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行前往洛輪港的船,嶽步雲果然在三天內安排好了。他告訴周自行道碼頭上去找一個名叫蔡發的船長。因為他的名字反過來念的話諧音“發財”,就一直被大家開玩笑成為“發財船長”。


    周自行怕與嶽曉雨同行時暴露他的魂石,所以隨身僅攜帶了四枚,塞在上衣胸口的暗袋裏。其餘的還鎖在他在嶽宇的房間櫃子中。


    他隻身來到碼頭,很快就找到了發財船長。船長和熱情的向周自行介紹起自己船隻的情況。


    他的船是一艘兩桅貨船,一直都是幫嶽步雲在貿河城與洛輪港之間運送貨物。全部水手加在一起近二十人。除了負責船上人員飲食的廚子,其他人大多數的工作就是劃槳。按照發財船長的話說,去洛輪港是一件輕鬆的活,畢竟順著水流走。隻要順風,三天就能抵達洛輪港,即使逆風,四天也都能到。可迴貿河城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逆著水流航行,需要全部水手春夜不停的劃獎,遇到水急的地方或者逆風的時候,還要雇纖夫在岸上拉拉船。最順利的情況下,也要五六天才能迴得來。


    “咱們這個船啊,是個貨船,大家平時都住在船艙裏麵。不過嶽掌櫃的交代了,一定要給您安排好,除了我的房間外,底艙裏麵還有個單獨的房間,給您收拾出來了。不過沒有窗戶您多擔待。”發財船長用腳踏了踏連接碼頭石墩和甲板的舢板確認安全,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周自行上船。


    周自行正環顧四周,找尋喬裝後披著灰色披風的嶽曉雨,聽到發財船長的話,忽然覺得有些不妥,反問道:“就一個房間?”


    “對啊,嶽掌櫃說就一個人啊。”發財船長有些懵,不知道周自行在質疑什麽。


    周自行摸了摸額頭,解釋道:“是這樣,出發前情況有些變化,我都沒來得及和嶽掌櫃說。還有個一個朋友和我一起的,一間房怕是......”


    發財船長也很無奈:“咱們船小,真的不是不想給您收拾一共單個的房間就兩個,給您的這問是船上幾個老水手原先住的地方。他們現在都和我擠在另一個房間裏麵了。實在啊,是沒轍沒地兒了。”


    周自行有些不知所措,腦子裏麵都是這路上的三四天怎麽和嶽曉雨在一間房裏相處的事情。正想著呢,一個披著灰色披風的男子走了過來,嗓音沙啞:“周師父,怎麽了?是這艘船嗎?”


    如果不看人麵相隻聽聲音,周自行甚至以為這是老魚骨來了。他仔細打量,這個人眼眉還算是秀氣,可兩邊腮幫鐵青,似乎才剛剛刮去生長多年的硬胡須。他顴骨高聳,上唇的兩邊被擠出了深深的法令紋。一頭的長發顯得有些油膩,被胡亂的盤在頭頂,用一條綁帶係著,儼然一副浪子的行頭。


    “阿......寰?”周自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形象怎麽可能會是嶽曉雨裝扮的呢?連嗓音都沒有一點點女子的痕跡,更不要說他的長相了。


    “是啊,怎麽了?是這艘船的話,我們就上船吧?”阿寰瞪了周自行一眼,示意他不要太過於詫異露出馬腳,然後笑眯眯的對著發財船長說道:“您就是發財船長吧,早就有所耳聞了,這一趟行程,辛苦您了!”


    說罷,他就跟著發財船長踏過舢板,登上了甲板。周自行皺著眉,隻得跟隨其後。當發財船長把嶽曉雨和周自行領到船艙內的時候,嶽曉雨才知道給他們就留了一個房間。忽然大叫了一聲,“就一間房?”


    周自行嚇了一跳,因為這一聲大叫,有些恢複了嶽曉雨女子尖銳的聲音,和剛才的沙啞並不相似。


    發財船長也很意外,沒有想到這個阿寰的反應比周自行剛才還大。他隻得把和周子行解釋的內容又說了一遍。周自行從發財船長的表情上推測,若不是礙於嶽步雲的麵子,他早就向自己和嶽曉雨這樣挑三揀四的船客發火了。


    “我和他怎麽能就一間房呢?”阿寰道,“這樣也太不方便了吧?”


