,朝方之涵點了點頭。


    聽了蕭瀟的話,傅寒聲是很想笑的,哪有主人眼巴巴地等著送客?


    但傅寒聲注意到了蕭瀟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隱有笑意的眼眸就那麽對上了方之涵的。


    融信高層都去媒體室了,唯有方之涵還在原地站著,她笑著說:“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間,方便指路嗎?”


    傅寒聲看向蕭瀟:“瀟瀟幫方總帶一下路。”


    “好。” 蕭瀟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姿態得體。


    傅寒聲嘴角有笑,摸了摸蕭瀟的頭,轉臉看向方之涵:“方總,一會兒媒體室見。”


    蕭瀟和方之涵一路淺聊著前往洗手間。


    方之涵很美,她似是很愛穿旗袍,中年已是風情迷人,年輕時就更不用說了。


    洗手間,方之涵洗手時,抬眸看著鏡子裏的蕭瀟,忽然開口說:“跨年夜那晚,得知你是靖軒的女兒,當時還真是百感交集。”


    靖軒?


    蕭瀟頗為意外:“您認識我父親?”


    方之涵笑著點頭,低頭洗手,隨口問蕭瀟:“你父親從未在你麵前提過我嗎?”


    蕭瀟記性很好,她確定父親從未在她麵前提起過“方之涵”三個字,但方之涵剛才說了。


    父親和她是舊識,若是道出實話,怕是方之涵會失落,會寒心,所以蕭瀟四兩撥千斤道:“也許提過,但我年紀小,事後忘了也說不定。”


    方之涵忍不住多看了蕭瀟一眼,這丫頭倒是挺會說話,關了水流。


    已有一條毛巾遞子過來,方之涵接過,笑著道了聲:“謝謝。”


    淨手完畢,兩人走出洗手間,方之涵第一次來山水居,她並不知道媒體室具體在什麽地方。


    所以帶路的任務,再次落在了蕭瀟的身上。


    慢步而行,方之涵似是憶起往事,感慨萬千道:


    “我和你父親是同班同學,細算下來已經有25年沒有再見了。


    迴國後得知他已不在人世,我還難過了很久,不過好在看到了你,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蕭瀟恍然:“原來是這樣。”


    這麽說,父親、方之涵、邢濤、母親和餘書赫都是同係同學,而且都是羅立軍的學生?


    這時,方之涵笑著說:“我、你父親,還有邢濤,我們三個以前在學校讀書時。


    彼此都是好朋友,我以後不叫你傅太太,你也不要叫我方總。


    如果不嫌棄的話,瀟瀟幹脆叫我一聲方阿姨吧!方總方總地叫,我聽著也覺得很別扭。”


    “方阿姨。〞方之涵很聰明,事先叫一聲 “瀟瀟”,這讓蕭瀟騎虎難下,隻能遵從。


    聞言,方之涵滿意地笑了笑,她拍著蕭瀟的肩,用南京話說了三個字:“好孩子。”


    蕭瀟再次意外,看著方之涵道:“方阿姨南京話說得很好。〞 這是真心話。


    “我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隻不過很多年沒迴去,所以很多南京話都忘記該怎麽說了。”


    方之涵說起出生地,表情不溫不火,“說起南京,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你父親祖籍c市,縱使後來不在c市發展,又怎麽會定居在了南京呢?”


    蕭瀟:“……”


    她不知。


    蕭靖軒13歲那一年,父母雙雙出車禍身亡,自此之後,他和爺爺相依為命。


    蕭靖軒16歲那一年,爺爺臥床不起,他在高中就讀期間。


    每天除了上課,還要迴家照顧爺爺,拿著國家補助的低保費,捉襟見肘地生活著。


    唐氏集團董事長唐奎仁每年都會撥出善款,資助貧困生就讀學業。


    蕭瀟隻知道,在那些被唐家資助的貧困生受饋者裏,除了蕭靖軒之外,徐書赫也是其中之一。


    “抱歉,這事我不太清楚。”蕭瀟是這麽迴複方之涵的。


    媒體室近在咫尺,蕭瀟止步,轉眸看著方之涵:“到了。”


    方之涵把手貼在房門上,推門進去前,對蕭瀟笑了笑,語氣自然平和:“得空,我們約著一起出去喝茶?”


