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玖未來一段時日表現得很平靜,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也好好為自己換藥。


    陶然每次來都對她笑笑,然後,笑著將恭桶拿走,出了山洞又恢複一臉漠然。


    淳於止完全不擔心沈玖會救陶然,因為陶然內力深厚又氣息綿長還時不時壓不住毒素蔓延,沈玖才是個有幾年內力的小姑娘,即使幫陶然也不會成功,前麵梁若青已經試過,他體內的毒太霸道。


    那鐵鏈是栓發瘋的猛獸的,鑰匙已被他融掉了,不可能有人能打開。


    翌日,陶然帶了紙和筆,讓沈玖把施針驅毒之法寫給他。


    沈玖毫不猶豫,迅速寫了出來,還耐心為他講解清楚。


    “王妃!你的傷怎樣了?”陶然顯然比她還要急。


    “差不多了,三日後你三更來,我為你驅毒。”沈玖小聲道。


    “七日後吧!我要去尋一樣兵器。”陶然看著鎖著沈玖手腕的鐵鏈道。


    “你去何處尋?”沈玖問。


    “宮裏!”陶然道。


    “四皇子若在京城你去找他吧!告訴他我還活著,讓他幫你。”沈玖道。


    “四皇子已經離京前往林安。”陶然也遺憾道。


    “淳於止敢將我搶來怕是早已想好了對策,四殿下來怕也沒用。”沈玖想了想又道。


    “四殿下來過,隻是沒找到你。”陶然道。


    “為何?此處很隱秘?”沈玖不解。


    “此處通往淳於止住的院落,他在院子裏挖了地道,像是早已準備好的牢房,殿下那樣聰慧之人將藥廬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發現。”陶然解釋。


    沈玖聽了沉默不語,眼中滿是笑意,她聽了陶然的話心中一暖,蕭懷景沒有拋下她不管,很可能還留了人在京城找她。


    “你去宮裏能保證全身而退?”沈玖有些擔心。


    “應該能!”陶然也有些不能肯定。


    沈玖皺眉思索,陶然看著她靜靜等待著。沈玖也不知道要找誰幫忙了,她假死隻有蕭懷景知曉,若是讓陶然拿著自己的信物去找人,他們難免會誤會他偷了自己的東西。


    “你多保重!”沈玖最終無奈道。


    陶然點點頭,有些失望地笑著離去。


    後麵三天都是淳於止過來給沈玖送飯菜,清洗恭桶。


    沈玖看著他惡心的表情忍不住笑問:“師叔,您這是何必呢?為何不讓下人來做這些?”


    “你別想了,我不會讓你接觸到第三個人。”淳於止冷哼一聲。


    “我自由自在慣了,說不定哪天想不開便自我了斷了。”沈玖看著他懶懶道。


    “你想讓人陪著我跟陶然可以天天輪流陪你。”淳於止道,他聽了沈玖的話也有些心慌。


    沈玖不再說話,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裝睡。


    淳於止臉色一沉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轉身離去,他寧願沈玖死去,也不願放她離開。


    三日後,陶然迴來了。


    “怎樣?”沈玖看到他一臉殷切。


    陶然點了點頭,“一切順利!”


    “你可是受傷了?”沈玖關切地問。


    “並無大礙,隻是被一個暗器打中了小臂。”陶然道。


    “暗器上可有毒?”沈玖急切地問。


    陶然搖搖頭,將恭桶提了出去。


    沈玖看他匆匆離去明白他不想讓淳於止起疑,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王妃!三日後你能否為我驅毒?”陶然迴來問。


    “可以!若我不幸離世,你將我的屍體送到梁家莊後山,放在那座空墳裏便好。”沈玖囑咐他。


    “你還是留封信吧!我怕沒人會相信我。”陶然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拿了一支筆,將筆往菜湯裏沾了沾遞給她。