    “但確實沒辦法了,您二位就將就一下,三天,就三天。我們全力行船盡早趕到洛輪港,絕對不耽誤二位一點點的時間。行不行?”發財船長端力的解釋著。


    嶽曉雨還想爭辯,可似乎突然想起自己現在裝扮的是個男子,如果強行不答應與周自行同住的話,很可能會引起發財船長的懷疑,這個發財船長是嶽步雲的老夥計了,他一眼肯定就能認出嶽曉雨的身份,這樣可就去不了洛輪港了。


    嶽曉雨咬咬牙,下定決心,生氣道:“行吧,那你們抓緊時問,我可受不了兩個人擠一個屋子太久。”


    周自行一直悄悄的給嶽曉雨使著眼色,暗示她這樣不妥,也不知道是船艙昏暗她沒看見,還是故意視而不見。兩個人同住一屋的事情,算是定下來了


    發財船長把他們兩個人安頓下來,自己就到甲板上忙活去了,在正式起航前,他們還有很多檢查和補給的工作要做。


    周自行見他離去,順勢帶上了艙門,轉頭就想去找嶽曉雨理論。還沒等他轉過身,一個巴掌就唿在了他的臉上,“啪”的一聲,令他頭昏眼花。


    “你瘋啦!“周自行捂住火辣的臉,瞪圓了雙眼怒視嶽曉雨“流氓!”嶽曉雨捂著鼻子,似乎還在嫌棄這問屋子裏麵酸臭的氣味,同時怒瞪著周自行。


    “我也不知道就這一間屋子,這不是你阿爹安排的嗎?”周自行無法理解嶽曉雨的邏輯、生氣道,“你打我做什麽?再說了我剛才還給你使眼色說咱們不住一間屋子,是你自己答應的發財船長。”


    “我......”嶽曉雨好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激了,在做好全部策劃之前,她也沒有想到船上住宿的問題,隻考慮怎麽騙過發財船長,能順利的前往洛輪港,“我隻是對你警告!剛才不得已才答應的發財。你不要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你放心,我晚上都到甲板上去睡,我才不會做什久非分的事情。”周自行對嶽曉雨的想決嘴之以界


    “不行!”嶽曉雨突然又反對“那樣他們會懷疑我身份的。“你......到底要怎麽樣......”周自行越來越對這個嶽大小姐有些無奈,他看著這張帶著油膩發髻和粗糙下巴的臉龐,一點都沒法將他和嶽曉雨之前的長相聯係起來。


    “聲音小一點吧,再這麽吵下去,發財在甲板上都能聽見了。”嶽曉雨壓低了聲音,操著那沙啞無比的嗓子警告道。


    周自行也發現這麽吵來吵去確實不妥,但凡發財船長發現了一點點蛛絲馬跡,一定會向嶽步雲去匯報。他可擔當不起私自帶走自家掌櫃千金的罪名。他也這才想起來詢問嶽曉雨的情況,“你的聲音都改變了怎麽做到的?老魚骨幫你化的妝?”說著他的手不自覺的想去觸碰一下嶽曉雨的發髻。


    嶽曉雨翻眼瞪著周自行,伸手一巴掌打開了周自行的手,“別亂碰。他可弄了快兩個時辰呢。”


    “完全看不出來你原來的樣子,沒想到這個老魚骨的本事藏的這麽深......”周自行嘟囔著繼續打量嶽曉雨。


    “我找他自然有我的把握,沒點本事怎麽做我嶽曉雨的眼線。”嶽曉雨的得意表情,連麵頰上的容裝都遮掩不住,“不過他說我的臉不能碰水,也就這三四天,下了船就得趕緊洗掉。”