    蕭瀟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她慢慢止步,再迴頭看方之涵,隻看到方之涵的背影消失在了房門後……


    這是博達和融信進行最長時間的一次會麵,臨近黃昏,傅寒聲留飯。


    但方之涵等人實在是不方便繼續叨擾,一眾人禮貌告辭。


    眼見車輛從眼前一一開過,傅寒聲這才摟著蕭瀟往屋裏走。


    這晚,周毅和華臻留在山水居用餐,席間蕭瀟聽他們講融信,知道傅寒聲這幾天要專門去一趟美國。


    除了麵見融信老太太落實簽約,更要挑選博達高層熟悉融信業務,正式入駐融信經營層。


    這些事聽起來似是很簡單,但落實起來卻很難。


    接下來有傅寒聲忙的了,怕是要國內國外來迴跑了。


    用餐結束,傅寒聲還要跟周毅和華臻說公事,蕭瀟上樓洗澡去了。


    等她洗漱完畢,正準備上床睡覺時,傅寒聲終於結束了一日工作走了進來。


    飯桌上,蕭瀟聆聽他們對話,心內存了疑惑,卻不方便多問。


    如今隻有兩人在臥室,蕭瀟進更衣室幫傅寒聲找睡衣時,開口問他:


    “博達既然收購融信,任命博達內部高層出任ceo不是更容易管理嗎?


    為什麽要任命方之涵出任融信ceo呢?”


    傅寒聲倒也不瞞蕭瀟,雙手插在長褲褲袋裏,累了一天,語氣頗為倦怠:


    “融信這世年發展一直都很好,如果不是融信老太太病重,舍不下這份家業,她也不會尋求投濟方轉讓股份。


    老太太隻有兩個條件:其一是保留融信品牌;


    其二是博達聘請方之涵出任融信ceo。


    方之涵之所以答應出任融信ceo,無非是為了融信老太太能夠走得安心。


    我和她有過協議,等老太太走了,一定放她離開融信。”


    蕭瀟想起去年4月的南京,忍不住皺眉道:“你和方之涵該不會也私底下簽了補充協議吧?”


    傅寒聲笑了,但笑容卻不敢太明顯。


    他知道蕭瀟定是想起了之前那份被他撕毀的補充協議,怕是心裏已有了惱意……


    他這麽想著,還真是被他給猜對了,蕭瀟心裏有氣,找到他的睡衣後。


    一把扔在了他的身上,轉身就朝更衣室外麵走。


    傅寒聲哪能真讓她帶著氣離開,顧不上撿睡衣就從身後抱住了她,笑著叫:“瀟瀟,我的好瀟瀟。”


    蕭瀟惱他,掙了一下身體,反倒是被他抱得更緊了,那人抱著她柔聲安撫:


    “不惱,我們不惱啊!補充協議我隻跟你簽……”


    蕭瀟哭笑不得,這人又在混淆視聽了。


    她氣的是他撕毀了她的補充協議,他卻故意轉移重點……


    蕭瀟在他懷裏轉身,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以後你簽補充協議別找我。”


    “好好,不找,再也不簽了。”他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真是傻孩子,他和她已是夫妻,餘生何須再簽什麽補充協議?


    這兩天徐譽一直在給傅寒聲打電話。


    傅寒聲的手機號碼,他是從唐婉的手機裏找到的。


    徐譽給傅寒聲打電話倒也是事出有因,唐婉是他妻子,但1月2日下午臉上卻掛了彩。


    聽說送她迴來的那個人是高彥。


    高彥,傅寒聲下屬,由此推算唐婉臉上的傷八成是跟傅寒聲有關。


    唐婉這兩日沒有去公司上班,這事連唐二爺也瞞著,若是唐二爺得知愛女受傷,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麽亂子來。


    自酒醉醒來,唐婉這兩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發呆時間居多。


    似是正在出神想著一些事,至於想的是什麽,徐譽自是不可能知道。


    徐譽不得不出麵,姑且不說他對唐婉是否有情。


    基於兩人目前的關係,妻子被人打成這樣,他不出麵說得過去嗎?


    周六這天早晨,徐譽再次嚐試給傅寒聲打電話,沒想到電話打通了。


    還不等他開口,已有一道辨識度極高的電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今天上午九點,東籬齋茶樓見?”