    “好!”沈玖也不想連累他一口答應,拿起筆簡單寫明原因。


    三日後,夜半無人時,陶然悄然來到沈玖住的山洞。


    “這個你拿著。”沈玖將一封信和自己的玉扳指交給他。


    “多謝!”陶然拿出一把尖刀,三兩下砍斷了連著她手腕的鐵鏈,手腕上的還留著一副鐵手鐲。


    沈玖明白他的意思,怕她騙他。


    “走!”陶然拉著她衝出山洞,朝大山深處一躍而去。


    沈玖看著天上一輪下弦月,笑得滿足,自己死在這樣的夜裏也很好。秋風颯颯,月灑清輝,會魂歸親人身邊。


    兩人在月光下的山林中跑到了天蒙蒙亮才在一條小溪旁停了下來。


    “王妃!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點吃的和水。”陶然道。


    “好!我先生火,待會兒咱倆烤肉吃。”沈玖覺得自己又累又餓又渴,跑到溪邊開始喝水,也不管它涼不涼。


    陶然將火折子丟給她快速離去,沈玖在附近揀了一些幹柴慢慢點著。


    她覺得空氣都是自由的,看著被自己點著的柴火,火苗跳動,如自由的舞蹈。


    陶然很快迴來,看到她笑得燦爛,將自己打來的野雞穿在一根棍上烤。


    “王妃可有想去的地方,我體內的毒暫時還處於平衡狀態。”陶然隨意問。


    “我想去鳳凰山山頂。”沈玖急忙道。


    “好!吃飽了去!”陶然答應。


    “陶然!謝謝你願意與我合作!”沈玖由衷的感謝。


    “咱們是相互幫忙!”陶然有些慌。


    “我不會跑的,看把你嚇的。”沈玖咯咯笑了起來,笑聲在晨霧中迴蕩。


    “我不能死,我還有妻兒!”陶然看著火苗喃喃道。


    “我不會讓你死,我不會辜負一個善良的人。”沈玖笑著看他。


    她能看得出來陶然的臉上是一副麵具,但他的眼神是那樣清澈又帶著無奈與苦澀一般。


    “你的家人好嗎?”沈玖問。


    陶然搖了搖頭,“我兒子四歲,妻臥病在床,我因中毒不得不離開他們。”


    “給我三天時間,我等不到要等的人也會幫你驅毒。”沈玖聽了開始同情他。


    “好!”陶然將烤好的雞腿撕下來用樹葉包住遞給她。


    沈玖接過來,吹了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雖然沒加任何調味料,她卻吃得很香。


    “你可真好養!”陶然忍不住笑道,思緒又迴到了不知名的歲月。


    紅衣姑娘被他救下,嫌棄他烤的肉難吃,嫌棄他拉她衣袖的手髒,嫌棄他沒錢請她吃好吃的。


    到後來,嫌棄他傻。


    “陶然!你怎麽了?”沈玖叫了他一聲,將他的思緒拉迴現實。


    “想起了一位故人!”陶然迴神道。


    “你想起了自己喜歡的人,我看到你眼裏的溫柔了。”沈玖笑道。


    陶然突然臉紅著咳嗽了起來,沈玖知曉自己猜對了,她無意打探他的過去,也不再說話。


    兩人吃完東西便去往鳳凰山山頂。


    陶然給了她一個人皮麵具,以免她被人認出。


    沈玖很配合,隻是跟他商量到了山頂將麵具去掉。


    “你熟悉的人看身形也能認出你吧!”陶然有些不悅道。


    “一天半帶麵具,一天半真容吧!反正在山頂,去的人不多。”沈玖討價還價道,她怕蕭辭的人認不出她,畢竟蕭辭已經離開。


    陶然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沈玖自己體會出他眼神的意思是自己敢耍花招他會殺了自己。


    沈玖不知道她能不能打得過他,但她會信守承諾。


    去鳳凰山是她跟蕭辭的約定,她還弄不清楚自己的心,但她不想讓蕭辭因她消沉。


    兩人登上鳳凰山山頂,山頂上刮著涼風,入目是被霜染得紅黃的草木,如天邊的紅霞,明媚如春日芳菲,大自然的妙手總能將大自然打扮得美得動人心魄。


    沈玖覺得自己臨死前能一睹這人間衰敗、淒涼之美也算上天對她的垂愛了。


    沈玖連著三天都坐在山頂的涼亭裏等著那個不會來的人,她認為即使蕭辭不能親自來也會派人跟她說一聲。


    等到第三天黃昏沈玖仍舊沒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她笑了笑,是自己想多了,也許蕭辭體內的蠱解了之後已經不想再見她了,他也許怕兩人見麵會無話可說,無情可續。