    “可你的聲音,怎麽都變了?“周自行不理解。


    “他給了這個。”嶽曉雨從袖袋裏麵掏出一小眷甘草模樣的草藥,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叫啞巴草,吃多了會變成啞巴說不出來話,但少吃一點點,就能讓嗓子變得沙啞。很容易就變成這個聲音了,就這麽一小截就能保持一整天。”


    “那你要一直吃到洛輪港?”周自行問道


    “少說話不就行了!我這三天就在這船艙裏麵,哪裏也不去!動彈的越多越容易暴露。”嶽曉雨下意識的甩了一下手,依日帶著千金小姐的扭扭捏捏,和他現在這到妝容特別的諱和,“我再提醒你一下,我叫阿賽,你千萬不要叫漏了嘴,發財可不是個膽子大的船長,就算是咱們的船開到了一半他發現了我都能掉頭把我送迴阿委那裏去。”


    周自行點點頭,這才抽出空來觀察這個房間。這個船艙是在甲板之下的,隻有一個小小的隔窗透著光。因為是嶽步雲安排的貴客,所以發財才舍得在講來的時候占亮了一都油燈,兩人的影子在昏暗燈火下恍恍惚惚。房間裏麵隻有一張長長的通鋪、一個不大的蓄水缸以及牆上用木板釘出的幾個架子,沒有其他任何的雜物。就連架子上,都被收拾的幹幹淨淨。通鋪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上麵蓋著一張灰嘖嘖的大棉布,看起來軟綿綿的,平時可能至少都會睡著兩三個夥計。


    忽然船艙外傳來幾聲夥計喊號子的聲音,船身一晃,應該是發財船長下大了起航的命令。


    “我......我去甲板上了。”周自行把自己的行囊放在通鋪上,手下意識的撩了一下塞在胸前衣服的暗袋裏麵的魂石。他不知道在這裏還能夠與嶽曉雨聊些什麽,隻得找了個借口先出去,他提醒道,“沒事你就把房門鎖著吧。”


    “把你的臉擦擦再走,別讓他們看出來了。“嶽曉雨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視線,“剛才我有些激動,對不起......”


    周自行明白她說的是那一巴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也沒那麽痛了,故意語重心長道:“放心,你很安全。”


    說罷他就離開了船艙,走向了甲板。


    貿河城因為洇北江河道深水區狹窄的問題,稍微大一些的船隻都要排隊通航。所有的調度指令,都得服從碼頭上的通航官員。發財船長的這艘船,也不算是太小的船隻,在得到可以起錨的指今後,就必須要在規定的的間內駛離碼頭,通過江道。所以,在甲板上,所有的夥計都在忙忙碌碌,也無人顧及周自行。他們有的拉著繩索調整著竹帆;有的忙著把甲板上的雜物用繩子在船舷上固定。一個身體靈巧的年輕夥計爬在兩丈多高的桅杆頂上,向著甲板上的其他人唿喊著,傳遞他跳望的江麵情況。發財本人既是船長又是舵手,正在船星的位置,根據跳望員的指令,扳動著舵杆。


    今天江麵上的風力不小,竹帆緩緩展開,鼓上了風勁,讓船身在駛離港口的時候保持了一定的速度船身有些搖搖晃晃,令周自行很不適應。他努力走到船舷邊,扶住了欄杆,迎麵一陣陣的帶著江麵浪花的風吹來,今人感到涼爽和冷靜


    江麵上不斷有其他來來迴迴的大小船隻,其中在岸邊與淺灘上停泊船隻間擺渡運送貨物的小船最為密集。隨著發財船長這艘船的漸行漸遠,這些小船變得越來越模糊。


    周自行也不知道老魚骨的船是在這麽多船當中是哪一支。這個原本看起來粗精不堪的船工,現在在他看來是那麽的神秘莫測。與南境一模一樣的說話方式、對海州傳說的了如指掌以及出神入化的喬裝技術,著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碼頭底層的勞工夥計。


    一個可怕的念頭湧入周自行腦海,他的額頭上甚至微微慘出細小的汗珠,在江風之下令他的頭皮一陣陣的發涼:如果老魚骨的樣貌都是喬裝的,那他是誰?如果老魚骨的聲音都可以用啞巴草偽裝,那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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