    徐譽也不顧什麽君子風度了,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東籬齋,上午九點。


    茶樓包間,一個是博達童事長,一個是唐氏高層老總,當這樣兩個男人麵對麵端坐時,看似風平浪靜,卻是最無言的對峙。


    傅寒聲泡茶沏茶,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白金戒指,很顯然是婚戒。


    徐譽的目光從婚戒上劃過,有那麽一兩秘的時間裏,徐譽緊緊抿著唇,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這一刻他竟分不清他究竟是因蕭瀟而惱,還是因唐婉而怒?


    “徐總。”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


    徐譽迎上傅寒聲的眼睛,隻見那人把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麵前,得體微笑:“喝茶。”


    這茶,徐譽不會喝,怕消化不良。


    徐譽直接開門見山地道:“1月2日那天下午,不知道傅先生是否見過我妻子?”


    “見過。”傅寒聲低頭倒茶,聲音混合在茶流聲裏,分外清冽。


    “那天下午徐太太醉酒大鬧山水居,除了對我太太動手之外,更是出言辱罵,我一怒之下就幫徐總出麵教育了一下她。”


    徐譽皺眉不語,他皺眉並非因為傅寒聲坦白,而是因為傅寒聲的話。


    他沒想到唐婉喝醉酒之後會去找阿媯的麻煩。


    傅寒聲出手這麽重,難道阿媯也受傷了嗎?


    徐譽正想著心事,就聽傅寒聲忽然道出一句話來:“徐總放心,我太太自有我護著,還好沒受什麽傷,倒也是虛驚一場。”


    徐譽心一緊,猝然對上傅寒聲的眸,那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徐譽心跳加速,心裏有一道聲音在狂肆地叫囂著:他知道,他都知道……


    將徐譽的訝異盡收眼底,傅寒聲吹著茶汽,緩緩喝了一口茶,方才不緊不慢地道:


    “你和蕭瀟之間的那點事,我隻當不知道。


    但還請徐總能夠管理好你的滿腹心事,否則隻會給瀟瀟,給我帶來困擾。”


    徐譽又驚又惱,怒極反笑道:“阿媯自是不會困擾。


    我認識她比你認識她還要早,她在南京最孤苦無助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我……”


    “對,是你。”傅寒聲麵無表情地笑了笑,“但你在她身邊守護多時,她有沒有成為你的妻?


    沒有。


    可她現在是我的妻子,而你呢,你已是有婦之夫,所以有些距離要適當把控。


    我太太年紀小,少不更事,但徐總年歲36,應該知道什麽叫避嫌吧?”


    徐譽不甘示弱地迴了一句:“我記得,傅董也是三十好幾的人吧?”


    傅寒聲極輕地笑了一下:“是啊,比徐總還要小上五歲,說起來,我還應該叫你一聲老大哥呢!”


    徐譽瞬間氣結,反唇相譏:“傅先生,你自以為你很了解阿媯嗎?”


    傅寒聲放下茶盞,笑意輕淡:“不敢說很了解,但絕對要比徐總了解的還要深,還要多。”


    徐譽被激怒,所以再開口,可謂充滿了懷疑和挑釁:“既然傅先生了解阿媯比我了解的還要深,那你一定是知道阿媯有夜盲症了?”


    傅寒聲眼神微凜,卻又稍縱即逝,他無動於衷地嗯了一聲,隔了幾秒才慢悠悠地開腔道:“當然。”


    麵對徐譽的挑釁,傅寒聲語氣如常,但他心裏是有浮動的,這股浮動起源於 “夜盲症”。


    如今看似是他在掌控全局,但隻有他本人最清楚,他的壞情緒被徐譽的話語給牽動了。


    徐譽笑了笑,倒也見怪不怪地點點頭:“傅先生和阿媯是夫妻,想必一定目睹過阿媯右肩那處七彩紋身。


    但傅先生可曾知道,阿媯右肩的紋身是蕭慕雨親自為阿媯繪的圖案,飛鳥代表了蕭慕雨,而那些花代表的卻是阿媯。”


    徐譽不能否認,他之所以說出這番話。


    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試探傅寒聲的反應,他想知道一個男人是否會因為妻子過往的情事心生惱怒。


    他想看看傅寒聲待阿媯究竟是利益使然,還是……


    但徐譽這天看到的傅寒聲卻跟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原本該沉下臉的男人,此刻卻迎視著徐譽的目光,近乎諷刺道:“這就是徐總所謂的了解?”