    陶然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著她轉身,她失望又落寞的眼神讓他有些同情。


    “我叫沈玖,你不用再叫我王妃,肅安王妃已死。”沈玖一步步往山下走,像在發泄自己的不滿。


    陶然不聲不響地跟在她的身後,兩人的輕功都不錯,很快離開了鳳凰山。


    “找個安靜的地方我為你驅毒?”沈玖晃了晃手上的鐵手鐲道。


    “好!”陶然也發現自己體內的毒素已經快壓不住了,不是因自己內功深厚,這毒根本壓不住。


    “去何處?”沈玖好奇地看著他。


    “跟我走便是了!”陶然帶著她進了京城,半夜才來到一個荒廢的院子裏。


    “這裏是哪裏?可有人會打擾我?”沈玖再次確認。


    “是一座廢棄的院落,我在裏麵住過一段時日,沒有人來過。”陶然說完躍進院子裏。


    沈玖也不再猶豫,也躍了進去。


    陶然輕車熟路地進了房裏,將一床舊被子鋪在了一張大床上,隻鋪了半個床。


    “這是你帶的被子?”沈玖問。


    “嗯!這裏我也打掃過了。”陶然道。


    “好吧!開始吧!”沈玖說著拿出自己的銀針放在床頭。


    陶然盤腿坐在了床上,沈玖做了個深唿吸,也盤腿坐在了他的身後。


    “等一下!沈姑娘累嗎?困嗎?”陶然突然開口問。


    “狀態還算好,至少得自由的激動心情還沒平複。”沈玖說著開始運功。


    她用了全力,以一種赴死的心態為陶然驅毒,將他的毒聚到了他的左臂上,方便他之後用銀針引出毒素。


    陶然不知她會用性命來救他,心中還在驚歎她的內功功法奇特,直到沈玖一口鮮血噴出,將他的白色衣衫染上朵朵驚豔的紅梅一般,他才後知後覺地讓她停手。


    “沈姑娘?”陶然心下慌亂不已,這姑娘是要以命相報?“你停手,我體內的毒不多了,完全可以自己壓製,下迴再來。”


    “你為何不早說?”沈玖直接癱軟在了床上。


    “沒想到你會如此實在。”陶然無奈道。


    沈玖笑了笑心想看來自己還有命活,之後暈了過去。


    陶然隻好天不亮就帶著她去看大夫,兩人都帶了人皮麵具。


    大夫看到沈玖手腕上的鐐銬嚇得臉色慘白,手也哆嗦了起來,心中認定他們就是亡命之徒。


    “你好好給看看,我定不會要你的命,不然······”陶然趁機威脅。


    “大俠饒命!我隻是個大夫,上有老下有小,大俠千萬發發慈悲。”大夫膽小怕事,小聲求饒。


    “快看!”陶然有些不耐煩了。


    “是!”那大夫定了定神,手摸到沈玖的脈搏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什麽大病,可治的啊!大夫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位姑娘內傷有些重,不過並無生命危險,拿倆副藥迴去喝,好好休息,過三個月左右定能痊愈!”大夫臉上堆了笑道。


    “開藥!”陶然聽了也放心了。


    大夫忙開了藥方,小夥計有些戰戰兢兢但還是盡量手腳麻利地幫忙抓藥。


    看著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兩人都不敢提要錢的事。


    陶然身上錢不多,隻能將沈玖頭上的發簪拔下來作為診金給了那小夥計。


    小夥計立馬一臉職業笑,“二位慢走!”


    沈玖醒來時已是傍晚,陶然將藥熱了好幾次,他礙於男女有別不願喂沈玖喝藥,隻能等她醒了自己喝。


    沈玖接過藥一飲而盡,“你的毒能壓製多久?”沈玖關切地問。


    陶然一愣,她自己也傷得不輕,還是先問自己,有些感動。“一年半載沒問題。”


    “想迴家嗎?”沈玖又問。


    “你跟我迴我的家鄉吧!”陶然已經想過這事,帶她迴去能照顧家裏,她好了也能繼續為自己驅毒。


    “好!我的身體沒有大礙,等過幾日咱們迴你家。”沈玖覺得這樣對誰都好。


    “好!需要幾日?”陶然有些心急,他已經出來一年多,不知家裏怎樣的光景。


    “七日!我加上用內力調息,隻需七日便能乘坐馬車。”沈玖道。


    “我沒錢雇馬車。”陶然有些窘迫道。


    “我頭上這隻金釵還能當些銀兩。”沈玖毫不吝嗇地將鳳釵拔下來遞給他。


    陶然有些別扭地接過來,“我日後會還你一半錢。”


    “不用!本來是你救了我,我答應要幫你驅毒,我沒完全做到,這錢當然該我出。”沈玖有些想笑,突然想起了墨大夫那個摳門精,覺得陶然有些可愛。


    “你的家鄉美嗎?”沈玖沒話找話緩解尷尬。


    “美!這個時節山上比鳳凰山還美,霧靄繚繞,宛如仙境。鳥兒們的歌聲都很歡快,讓人忘記疲憊,山上紅的、黃的、綠的樹木都如畫一般,溪水潺潺,如訴說著古老的故事。山裏還有各種野果,很好吃,可以做成水果餅。那裏的人們淳樸善良,不然我也不敢留下年幼的兒子和重病的妻子離開。”陶然說起自己的家鄉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沈玖靜靜地聽著,她眼睛看著房頂,腦海裏卻勾勒出了一幅山水人家的安靜祥和的畫,眼裏都是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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