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立刻做出判斷,打開了好友列表,看見林曉的坐標由鬥技場變成了水溪村。


    諾當即輸入水溪村的坐標跟了上去,來到了水溪村的大樹下。


    這裏什麽也沒有。


    諾哪也不去,就定定地站在樹下等了一小會兒,然而他始終沒等到什麽。


    於是諾打開了林曉的私聊框。


    「關結界。」


    「關結界。」


    「我在。」


    諾連續發送了三條訊息給林曉。


    在收到第三條訊息時,林曉在情緒崩潰的哭泣中變形的臉還是毫不爭氣地對那兩個字緩和。她顫抖地關閉了屏蔽結界。


    她就坐在水溪村的樹下一直哭到結界解開的這一秒。諾就一直站在她平時愛坐的位置前。


    諾蹲下身注視著哭得視線模糊的少女,對著她攤開了自己的掌心。


    【一瞬美麗的“泡沫之夢”,從屬於聆曉、伏神。】


    那枚泡沫之夢完好地躺在那裏。


    林曉立刻停止了擦眼淚的動作,伸手想取,然而手握道具的伏神此刻連手部都被構築起空氣牆,林曉的手指隻能停在牆外。


    隻要諾沒有答應交易,她怎麽揮手都沒用。


    “給我。”


    “……不。”


    諾慢慢地收迴了手,他的否認很堅定,卻也很溫柔。


    隻是現在無論他露出何種表情,林曉都無法坦誠地去思考其中的真意。一旦他拒絕交出,就代表他有很大可能在考慮自己留著銷毀,或者一輩子鎖在倉庫裏。


    反正就是不會交到她的手上,正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林曉徒然地用手指抓了抓空氣牆,她憤怒地給了諾一個不甘心的眼神,直接拔線登出。


    “曉?”


    諾隻來得及在她刺蝟般的眼神中伸手抓到一堵空氣牆,又在她模型消失之時倉促地碰到了她離開後的樹幹。


    諾就這樣蹲在草地上,扶著她離開之後空蕩蕩的樹幹,望著手中的泡沫之夢失神。


    “哎呀,水溪村的小男孩,都長這麽大了?”


    不知呆了多久,一個不陌生的嗓音出現在了樹幹邊。


    諾迷茫地抬眸,正對上信步閑庭和善的笑臉。


    信步閑庭似乎是剛剛散步到這裏,他並不知道諾和林曉在這兒發生了什麽。隻不過他現在瞥見了諾手中的“泡沫之夢”,上麵刻著他與林曉的昵稱。


    諾沒能在第一時間藏好臉上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和搭檔鬧不愉快了?”


    麵對信步閑庭友好的詢問,站起身後的諾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始終望著手上的戒指項鏈,沒有言語。


    信步閑庭看了看好友列表,林曉剛下線不久,頭像正暗著。


    “這麽晚了,怕不是要留點隔夜仇。不去找搭檔聊聊?”


    “我隻能說出傷人的話。”


    諾低頭注視著手中的戒指,仿佛它下一秒真就會化作泡沫從自己掌心中飛走。


    安撫的話語不能撫慰根本的傷痕,拒絕的話語又會讓人徒增痛苦。


    遊以情果然是個不清不白的懦夫。


    “話語和行動一樣重要,這取決於你是否在意這段關係。”


    信步閑庭說得很有道理。


    隻是這種道理對遊以情而言卻也是枷鎖的一部分。


    已經習慣了活在別人期待中的少年卻沒有辦法去迴應他最珍視的少女的期待,這很滑稽。


    在瞥見她的淚光時,心中的尖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她拔線離去之後,樹前的感情就隻留下了深刻的後悔。


    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信步閑庭卻悠然自得地笑了。


    “年輕真好啊。”


    諾正好站在小男孩消失的位置,抬眸望著對他發出這種感歎的黑白劍客。


    “餘生很長,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品味後悔。”


    “……”


    這句話像沉重的鐵,砸在了棉花般的心房上。


    ——後悔。


    ——我若歸來,我若能改變過去的軌跡。


    其實心中早就得出答案。


    過去無可改變,這樣折磨著自己的念頭,隻是一股解不開的悔恨。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的痛恨。


    對於無力作為的自己的後悔。


    此時此刻,又恰如彼時彼刻。


    諾迴過神時,才發現信步閑庭已經消失不見。


    ——為了不再重蹈覆轍,為了跨越全部的過往。


    諾收好了手中的戒指項鏈,終於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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