    說著,傅寒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完美上揚的弧度,對徐譽講述的“了解” 道出了簡潔明了的總結語。


    傅寒聲搖頭失笑,用極其少見的低沉聲音道:“毫無新意。”


    徐譽皺眉。


    難道傅寒聲知道這件事?是阿媯告訴了他?怎麽可能?


    陽光籠在傅寒聲的身上,男子嘴角的那抹笑在光線晃動下卻是再真實不過了。


    “喝茶。”傅寒聲笑意不減。


    徐譽看不懂傅寒聲。


    無須看懂,傅寒聲右手端著茶杯喝茶,左手看似閑適地搭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指尖卻是微微發顫。


    他的心裏躥起了一把怒火,一把毛骨悚然的怒火,但因徐譽在,他要忍,他不能像個後知後覺的白癡一樣傻給旁人看。


    他不知瀟瀟友夜盲症,不知她身上紋身的來曆,他自詡了解瀟瀟比徐譽了解的還要深,但他了解得深嗎?


    扯淡。


    丟人了,他今天在徐譽麵前豈止是丟人?


    周六上午,蕭瀟接到了蘇越的電話,蘇越計劃今天起程去南京,一是為了拜祭蕭暮雨,二是打算前往孤兒院查一查他和蕭暮雨的身世。


    蘇越詢問蕭瀟是否同行?


    蕭瀟想到傅寒聲,略有遲疑,總要見到傅寒聲跟他知會一聲才能離開。


    此刻他不在山水居,若是電話知會,有欠妥當。


    蕭瀟對蘇越說:“你先去南京吧!我今天怕是去不成。”


    蘇越應了,在手機那端問蕭瀟:“暮雨平時喜歡吃什麽,我帶一些去墓園。”


    蕭瀟跟蘇越說了幾樣東西,都是特色飲食,也比較容易帶進墓園,緊接著蕭瀟又跟蘇越聊了聊孤兒院院長:


    “慕雨剛出生不久就被丟棄在了孤兒院門口,聽說是劉院長第一個發現慕雨的。


    她在孤兒院待了一輩子,你去南京後可以找她問一問。”


    結束通話,蕭瀟先是去院子裏轉了轉,待陽光偏移,蕭瀟迴到了主臥室的書房,把幾本相冊從櫃子裏抱了出來。


    翻看相冊是一種煎熬,蕭瀟翻開第一頁,在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時驀然合上了。


    她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待調整情緒,這才重新翻開。


    可即便是這樣,每抽走一張照片,她的心就會狠狠地抽一下。


    蕭瀟抽掉的照片,都是慕雨從小到大的單人照,蘇越一直想知道慕雨的過往。


    她打算把這些照片重新掃描複印,留一份給蘇越。


    “在幹什麽?”一道低沉的聲音很突兀地在書房門口響起。


    蕭瀟愣了一下,抬眸望去,隻見傅寒聲正斜倚在書房門口。


    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然後又與她視線錯開,落在了她手中的那張照片上。


    書房門沒關,他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又在書房門口站了多久?


    蕭瀟意識到手裏正拿著暮雨的照片,心緒有了波動,正欲把照片收起來時。


    傅寒聲已雙手背後走了過來,嘴角笑意溫軟:〝不急著收。來,讓我也看看。”


    照片被傅寒聲抽走,他垂下眸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照片:少年背著書包走路,笑容飛揚,很青春。


    他和她結婚多月,這還是第一次正麵觸及蕭慕雨,蕭瀟摸不準他的脾氣,所以坐在椅子上看著他。


    他把專注度全都給了那張去照片。


    靜默許久,他終於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也終會於說活了。


    “瀟瀟,”他頓了一下,語速很慢,“人死不能複生,你明白嗎?”


    他把照片當成了飛碟,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照片,就那麽對著蕭瀟的方向。


    手指微微使力,動作優美地劃了一個弧,直直地朝蕭瀟飛去:“你應該明白。”


    蕭瀟接住照片,她意識到傅寒聲有情緒,所以選擇了沉默。


    低頭合上幾本相冊,又把抽掉的相片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都放在了抽屜裏。


    傅寒聲就是在這個時候說話的,他站在書桌旁,平心靜氣地問她:“你有夜盲症?”


    蕭瀟微訝,但這抹訝異並沒有維持太久,她很快就點了點頭。


    傅寒聲看著蕭瀟,他就那麽看著她,眼睛裏寒星閃爍。


    仿佛兩把交替使用的尖刀,正在一刀又一刀地解剖著蕭瀟的內心。


    傅寒聲語氣淡漠,開口詢問蕭涕:“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不知道怎麽說。,蕭瀟從未對人說過她有夜盲症,就那麽突然地告訴他,她有夜盲症,會不會很奇怪?


    不知道怎麽說?


    他是她丈夫,她有夜盲症,竟不知道該怎麽跟丈夫說?


    徐譽都知道的秘密,就他不知道,他這丈夫當得可真是稱職啊!


    迴山水居的一路上,他一直在笑話他自己。


    ——婚後夜間,屢次見她開著一盞照明燈,他以為蕭家帶壞了她的生活習慣,所以教育她晚上睡覺必須關燈。


    ——她在傅家酒窖踩空階梯,他以為那是她第一次下酒窖,摸不清門道,所以才會出事。


    ——山水居夜半時分,她摸黑下床,右腳直接崴傷,他還以為小孩子睡意朦朧,暈暈乎乎就撞到了東西。


    原來是夜盲症啊!


    他把蕭慕雨的照片扔給她,她接了,這樣的舉動原本很正常,但他卻因她的這個小舉動莫名生怒。


    他滿腔怒火難壓,抬手鬆了鬆村衫領口,舒了一口氣:“換身衣服去,我幫你聯係了一家醫院。”


    蕭瀟愣了:“去醫院做什麽?”


    傅寒聲瞥了她一眼:“洗紋身。”


    “??”蕭瀟睜大眼,驚詫地看著傅寒聲。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是誰告訴他,她有夜盲症?


    還有紋身這件事,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讓她洗紋身?


    蕭瀟直覺,傅寒聲的壞情緒跟上午的外出有關,他到底見了誰?


    傅寒聲無視蕭瀟的詫異,似是覺得室內太穩,他幾個大步走到窗前。


    砰砰砰地打開了窗戶,背對著蕭瀟,隻顧說他自己的:


    “馬上去換衣服,我諮詢過醫生,洗紋身不能一次清除,需要三四次,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總會清除幹淨的……”


    “我不去。”蕭瀟蹙眉。


    她不是他的員工,他也沒權利強製她遵循他的吩咐。


    醫院,她不去;洗紋身,不可能。


    他不理她,直接朝蕭瀟走了過來:“洗紋身的時候,可能會有點疼。到時候忍著痛堅持一下,也就過去了。”


    蕭瀟氣得眼圈直泛紅:“我不去。”


    “走吧,洗完紋身,我們迴來再開飯。”


    他伸手牽蕭瀟的手,卻被蕭瀟給避開了,她原本想繞過他直接迴臥室。


    卻被他一把擒住了手腕,蕭瀟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傅寒聲,我說了我不去——”


    他是傅寒聲,在不到20歲的年紀裏一舉吞吃博達,十幾年來心機深沉,逐漸位居c市首富。


    他在山水居雖然是溫情的丈夫,卻不能掩蓋他骨子裏的強勢和霸道。


    徐譽的話在他的腦海中不時地翻湧而出:飛鳥代表著暮雨,那些花代表著阿媯。


    紋身圖案是蕭慕雨畫上去的。可他呢?


    有多少次他在歡愛之際,總是對她右肩的紋身心存憐惜……


    他竟親了一次又一次。


    真是該死。


    周六臨近中午,山水居上下全都驚呆了,目睹男女主人下樓,均是心驚膽戰,不寒而栗。


    在眾人的眼中,傅先生婚後從未對傅太太發過一次火,永遠都是輕聲軟語地說著話。


    他本是一個很少笑的人,但婚後卻是笑容不斷,除了有些公事和應酬必須他親自出麵。


    他幾乎把時間全都給了傅太太,每天圍著她打轉。


    他們,山水居上下,很多人,都不曾見過這樣一個傅先生。


    但這天中午,傅先生眸光猩紅,拽著傅太太一路走出山水居主宅時,像是一個墮入地獄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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